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绝对601      更新:2021-06-17 09:30      字数:4780
  立场上想想,我一个大男人,我跟你住一块儿再加一个孩子,像话吗?可能吗?”
  郭芳也不理江建平的茬儿,兀自哭着:“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我还不如死了呢!”
  “死?!这从哪儿说起啊,怎么就说到死了?”江建平一听死,吓了一跳,又是着急,又是不安,“我不租房子,你就再把房子租旁人不完了吗?”
  “人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啊?要不是为了俏俏,要不是她小,我早死去了……”郭芳根本不提租房那事儿,江建平说江建平的,她哭她的。
  江建平不知怎么安慰了:“你……你丈夫呢?”
  “他……他在天上呢,他多美啊,什么事儿不愁,一撒手就走了……连点儿征兆都没有,说走就走了,比做梦都快……什么叫狠啊?什么叫残忍啊!连个商量都没有,我想死他前头都来不及……”郭芳哭得更凶了,眼泪流得河似的,“两个人过日子,本来都好好的,一个人好好的在你眼前待着,吃饭说话睡觉,你能想到他肚子里有癌吗?你能往那儿想吗?可他偏偏就得了,就死了,就凉了……”
  第2章生活在前进(8)
  悲伤的故事,江建平不能不听着。可江建平不知道,这版本跟上回郭芳跟别人讲的已经不一样了。
  “你有手绢吗?”郭芳要擦泪。
  江建平忙掏手绢递给郭芳。
  郭芳拿着江建平的手绢擦眼泪擤鼻涕:“天上的鸟儿好不好啊,肩膀并着肩膀的飞,可要是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怎么活啊……可我得活,有孩子啊,那会儿才一岁多,我能让她跟着死吗?……可活着,活着多难呢,得吃饭,得给她一个窝,得护着孩子不让她挨欺负,盼她长大可她怎么长得就那么慢……”
  江建平沉默着,不看郭芳,但不等于不动容。
  郭芳见火候差不多了,该上正题了:“我都租了九个房子,搬九回家了,不怀好意的房东我碰着过……我拼死拼活的就挣了这么一套房子,付了首付就没钱了,欠了银行一大笔钱……您知道卖保险多难啊?这个月我一个单子也没卖出去,我拿什么还银行贷款呢?没钱,银行就得收房子,我这是没辙了才想着租出去一半儿……我也知道,合租,谁愿意啊?!一听合租都跑了,连您也跑……”
  说得江建平觉得自己跑得都不对了。
  “您也跑了我怎么办?我来不及了……我跟孩子眼见着又没房住了……我能不追您吗?……您,就当是赞助一个希望工程还不行吗?算我求您了还不行吗?我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了,您的心是铁打的吗?”
  江建平的心不是铁打的,他掏出钱包:“我借你点儿钱行吗?有你就还,没有拉倒。”
  郭芳要的是钱吗?不是。
  “我的话都白说了……您这是寒碜我呢,您是我什么人啊我接您钱!我不是成要饭的了吗?要是真到了要饭的地步……我就死!哪儿不能死啊!”郭芳说得凛冽,决绝,站起身就走,但是全身神经都紧张着,听着身后江建平的动静是不是追。
  郭芳见着都走到车厢门口了,可江建平还是没动静,有点失望,刚要下车,听见后面江建平叫她。郭芳一听,有门儿,走得更快,跳下站台,“哎哟”一声,就坐到了地上。
  江建平冲了过来,伸手去扶她:“怎么了,崴脚了?”
  郭芳一推江建平的手,含着泪:“您甭碰我,您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郭芳也真成,苦肉计这招她都使出来了,挣扎着往起爬,却起不来的样子。
  江建平忙伸手架住郭芳,把她搀起来。郭芳就着江建平的劲儿起来,都不跟江建平再说话,一瘸一拐地就接着往前走了。
  江建平心软,跟了上去:“能走吗?”
  郭芳不答,就走。
  江建平没辙了,觉得欠着人家什么了似的:“怎么话儿说的,我要是不租你房子还成见死不救了?!”
  16
  习惯,完全是出于习惯,江建平觉得,这事儿怎么着也得跟胡小玲打声招呼。真租郭芳的房,孤儿寡母的,让别人知道了,好说不好听。
  胡小玲在派出所办公室抱着饭盒大口扒着饭,等江建平说完了,突然就停了,惊讶地望着江建平:“同居啊?”
