第 50 节
作者:津夏      更新:2021-06-27 11:13      字数:4767
  在陌生的奴才面前,苏长卿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自己内心对苏重墨的感情,毕竟就算自己是一国之君,但是与太子乱伦之事可大可小,若真传了出去,只怕天下会有人借机起骚乱。
  那也并非他所愿意看到的场面。
  “嗯……那你可有想好什么办法?”
  “老奴以为,太子身娇肉贵,常用肉刑责罚难免不妥,不如先从他的衣食上略做克扣,然后再多派些活计让他劳累,适时给些惩治,如此可让他逐渐怀念起锦衣玉食的日子,怀念起陛下您的仁慈善良来。”
  为了讨好苏长卿,这福公公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谁人都知道苏长卿冷酷无情,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如今更是连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也被他逼至不堪的境地,可偏偏福公公却还赞他仁慈善良,可谓恬不知耻。
  听了福公公那些歹毒的法子,苏长卿暗自琢磨了一下,估摸苏重墨应该受得住才是。
  既然自己已经将他贬为奴隶,那么若不让他尝尝身为贱奴的滋味,或许这小子还真以为自己在说笑,更不知后悔。
  “好,一切便依你所说。不过得派人看紧那小子,朕可不想看到他的尸体。”
  苏长卿想起上上一世苏重墨被自己逼死的场景,难免心有余悸,虽然嘴上说得狠毒无情,可他到底还是怕出个万一就又会造成这一世的悲剧,而这一世过后,或许他便再没有与苏重墨重聚的日子了。
  然而苏长卿阴冷沈凝的表情看在福公公眼里,却是被误解为了不愿让苏重墨一死解脱,定要让苏重墨受够活罪才行。
  “一定谨遵圣意。”福公公心道这暴君果然是凶残暴戾,对自己的儿子竟也能如此境地。
  不过既然对方这身生父亲都下定决定要好好惩治苏重墨,那么自己身为一介阉人,俯仰都由对方,也只好乖乖听从,切不可因为一时的心软给自己招致麻烦。
  待福公公退下之后,苏长卿这才又走到了魏明之身旁。
  他扯住对方的头发,看着那双变得血红的双眼,忍不住叹道,“唉,明之老兄啊,有时候我也真是了解你们的心情。喜欢一个人,却不为对方喜欢,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啊。”
  魏明之咿咿呀呀地呻吟着,他的双耳是苏长卿特别令人不要刺聋的,为的就是让对方可以听自己唠叨,而不会泄露出任何信息。
  身为孤独的帝王,无人可以约束甚至是无人可以理解的暴君,苏长卿的内心其实很寂寞。
  他那些看似疯狂变态的举动若说是为了寻求刺激,不如说是为了掩盖他内心的失落与空虚。
  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他要什么都应该可以得到。
  但是惟独他最想要的,他得不到,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儿子,而他的儿子虽然敬他为父,却未必愿意视他做爱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苏长卿按捺着内心想去探望苏重墨的冲动,只是每天听福公公的回报。
  他知道苏重墨的衣服被减少了两件,然后每日的饭食也被减做了两顿。
  这些对于苏长卿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当年被贬为奴的时候,且不说少穿两件衣服,就是一件不许穿也是常有的事,那时下人们为了尽早将他折磨死,大冬天不许他穿衣还往他身上淋雪水,要不是有宫女可怜他偷偷给了他件旧衣服,或许他早就冻死了,更别提哪来之后这些人和事。
  苏长卿唏嘘地感叹了一声,心道苏重墨如今所受的真是比自己当年好多了。
  他喝了一口酒,正要起身,忽然胃部一阵翻天覆地的疼痛。
  “唔……”他一把捂住嘴,脚步也变得踉跄了起来,旁边的小太监见了,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苏长卿满面是汗,脸色也变得蜡黄,他挣扎着走了两步,到底是受不了胃部的剧痛,张口便呕了起来。
  看见暴君吐出一大滩血,扶着他的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顿时尖叫了起来。
  “快来人啊,来人!传御医!陛下吐血了!!”
