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6-11 16:44      字数:5169
  时心粗,看差了亦未可知。将这八字放在这里,待我慢慢细细加意与你推算,
  隔数日来讨实信。”耿氏便手上除下一个金戒指来,送与杨乾夫道:“劳先
  生细细与奴家丈夫推算则个。”说罢自去。隔了数日,耿氏走来讨实信。杨
  乾夫不住叹息道:“我始初只道推算不细,还有差错之处,一连几日,细细
  与你查流年、月建度数,并无一毫生气。寅申相冲,太岁当头,准准在前年
  七月间死矣。如今这两个流年,都是入木之运,久已作冢中枯骨了。但不知
  娘子命运如何,待在下再与你细推,便知分晓。”耿氏说了八字,杨乾夫算
  道:“娘子这八字大好,不是前夫的对头。但前年七月间丧门、白虎星动,
  必生刑伤克夫之祸,又无儿女,若肯再嫁,倒有收成结果。今年红鸾、天喜
  吊照,必主有招夫之喜。”耿氏见说,大动其心而去。杨乾夫自此之后,每
  夜深之时,悄悄走到耿氏墙门之外假装鬼叫,或抛掷砖瓦以惊惧耿氏,耿氏
  果然心慌。一边就叫心腹媒人到耿氏处说亲。耿氏只道丈夫果死,将错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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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了这杨乾夫。杨乾夫又精于房中之术异常,与耿氏恣为淫乐,耿氏甚喜。
  杨乾夫中了耿氏之意,便把他家产尽数占而有之。王可久十年受累,方才放
  回,身边并无一文,叫化而回。走到家里,妻子、田产已并属别人了,访问
  是杨乾夫娶去。只得走到他门首探访信息,恰好耿氏在于门首。王可久衣衫
  百结,况狱中监禁多年,其人如鬼一般模样,连耿氏也十分认不出了。王可
  久见了自己妻子,正哭诉其事。杨乾夫一见,将王可久毒打一顿,筋骨俱伤,
  反说他泛海漏网,竟将他告府。你道杨乾夫好狠,就将王可久前时家中积下
  的钱财费了数百金买上买下,尽数用透了。王可久一句也辩不得,问成泛海
  之罪,下在狱中,就要暗暗安排死他。幸而天可怜见,这尊活神道来,已知
  这件冤枉之事,急提这一干人犯来审。一一审出真情,将杨乾夫即时打死,
  其作法书吏并强媒一并问罪,耿氏知情不救,杖卖,其田产悉判归王可久。
  若周爷迟来数日,王可久已为狱中冤鬼矣。即日逐去了这个胡涂知府,从此
  纪法肃然。
  他初来浙江之时,道上忽有苍蝇数千,薨薨的飞到他马前,再赶不去。
  他道定有冤枉,叫皂隶跟着这苍蝇,看集于何处,遂就地掘将起来,得一个
  死尸,却是死不多几日的尸首,身边只有一个小小木布记在上。周爷叫把这
  个小木布记解下,带到任上,悄悄叫人到市上去买布,看布上有这个记号的,
  即便拿来,细细审问,道:“你这布是谁人发卖与你的?”那店主人转转说
  出,遂将那人拿来一审,果是打劫布商之人。追出原赃,召布商家领去。家
  中方才得知死于劫贼之手,将劫贼问成死罪。
  一徽客,到于富阳道旁,见一粘鸟鹊之人,竿上缚着二鹊,二鹊见徽客
  不住悲鸣,有求救之意。徽客甚是哀怜,把二分银子付于粘竿之人,买此二
  鹊放生。徽客不老成,一边打开银包之时,其中银两甚多,散碎者不计其数,
  当被驴夫瞧见,遂起谋害之心。走至将晚幽僻之处,从驴上推将下来,用石
  块打死,埋于道旁,取其银包而去,竟无人知其事。怎知那二鹊感放生之恩,
  一直飞到按察使堂上。周爷正在坐堂之时,那二鹊直飞到案桌边悲鸣不已,
  似有诉冤之意。皂隶赶起,又飞将下来,其声甚是悲哀。周爷分付二鹊道:
  “汝莫不有冤枉之事伸诉?如果有冤枉,可飞到案桌之上鸣叫数声。二鹊果
  然飞到案桌上鸣叫数声,头颠尾颠。周爷又分付二鹊道:“果有冤枉,吾命
  皂隶随汝去。”就叫一个皂隶随二鹊而去。二鹊果然通灵,一路飞鸣,似有
  招呼之意,直到富阳谋死处飞将下来,立于土堆之上,鸣噪不住。皂隶扒开
  土来一看,果有一个谋死尸首,头脑打碎,身边却有马鞭子一条。皂隶取了
  这条马鞭来报与周爷。周爷夜间睡去,见一人披头散发跪而哭道:“小人的
  冤家非桃非杏,非坐非行,望爷爷详察。”说罢而去。次日坐堂,想这一条
  马鞭定是驴夫谋死失落之物,即命富阳县尽将驴夫报名查数。富阳县将驴夫
  名数送来,中有李立名字。周爷见了悟道:“非桃非杏,非坐非行,非‘李
  立’而何?”登时把李立拿来。李立见了周爷,不打自招承,果系谋死。追
  出原银,已用去一半,问成死罪;徽客尸首着亲属埋葬。有诗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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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鹊感恩知报冤,急来堂上乱鸣喧。
  若无此位灵神道,谁洗千年怨鬼魂?