  江建平一愣:“同……别用这个词儿行不行啊?”
  “一个女的,带着一个孩子,你跟她们住一块儿,一个铁门里头,你说用什么词啊?”
  “她是房东……我是租她的房子……怎么叫同居啊?”
  “你跟女房东住一块儿,一个大门里头,是不是这么一句话啊?”
  江建平有些生气了:“是!是一个大门里头,可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不住!回头再找一个……我帮你找。今天你就还跟管军一块儿住去……”胡小玲斩钉截铁,像是在下命令。
  江建平为难了:“恐怕不合适吧,我看那女的挺难的,需要租这房……”
  “难?非得你租啊?”胡小玲不爱听了。
  “别人不是没人租吗?”
  “那就你租啊?”
  江建平给噎住了。胡小玲审度地望着江建平,也不说话。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江建平让胡小玲看得有些发毛。
  “我怎么觉得不让你租你还不乐意啊?让你换一个你不乐意啊?”都离了婚了,前妻前夫的了,不知道怎么的话里就带着点儿酸劲儿。
  “不是这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啊?她难,怎么难啊?你这是同情她了?……”胡小玲越说越酸了,“你们俩,加一个孩子,你就同意了?”
  “我怎么听你说话这意思这么不对啊?”
  “怎么不对啊?是不是这个理?你跟一个女的住一块儿……出来进去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朝夕相处的……最起码,卫生间得使一个吧?”
  “那怎么了?”
  “你不别扭啊?”
  第2章生活在前进(9)
  江建平又给噎住了:“你想得真够细的。”
  “你没想?”
  “没想那么细!”
  气氛有点儿僵了。
  胡小玲口气硬了。“没想就没想吧,你自己看着办……本来你问我就多余,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也是,不就和一个女的住一起吗,有什么呀?”
  “就是!跟一个女的住一起怎么了?我还能犯作风问题啊?”江建平口气也硬上去了。
  “你犯生活作风问题也应该啊!你现在又没老婆!”
  彻底地僵死了。
  江建平站起来:“你提醒得对!我自己怎么都忘了,我现在从上到下彻头彻尾是一个自由的人了!我应该想干嘛干嘛啊!我来问你干什么,纯粹就是一个习惯!习惯!得改!”走了。
  胡小玲气得,“咣”地盖上了饭盒的盖子。
  有的时候人做事是因为制气。这就是人不理智的地方。本来江建平觉得租郭芳的房子不合适,可胡小玲话里话外带着的怀疑酸意倒把江建平推远了。江建平觉得,我就非租她的房子,那又怎么着?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我就租了怎么着?
  郭芳打开门看见江建平,立刻笑逐颜开了,都忘了装着崴脚。要不是江建平提醒俏俏搀着她,她真的忘了。
  哗啦,郭芳把家门钥匙一一拿给江建平:“这是防盗门的钥匙,这是里面木门的钥匙,这是你房间的钥匙……别的都还行,就是铁门里的大门不太好开……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开。”
  江建平其实还想着胡小玲生气的事,在走神,没听见。
  “这门锁开的时候你得往上端一下,往右一拧就开了。”郭芳演示完,走过去看着江建平。
  “啊。”江建平如梦方醒。
  “你试试。”说着,郭芳把钥匙伸到江建平面前。
  江建平只能接过钥匙,在门上试了试。
  “开水烧好了,在厨房暖瓶里。”郭芳又指着厨房说道。
  “啊。”
  “卫生间的热水器开关当初装反了,向左是冷水向右才是热水小心别烫着……”
  “啊。”
  “你房间的床单被褥都是新的,你放心用……每星期我会给你洗一次,你放心……你的东西放在房间里也放心,我们不会动的……不过你别锁,我好进去打扫房间。”
  “啊。”
  江建平总是回答一个“啊”,郭芳不说了,看着江建平。
  江建平这才感觉到突然没声儿了,回过神来了:“你说,我听着呢。”
  郭芳不说了,叫过俏俏:“俏俏,说江叔叔晚安。”
  “江叔叔晚安。”
  “哦,噢,晚……其实我一个人用小屋就行了,要不然你们娘儿俩住大屋得了,我不在乎……”江建平回头一看,娘俩已经进了小屋,在他面前轻轻关上了房门。