  “陛下,您早年就有胃疾,如今仍嗜酒如命,长此以往难免伤损,还望陛下以龙体为重,能戒酒禁食。”
  御医替苏长卿诊了脉,惊愕地发现对方看似强壮的身体竟已虚耗至此。
  苏长卿自然知道自己的胃病,当年做奴隶那段日子太苦,又带着苏重墨这个拖油瓶,他不得不省下自己的口粮给儿子吃,久而久之饿也把胃饿坏了。
  他冷笑了一声,勉强坐了起来,接过茶杯漱了漱口,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茶水。
  “知道了。朕会少喝一些酒的。”
  其实苏重墨一直都在劝苏长卿少喝酒,可是心中烦闷上头他又如何忍得不喝?
  想起昔日苏重墨劝解自己的片段,苏长卿心里倏然生出一丝柔软来。
  不知那孩子在冷宫过得还好吗?自己那样吩咐了下人对他严加看管惩治,他还能熬得住吗?
  想到这里,苏长卿唤了下人过来。
  “带朕去冷宫看看太子。”他勉强站了起来,稍一动弹胃部仍是火辣辣的痛。
  身边的侍从赶紧上来扶住了他,“陛下,您龙体欠安,还是改日再去吧?”
  苏长卿一听这话,随即扭头冷冷地瞪视了那不知好歹的侍从一眼,顿时吓得对方跪倒在地。
  “摆驾冷宫!”
  苏重墨前几天又挨了一顿杖责,杖责比起鞭刑来可厉害多了,三番四次的杖责下来他的双腿已是连走路都难,每日只能强撑着扶着墙走上几步。
  好在福公公看他的确伤得厉害,也知道他大概真是靠个人之力无法完成那么多交待下来的事,竟大发慈悲地减去了许多杂务,让他这几日只要好好涮洗干净各处送来的马桶则是。
  苏重墨的手镣脚镣已于前几天取了下来,下镣的那一天他自己都不忍去看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足腕部。
  现在他穿的衣服也被收去两件,只能勉强御寒,哪还有多余的布料可做包扎呢?
  苏重墨无奈,也只好任由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露在外面,浸洗在粪水之中。
  涮马桶这活本是坐着好做,可他的臀上大腿上都布满了伤口,且不说睡觉时都不敢躺下,他如今又如何敢坐,只能勉强蹲着忍着各种恶臭擦洗干净一个个马桶。
  说起擦马桶这件事,苏重墨以前还真做过。
  那时苏长卿也是这般被关在冷宫之中罚为奴隶,苏重墨才两三岁时跟在对方身边,便已开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后来父子俩又被迁徙到北境为奴后,倒是没再做过这种轻松的活了。
  想起以前种种,苏重墨的心中生出一些恍惚来。
  他知道自己又开始犯傻了,到了这个地步,怎还能奢望父亲回到以前那般呢?
  如今他只求林安能在自己为奴之后真地受到善待,不过说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得知林安的消息了,这里的人也自然是不会对自己讲什么的。
  费力地涮完了一个马桶,苏重墨起身将它码放到了一边,又提了另一个脏的正准备涮洗。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陛下驾到!
  啊……父亲来了吗?
  虽然已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已无法再称呼苏长卿为父亲,但是苏重墨内心之中的首先反应却难以改变。
  他赶紧放下马桶,尽量理了理身上薄薄的衣衫,即便自己现在十分落魄,但他也知道能不丢父亲的面子便不要丢对方的面子。
  苏长卿在踏进苏重墨所在的冷宫后院之时,动手挥开了扶着自己的侍从。
  他不想让苏重墨知道自己方才大病了一场。
  一进院子,苏长卿就看到了满院子的马桶,他嫌恶地捂了捂鼻子,低头却看到儿子正恭敬地跪着,头都顶到了地上,而对方的无法被衣袖遮盖住的双腕上赫然血迹斑斑。
  “下奴见过陛下。”
  又是下奴两个字……
  苏长卿本来温和的心情一下就被苏重墨这样自卑自贱的自称激怒了。
  他眉头一纵正要呵斥对方,却觉得胃部绞痛得厉害。
  “你……”话只说到了一半,苏长卿顿时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重墨察觉到父亲不太对劲,急忙抬起头看他。
  “父……”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身为下奴的身份,只能紧抿起唇不再说话。
  苏长卿眉间紧拧,他下意识地捂住胃部,往后微微退了一步,继而忍住痛楚,冷笑道,“墨儿,到这时候仍是不愿向我低头认错吗?”
