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6-17 09:20      字数:4707
  说实在的,此时此刻,我真的很羡慕大宝,大宝也是家中独子,他妈对他可是百依百顺,他如果回家晚了,老太太就把饭菜热了又热,饿着肚子也要等着和他一起吃饭。后来早早地结了婚,妈妈疼儿子,老婆疼老公,婆媳俩的心都聚在他这里,从来没有闹出过“婆媳不合”的诽闻,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结婚七八年了,媳妇还能这么浪漫体贴,提前半个月绞尽脑汁地给筹划生日会,准备着给他一个意外之喜——
  只见捧着蛋糕的绢子小心翼翼地刚走出两三步,就停在那里了,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大宝进来的方向,脸上原本挂着的微笑僵在了那里,因为一时没有了风,火苗又开始蹭蹭地上蹿下跳起来,光线从下往上,打在绢子轮廓分明的脸上,居然有种狰狞可怖的感觉,我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种表情我刻骨难忘,两年前我老婆在公证处当众受辱后的那晚,她超常发作的时候,就是这种百闻不如一见的表情。如今同样的表情又挂在了一向进退有礼,谈吐有度的绢子身上,我真替她捏把汗,不知道今晚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大家因为绢子的停顿也把目光纷纷转向大宝的方向,昏暗的灯光正好包裹住了莫名诧异又略显局促不安的大宝,他微张着嘴,在人群中搜寻着滨子和他所说的美女们,可看到的都是一张比一张熟悉的老脸,他贼溜溜的小眼睛掠过我,掠过滨子,掠过蛋糕,停在绢子脸上时,他象被蜜蜂蛰了一下一样慌乱地甩开了自己被人挽着的右手,他因为心虚而动作有些夸张,原本大家并不注意他身边的这个矮小的朋友,这时候,众人反而把目光都投向了她——短发,小巧身材,硬朗的鬃红色短皮甲克配军统长靴,头戴帅气的机车帽,硕大的圆圈耳环,发出金属的冷光,嘴里还满不在乎地“噗——噗”地吹出泡泡糖,如果不是她把自己的眼圈画成了“熊猫眼”,假睫毛忽闪忽闪地象只猫头鹰,我还真以为他是大宝带来的一个哥们呢。起初我怕她一个小姑娘,会被我们一帮人打量得不好意思,可她居然来者不惧地把我们那或诧异或猜测的目光照单全收,还反客为主地摇晃着身体打量起我们来。
  滨子和我一看来者不善,我俩交换了眼色,他忙跨前一步打破僵局:“来来,寿星到,寿星到,蛋糕快送到。”我也赶紧从绢子手里接过蛋糕,换手的时候,我无意间碰到了绢子的手指,冰凉且颤抖,幸亏我接的及时,不然落地开花,戏还没开演就砸了。
  大宝在我们的操控下潦草地吹灭了蜡烛,这时候有人开了灯,大宝也慌乱地切开了蛋糕。滨子挑了块最大的装到小碟里,递给大宝:“大宝,把这块最大的快端给你媳妇,人家为了给你这个惊喜的生日会都准备了半个月了,特意叮嘱大家不要告诉你,还得我诳你才来,你小子心里就美吧你!” 大宝接过来陪着笑脸凑到表情木然的绢子跟前说:“谢谢老婆,我自己都忘了今是我生日了,多亏你还惦记着,还请了这么多老朋友过来,谢谢大家呀!”这话听起来不象是说给绢子的,倒象是说给大家的。
  于是我抓住机会,端起酒杯拿出我事先准备好的一套台词说:“来,咱们祝寿星家庭顺治、生活康熙、人品雍正、事业乾隆、万事嘉庆、前途道光、财富咸丰、内外同治、千秋光绪、万众宣统——干了。”一阵杯盘碗盏的碰撞声纷纷响起,气氛在我的调动下显得活跃了不少。
  滨子也借机替在一旁发呆的绢子问:“你怎么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位‘小朋友’呀?”
