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6-17 09:28      字数:4787
  法澄告诉我未入门前,要定心先入。就算没有条件焚香净手,也要以心香礼佛使身心清静,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但既然来了,也要如此。听经时,不可随意出声,不可随意扭动身体打扰他人。在蒲团上正坐,以止念之心去听闻佛法,最好能入声闻禅定。也就是说,听就可以了,妙处在于会心领悟,而不在于去苦苦思索。这与上课听讲是完全不同地。看禅堂中其它的人,没有一个拿纸拿笔出来记的,再看讲坛上的法源,虽然是在讲经,手里只拿了一个木槌,连本经书都没有。我也只有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听,不好意思把本和笔掏出来。
  九林禅院的蒲团我坐上去就觉得亲切,也难怪,我一直以来打坐地蒲团就是风君子从九林禅院偷来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声闻禅定,但是想当初尚云飞教我白骨观化解耳边雷之前,告诉我耳边雷中有声闻觉成就后来风君子说我修成了耳神通。如今我已金丹大成,耳神通比当初更加精进,一念之中就可以发动自如。我于坐中也调心入静,不自觉中耳神通自然发动,定心去听四周传来的经文之声。法澄不是说了吗?听就可以了!
  ……
  我到九林禅院听经的这一天是一九九零年十月二十六号,阴历九月初九,重阳节。当代人似乎已经忘了这个节日,如果不是紫英姐特意告诉我,我也没想起来。当天夜间,按照约定,我又来到状元桥与风君子阴神相会。
  “你去了一个晚上,法源讲了多长时间,又讲了几字经文?”风君子问我。
  “他讲了大概三个小时,只讲了七十一字的经文。”《金刚经》三十二品,法源今天只讲了第一品“法会因由分”。
  风君子:“哦,哪七十一个字,你还记得吗?”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风君子:“这是鸠摩罗什译本,昭明太子分章。七十一个字怎么讲了那么长时间?”
  “我觉得法源已经很简短了,很多地方都没讲尽,就是金刚般若波罗密这个名子他就讲了快一个小时,仍然意犹未尽。”
  风君子:“法源和尚废话多吗?”
  “不多,没见过废话那么少地人,一句废话没有。”
  风君子点点头:“那好,你把法源和尚讲过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我。”
  “一字不差?那怎么可能,我没那么好地记性!”
  风君子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怎么听地。就怎么讲,不要计较能不能记得住。现在你就是法源,我就是石野。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风君子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他在提醒我一件事。我入定听经的时候,当时确实觉得身心一片清明,无身无座。只有经文之声。想到这里我对风君子说:“那你从石头上下来,把那个蒲团的位置让给我,旁边找个地方呆着去,老老实实坐好了。”
  风君子反常的没有跟我顶嘴,很听话的让到一边,找个地方坐下。我入座调心,一切皆如我在九林禅院讲经堂中听经时无二。坐下之后,灵台一片清明,心念未动,经文已涌上心头。随即开口诵出。我这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
  “你讲完了吗?你敢保证一字不差吗?”我收声之后,风君子这才开口问我。
  “一字不差,我敢保证!”
  风君子:“你如何敢保证?”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声闻禅定,但在此境界中。我可以过耳能详,所听所闻,一如常在,当然一字不差!”
  风君子:“恭喜你,你地耳神通又更上一层楼。到了声闻境界。”
  “耳神通?这和耳神通又有什么关系?”
  风君子:“佛门谈耳神通,当然不止一种境界。比如眼神通,就有肉眼、天眼、慧眼、法眼等不同境界。耳神通也一样。耳神通不仅仅是听的见、听地远而已,我问你,人长耳朵是干什么用的?”
  “听声音用的,人会说话,当然也是听话用的。”
  风君子:“听觉不过是为了接受信息,听完了记不住,算什么神通?”
  “你说这过耳能详的功夫,也算一种神通?”