  苏重墨眼见苏长卿神色有变,已然知晓对方身体不适,他并为直面回答苏长卿的质问,只是低头叩首,“愿陛下保重龙体。一切过错下奴都愿承担。只求您别忘记当初与我的约定。”
  第九章:目露凶光
  “下奴,下奴!你一口一个下奴,莫非你觉得做下奴是件很光荣的事吗?!”
  苏长卿此生最恨的便是自己那段为奴的生涯,听到传承了自己血脉的儿子,寄托了自己那么多希望与爱恋的儿子居然为了反抗自己,营救林安那个贱人,不惜自甘下贱至此,他的心中又如何不恼不痛?
  气极之下,苏长卿已是胃痛更甚,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猛抓住了身旁随伺的小宦官,这才能勉强站直身子。
  “陛下,我并不觉得为奴光荣,只是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我也能走下去。”
  苏重墨不愿再气苏长卿,当下也放缓了声音,改了自称,暗自透露出一些示弱来。
  他知道父亲的身体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好,身为儿子,就算嘴上不能喊出一句爹,但在苏重墨心中却未曾不将苏长卿当做身生父亲来看。
  只是身在这帝王之家,两人都有诸多无奈,经历过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苏重墨也自然知晓皇家事,又岂是亲情二字便可完全诠释的。
  “墨儿,你总是这么固执。”
  看见苏重墨恭敬地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苏长卿不知为何会想起第一世那个影子,那时候这小子也是跪得这么笔直,言语之中不卑不亢,直气得自己对他痛下狠手,到最后更是将对方逼上了死路。
  “父皇实在不想看你这副样子。咳……”苏长卿捂嘴猛咳了一声,目光却无法离开苏重墨血肉模糊的手腕,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心中对这个孩子的不满与愤恨已是悄然淡去。
  再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他早已是无法承受。
  既然用强的不行,那么或许对他软一些会有效果吧。
  果然,听见苏长卿的言语之间的情绪竟是如此缓和,苏重墨的心中也有所触动。
  他听见苏长卿猛咳,立即抬起了头,关切地望着对方。
  “陛下,请您保重身体,切莫为了我这样一个孽子而有伤龙体……”
  “呵,你这小子。既然不想爹被你气死,你何不听话一点,你我父子之间,一切都好商量。”
  苏长卿挥了挥手,将身边的人都屏退了出去。
  待众人离开,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之后,他这才俯身扶起了苏重墨,要对方站直在自己面前,不要再似一个贱奴那般跪拜在地。
  苏重墨百感交集地看着面色明显不好的苏长卿,终于还是无法总躲藏在冷漠的面具之后。
  “爹,您的身子没事吧?”
  “哼。托你的福,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苏长卿听见苏重墨肯主动叫自己爹,心情已是好了许多。
  他侧过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安排给苏重墨暂时的冷宫别院,眉宇之间的皱痕拧得更深了。
  这地方虽然比他们当年流放地所住要好了许多,可终究是不宜久居之地,他可不想苏重墨以后落下和自己一样的隐疾。但是他更不想先一步妥协,毕竟他上一世已是知晓了苏重墨对林安感情,这一世他依旧不想成全他们。如果他成全了儿子,那谁又来成全自己呢?
  “墨儿,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林安心存反意,举止不端,绝非你心中那个高洁善良的太傅。朕与他相识多年,怎会不知他为人龌龊?你喜欢这样一个人,实在是不智之举!”
  苏长卿一想到儿子喜欢林安,竟不惜沦落为奴也要替对方求饶乞命心中又生出了怒火。
  然而苏长卿所说的这一切,对于苏重墨来说,全然都是荒谬不实之言。
  他从未见过林安有什么不端的行为,更无从得知对方的反意,之前他屡次与林安会面,对方的言谈之中丝毫没有对苏长卿的不敬,反倒是教导自己要遵从父命,这样的人又有哪一点反意呢?
  苏重墨听见苏长卿这般对林安的诋毁,自是不难理解父亲心中的偏执与恶念,他苦笑了一声,心道若是父亲对其他人也能像对自己这般宽容温和,那便好了。
  不过对苏重墨而言,最让他震惊的却是苏长卿竟然窥得他心中所想,自己爱慕林安的事实……
  “够了,爹!你到底要怎样,你明明答应了我,如果我替太傅受罪便赦免他的!我心甘情愿在此为奴,只求你能大发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