  大宝呵呵干笑了两声:“哦,这是我手下新来的实习生——当当,她家就住这附近,我说开完会顺道开车把她送回来就得了。没想到滨子你是诳我的,我还当真十万火急地取了钱过来救场呢。”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那个当当说:“这些都是我最好的哥们,那个是我太太,你先吃块蛋糕吧,一会就回家吧,别让你爸妈着急。”
  我敢说在场的除了傻子,谁都能听出来这话是真的少,假的多。我不知道当年的乖大宝什么时候也开始玩起这“花活”了,而且水平还不咋地,一眼就能让人看穿,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在办公室里打打情骂骂俏,无伤大雅地斗斗贫也就够了,他竟然敢带这么个扎眼的“叮当猫”来见哥们。她老婆处心积虑地给他约来了这么多日理万机的哥们,我们倒是重友轻色,抛妻别女地过来了,他还三催四请,重色轻友地拿开会说事儿,又不是温总理,哪来那么多国家大事专等周末开会呀,难怪绢子说他11点前都很少回家,可见那会平常就没少开。要不是滨子顺嘴胡说了那几个“美女”把他给忽悠来,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来了就来了,还带这么个嚣张的丫头过来,别说绢子了,我心里都洼凉洼凉的。
  那个当当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嘴上说是先回去了,但是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许她还以为我们会客气地挽留她,不过这次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和她说“再见”,谁都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她要不走,那可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把这场原本轻松愉快的生日会炸得灰飞烟灭。她等了片刻,见没人挽留,只好有些悻悻地离开了。看着她还算识趣地暂时谢了幕,我们总算松了口气。
  (三十四)
  鸡翅已经放得有些冷了,没有了刚出炉的外焦里嫩,也许是心理作用,我吃着吃着愣是吃出了鸡屎味,并不象传说中的“人间美味”。滨子最近认识了一个四川女孩,突然“近朱者赤”地狂练起吃辣椒了,北京人通常都不怎么能吃辣椒,他偏要逞能要了20串BT(变态辣)的鸡翅,端上来就比我们普通的大了三圈,红彤彤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满了辣椒面。这会儿他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吸溜吸溜跟那辣椒死嗑呢!我故意恶心他:“看你那嘴,就跟《功夫》里周星驰和蛇亲完嘴的那‘香肠嘴’一样。”他被辣得嘴唇直打哆嗦,气得干瞪眼还没工夫还嘴。
  一阵手机铃响,大家寻声而去,是大宝的,他看看坐在身边的老婆,鬼鬼祟祟地起身要出门去接听,我见他又想开溜,就调侃他:“又放连续剧呀?”
  滨子说:“哪里,人家是插播一段广告。”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等了一会儿,绢子见大宝还不回来,就也起身出门了。又过了半天两人都是有去无回,天色不早了,有几个女孩已经起身要先撤了,我让滨子先在这里看场子,我披了外套去找他们。
  外面夜色渐浓,雾气氤氲,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繁荣盛景,倒是露出些强弩之末的疲态。前方不远隐约传来了低声的争吵和抽泣声,传不了多远就融在了冷湿的空气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和绝望。我心情沉重地顺着还有残雪的墙跟寻声而去,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何等惨不忍睹的一幕,我想不好该如何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果真,转过胡同拐角的昏暗处,有两个木偶一样的身影正在奋力互相掌掴对方,传来清脆的“啪啪”声。我定睛细看,没错,就是大宝和绢子他俩。当时,一股热气直冲我脑门,我大声喝道:“大宝——快住手,咱北京爷们没有打女人的,有话好好说,打老婆算什么?!”
  他们在我的制止下停止了撕打,我才注意到两人都已经面色狰狞,绢子满脸泪痕,气喘吁吁:“我本来以为请来这么多朋友过来能拉你一把,让你收收心,别再野了,看来是没指望了。”说完,她疲惫不堪地转过身,低头就走。
  我示意大宝快去陪个不是,可他象只不肯服输的公鸡一样拧着脖子作垂死挣扎。看着绢子步履沉重地渐行渐远,我恨铁不成钢地跺脚道:“你就作——吧,你——”然后,紧追两步对绢子说:“绢子,先回去消消气,我看这小子是喝高了,我来帮他醒醒酒,保证今儿晚上让他连滚带爬地对着你磕头作揖,下半辈子心甘情愿做牛做马。”
  绢子勉强苦笑低声谢我:“不用费心了,今天的结果,我有思想准备。他们俩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当当还约我出来谈过,我们三个,谈也谈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今天我本来想通过你们做最后的争取,没想到却成了最后的晚餐。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办了,这种日子我过得够够的了——受得了悲剧,受不了闹剧;受得了伤心,受不了恶心。谢谢你了,原本最不该打扰你,这么晚了,家里还有孩子,你也快回去吧,别趟这混水了,不值当。”
  我一听绢子出人意料的清醒和冷静,还真不知道拿什么来安慰她了,我是眼见着他俩从“相敬如宾”到“相敬如冰”再到“相敬如兵”的。人家绢子一点错儿没有,现在的女孩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实数不易堪称忍辱负重了,于是,我感同身受地顺着她说:“行呀,我不知道这小子这么混,今儿既然让我赶上了,我就得教训教训他,教教他爷们该怎样做,你就等着情好吧。”我目送着绢子朝吃饭的地儿走去,才放心地回去找大宝。
  “说说吧,怎么回事?那妞儿一看就不是善茬儿,你招惹谁不行呀,你招她?就为了那么个妞儿,你还家都不要了?玩得有点过呀,值当吗你?”