  风君子:“是耳神通境界的一种,但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比如说我吧。从小过目不忘,识字之后就能出口成章。我本来以为也是什么神通。后来读历史,知道清朝有个纪晓岚,他和你一样,有天生阴眼,也和我一样,能过目不忘。但这个人,不是修行人。”
  风君子的话有点夸张了,他说自己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多少有点勉强。但是他的记性确实非常好,看过地东西一眼便知大概,转述出来甚至会更精彩,至于出口成章,我不太清楚。也许柳老师知道吧,风君子的作文只有她才知道怎么样,我只知道他喝醉了爱呤诗,小小年纪自以为有太白遗风。
  “不说神通,那又是什么呢?”
  风君子:“你学丹道之前,学的是佛门‘观’的心法,观中见‘止’,后来又从‘止’中入‘定’,偏离了我想教你的‘坐忘’。既然缘法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你去听金刚经了,从‘定’中而知‘住’。佛门说定中生慧,这也算是一种小般若,一种定中之慧。看来你比我想像地资质更好,只听这么一晚经文,就能有此智慧成就。……我叫你去是为了破妄,妄境考验的就是慧根。”
  “耳神通确实有了这么一点进步,可我还是不明白怎么破妄?”
  风君子:“今夜,你要再入妄境去试一试吗?”
  “不去,我不想去。”
  风君子表情有点吃惊:“你为什么不想去?人人入妄之后,都巴不得时时留连,把现实中的事件处理之后,都会找时间再入妄境。如果你今夜想再入妄境,我就在此等你,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妄境中的感觉确实美妙无比,可是这三天我回到现实中,见到妄境中地那些人,心里反而会觉得更难受。我想我去了又再回来,也许会更难受,除非我打算一去不回。”我说的是实话,白天见到柳老师,柳老师还是柳老师,不是我怀抱中的菲儿。这种感觉确实让我心里难受,如果没有妄境中地经历,我虽然有一些遗憾,但不会像失去什么宝贵东西那样。
  风君子:“妄境与现实总有差距,你不去就不去。那你走吧。”
  “你不走吗,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风君子:“我再琢磨琢磨你刚才讲的经文。”
  “法澄告诉我,《金刚经》不能这么听,只要听就可以了,没必要去苦苦思索,主要在声闻中有所悟。”
  风君子:“没人讲我怎么听,法澄和尚又怎么对你说的?”
  “那就自己去诵,在诵中见悟。”
  风君子:“靠!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也回去了。”
  ……
  “石野,今天你又听见了几字经文?”
  “十个字。”
  这是第二天夜里,我又在状元桥与风君子阴神相会。
  风君子:“《金刚经》第二品‘善现启请分’没有这么短吧?你听见了哪十个字?”
  “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风君子:“那你没听错。有人说金刚经从头到尾就是在讲‘降伏妄心,安住真心’。石野,你觉得《金刚经》真的在讲这些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风君子:“是在讲降伏妄心安住真心,又不是在讲这些,所以才有这么一部经文。我当然也不知道,否则我不也成佛了?佛是怎么说的?”
  “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风君子:“妈了个巴子的,等于没说!那法源又是怎么说的?”风君子无意间说了句芜城方言中骂人的一句土语。
  “法源也没说,他也不是佛!”
  风君子:“那算了,我还是听你讲经吧。”
  ……
  第三天,风君子问我:“石野,《金刚经》第三品‘大乘正宗分’你听见了几字经文?”
  “四个字──无余涅磐。”
  风君子:“无余涅磐?”
  “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风君子鼻孔出气,冷哼道:“如来这个……,真是够狠的!说粗话不带脏字眼,别人还恭恭敬敬地去听。”
  “风君子,你怎么一边听经,一边骂佛呢?”