  剩下江建平一个人站在整洁的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稍一迟疑进了自己的大屋。江建平也没脱衣服,躺在干净舒适的双人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宿烧饼。想的,当然是前妻胡小玲。按说,胡小玲是前妻了,归他想吗?可是管不住自己,就是想着住到郭芳这儿来了胡小玲不高兴。
  胡小玲这天晚上在派出所值班。到了晚上八九点钟,几条汉子和警察抬着个醉汉来了。这是规律,一般,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晚餐的饭桌上但凡爱喝酒的,基本上就有醉的了。有醉的就有闹事的,有闹事的就有报警的,有报警的就轮到警察忙活了。这是一拨儿,下一拨儿要赶到午夜前后,泡酒吧的那拨,照样的喝醉的,有闹事的,有报警的。
  今天抬来的醉汉已经是派出所的常客了。进了派出所都没醒。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就是普通过小日子的一个男人,怎么着日子过着不顺心,就老喝,喝了就醉。他七八岁的儿子每次来派出所都跟着。胡小玲每次就叫他回家叫他妈去。喝了酒,砸了人家的东西,不得赔啊?让酒闹得,家里都家徒四壁了。媳妇真是一个好媳妇,每回来了,都挨警察一顿训,接着就回家凑钱去,赔了人家饭馆的东西再把人领回去,眼泪不少流,就是不说怨言。小户人家过日子,女人家坚贞成这样,胡小玲对她是带着同情了,带着敬意了。等男人酒醒了,就把男人训了一顿,让他跟女人回家了。
  可胡小玲知道,过不了几天,他还得重新演这么一回。
  小门小户的过日子,摊上这么一个男的,叫不叫悲剧啊?
  不过这天晚上胡小玲顾不上想什么悲剧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江建平住进郭芳的房子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人的想像力是多么广阔无边啊,胡小玲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可是话说回来,都是离婚的人了,前夫,归她想吗?也不归她想。可这天晚上就是这样,胡小玲想着江建平,江建平也想着胡小玲,谁,都没过踏实。
  第2章生活在前进(10)
  江建平将近天亮才昏昏沉沉地睡去,待他一觉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江建平穿着警服从屋里一出来,就闻到充溢房间的饭菜香味,接着就看见客厅的饭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饭菜。
  郭芳在厨房里忙活着,可耳朵一直留心听着江建平的动静儿。她听见江建平出来,忙迎出来:“江……建平,饭这就好了。”
  “我……不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呢。”江建平拒绝。
  “特意做的,要是我们娘俩,就不这么吃……”“特意”俩字是特别强调了,可接下去又不知道该怎么留,忙叫俏俏,“俏俏,留江叔叔吃饭,谢谢江叔叔租我们房子,帮大忙了。”
  俏俏乖乖地拉住江建平衣襟:“江叔叔,我妈说请您吃饭。”俏俏说完,回头又看看郭芳。
  “我……真有事儿。”拒绝别人,对江建平来说也是很为难的。
  “是嫌我们饭菜不好吧,那我就不说什么了。”郭芳的话音里有些不高兴了。
  江建平忙从脸上挤出笑容:“哪儿的话,我是……真有事儿。”
  郭芳也不看江建平,饭桌上的酒打开,递给俏俏:“俏俏,帮江叔叔把酒满上,小心别洒了啊。”
  “坐吧。我这就往桌上端汤了,都煲一上午了。”郭芳的话一句连着一句,也不等江建平同意与否,说完进了厨房。
  江建平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我……”
  郭芳把汤从厨房里端出来,见江建平还站在那儿,声音变了,有些失望,还带着挤兑:“就一顿饭,把你为难成这样儿啊?”
  “不是这个意思……”江建平没法再推了,再推透着小气了,把警服脱下来,“用我帮你做什么吗?”
  郭芳笑了:“你坐着等着就行了。”
  17
  江大妈虽然嘴里说江建平爱去哪儿去哪儿,可真到了见不着江建平的面她又着急了。儿子跟媳妇离了婚,她反倒跟媳妇住一起了,为什么呀,还不就是为了找个茬儿再把俩人捏一块去。可现在算着儿子该休息,该回来了,可没见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