  “我就不是结婚的那块料,我就是受不了那份平庸。”他强词夺理道。
  “你不是结婚的料,你早说呀,都结了七八年了,老婆把你养得你红光满面,事业发达了,你突然不是结婚的料了?怎么?基因突变了?人家绢子对你可是一心一意,把最好的几年青春年华都给了你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人过了三十了,你要撇下人家,中途下车,再优秀的女人,离婚之后也至少要打五折甚至一折处理呀!”说着说着我自己都快被我的慷慨陈词感动了,话一出口我才发现,在家中三个女人的夹缝下苟且生存,练得我越来越能理解体谅女同志的艰难和不易了,瞧我这善解人意的水平,到妇联当个主任都不差。
  谁知道大宝居然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大哥,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也该解放解放思想了,如今的男人讲究一个有证的,两个固定的,三个N次性的。这就好比是一辆汽车,女人就好像轮胎,没有女人男人就失去意义,没有轮胎汽车就是摆设。汽车光四个轮子还不够,还要有备胎才行。最少要有一个备胎,一个还不够,2…3个正好。当汽车有一个轮胎爆了,就可以及时更换。”
  我一听他那歪得不能再歪的歪理,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就是强盗逻辑,混蛋论调!”
  大宝嘿嘿一笑:“我是无赖,混蛋已经OUT了。” 我气得张了张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嘴了。我不知道我认识的二十多岁的男孩总被别人伤害,可为什么到了三十多岁却总是伤害别人。
  这时候,滨子也跑过来了,说人都散了,绢子回去结完帐就回娘家了。他上下一打量,知道我已经黔驴技穷了。就拍着大宝的肩膀,象慰问阶级兄弟一样说道:“‘人不风流枉中年’,兄弟呀,哥哥理解你。不过,地球人都知道,这真正会玩的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红旗飘飘。’你不能一有外遇就离婚呀,那你泡妞泡成了老公,不是换汤不换药嘛?一定要先保证大后方稳定,不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抓住一个泡,只要用心找一找,肯定还有比她好。”
  我一听,他又满嘴跑火车,忙示意他快闭嘴。
  他一把拉过我:“你快回去抱着老婆孩子洗洗睡吧,局面都已经失控了,他就交给我了,我能拉他一把,就拉一把,不能拉,就让这小子自生自灭,自作自受吧!”
  我临走还叮嘱他:“不要轻言放弃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一定要尽力挽救失足同志!让他往我这新好男人的队伍里靠拢啊!”
  “用词不当啊——男人的外遇叫失手,女人的外遇才叫失足!甭废话,快回去伺候你家老少三代姑奶奶吧,小心回去晚了,再交代不清,连键盘都没得跪,直接拆了主机让你主板!
  (三十六)
  我到家的时候丈母娘早把孩子哄睡了,她和我老婆正在聚精会神地抱着电视看一个老和尚讲经,最近这母女俩不知道被谁忽悠得神神叨叨地总是看这种希奇古怪的光盘,上周刚看完一套《山西小院》,这周就升级到念经了。老婆先摁了暂停不满地问:“这么晚才回来,还扫眉搭耷眼的,你不是挺喜欢吃吃喝喝加唱歌的吗?”
  我一脸苦笑:“谁唱歌了?跟河边站了半天,净看人家两口子表演‘行为艺术’了,你说的真是没错,要是过得好早坐家偷着乐去了,还用得着到外面显摆?人家绢子原本一片苦心就为了挽救婚姻,结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