  风君子:“他骂天下,我就不能骂他?我骂他,是因为我听懂了……如此,确实能破妄,但对你我来说,这么破妄还不如不破。算了,我还是听你讲经吧。”
  第七卷 破妄篇 080回 名知人落笔,天意方有无
  一连七日,我都这样来回。掌灯后在九林禅院听法源讲经,夜里阴神出游再到状元桥给风君子讲经。第七天,风君子问我:“石野,今天是第七品‘无得无说分’,一晚上又听见几字经文?”
  “十三个字: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看表情风君子这回有点高兴了,终于听到了满意的内容。就像一桌酒席,他提着筷子到处找,终于找到了一盘对胃口的菜。只见他微笑的点头道:“通篇佛语,总算说了句人话。石野,我的目的已经跟你说过,不是想让你拜入佛门,只是让你去领悟破妄之道。佛门可以取道于外法,那对你我来说,佛门也是外法。我这么做,就是让你取道于外法。……这个鸠摩罗什,一定是读过《老子》,翻译佛经的时候连‘无为’都给整进去了!”
  “那我何时可以破妄?”
  风君子:“当你不惧入妄再出妄的时候,就可以破妄了。别着急,我感觉快了!”
  风君子说快了,也许是真的快了吧。我自己也感觉,我离一个目标已经非常近了,虽然我还说不清楚这个目标究竟是什么。我每天晚上听经,当然听经不是我生活中唯一要做的事情。我还要上学,还要去石记饭店帮忙。风君子把阿秀带走了,面馆里只剩下紫英姐,她一个人更忙了。
  第二天是周末。好不容易白天有时间。我去买米、买面、买油、搬蜂窝煤。总之我想把这一个星期地粗重活能干的都给干了,多少让紫英姐少受点累。紫英姐看着我来来回回的有点心痛,不住的劝我休息。我和她开玩笑金丹大成的真人难道还会在乎这个?紫英姐也和我开玩笑说五百年道行的妖精还不至于忙不过来一家饭店,用不着我帮太多忙。
  正在说笑间,有上门了。时间是上午十点多钟,早饭早就过了。午饭还早,什么人会在这时候进饭店呢?抬头一看,居然是柳老师。
  紫英姐一看见柳老师,就上前打招呼,她们两个有说有笑就像是很熟地样子。这就是紫英姐的长处,她如果想接近一个人,往往很容易,特别是女人。看着她们两个就像老朋友,我有点吃惊。紫英姐向我解释道:“小野,你恐怕还不知道。你这几天不在的时候,你们柳老师经常到饭店来帮忙。”
  柳老师到这个小饭店来帮忙?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她干的活。柳老师的出身,当然不是娇生惯养金枝玉叶,可是在我眼中她自然有一种贵族气质。如果在古代,我几乎要认为她很可能就是一位落难的公主。在我的妄境中。她甚至成为了广寒宫中的仙子。
  见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柳老师小声道:“石野,你这段时间请假不上晚自习,我以为石之秀不在,你的饭店很忙。后来我晚上来看过。你也不在,原来你还有别地事……这家饭店只有韩姐一个人照看实在太忙了,所以我有空也过来帮点忙……你帮我做过那么多事。我帮你做一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这番话让我确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她现在和韩紫英很熟,言语之中叫她韩姐。第二件事情,她很关注我,希望能够为我做点事情,这已经不是班主任和学生之间的关系了。她说我帮她做过那么多事?我有做过吗?我觉得我没做过什么。
  不过换一个角度就难说了。对于柳老师来说,如果有一个人,他喜欢她,他虽然不说但是她知道了。还有。这个人为了她曾经肯不顾性命,也曾经不在乎钱财,对于这样的人女人还能要求什么?这个人偏偏就是我。柳老师这是感恩图报吗?可是我实在不需要她报答什么,在现实中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那么她能为我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柳老师在后厨刷锅洗碗,紫英姐在前面打扫卫生,我一时之间反倒成了闲人。这让我觉得很不安,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不好意思去夺柳老师手中地抹布,她毕竟是我的班主任老师,她说的话我不自觉的就会听。还好,很快就有一个人走进店了打破了这种尴尬。我以为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