  话说当年艮山门外,有座翠峰寺,是五代时建造,去城甚远。其中和尚
  多是不守本分之僧,虽然削去头发,其实广有田园桑地,养猪养羊,养鸡养
  鸭,看蚕杀茧,畜鱼做酒,竟是一个俗家便是,只是夜间少一个标致妇人伴
  宿。从来道:“饱暖思淫欲。”这些和尚日日吃了安闲茶饭,又将肥肉大酒
  将养得肥肥胖胖,园里有的是嫩笋,将来煮狗肉吃。像鲁智深说得好:“团
  鱼腹又大,肥了好吃。狗肉俺也吃。说甚么 ‘善哉’?”虽然如此,却没有
  鲁智深这种心直口快之性。这些和尚只因祖代传流,并不信因果报应之事,
  吃荤酒惯了,只道是佛门中的本等。不说自己不学好,倒怨怅父母将来把在
  寺中,清清冷冷,夜间没有妻子受用。有诗为证:
  僧家只合受清贫,若果赢余损自身。
  何不看经并念佛,贪他荤酒受沉沦!
  就中有两个小和尚,尤为不好,一发是个色中饿鬼,一个叫做妙高,一
  个叫做慧朗。
  不说这两个不好,且说村中一个妇人霍四娘,丈夫务农为生。霍四娘年
  纪二十八岁,颇有几分颜色。一日要回娘家去,因娘家住得颇远,不免起早
  梳洗,穿了衣服走路。因起得太早,况且是乡村野地,路上无人行走,霍四
  娘一路行走,不觉倦将上来,打从这寺前经过,且到山门前略略坐地。这霍
  四娘千不合、万不合,单身独自坐在山门前。你道这冷清清之处,可是你标
  致妇人的坐处么?恰好这两个冤家出来,劈头撞着,看见他标致,暗暗道:
  “我的老婆来矣。”便假作恭敬上前道:“大娘请到里面奉茶。”霍四娘道:
  “不消得。”两个和尚道:“大娘到那里去?”霍四娘道:“到娘家去。”
  两个道:“大娘恁般去得早!”霍四娘道:“路途遥远。”两个道:“既是
  路途遥远,怎生不进小寺奉一杯茶去,接一接力?”霍四娘道:“就要起身。”
  说罢,便要移步。两个不舍得,见路上并无行人,便一把抱住,拖扯而进,
  要强奸这霍四娘。霍四娘不从,大骂“该死秃驴”,骂不绝声。两个和尚大
  怒之极,把厨刀登时杀死,将尸首埋在一株大冬青树之下,更无人知觉,连
  本寺和尚也不知道。因寺中宽大,各房住开,这房做事,那房并不知道。况
  且起早,谁疑心有这件事来?冤魂不散,自有天理。一日周爷坐堂,忽然旋
  风一阵,将一片大树叶直吹到堂上案桌边,绕而不散,其风寒冷彻骨,隐隐
  闻得旋风中有悲哭之声,甚是凄惨。周爷道:“必有冤枉。”叫左右看视此
  叶,都道城中并无此大叶,只有艮山门外翠峰寺有此一株大冬青树,去城甚
  远。周爷悟道:“此必寺僧杀人埋其下,冤魂来报我也。”即时带了多人,
  来到翠峰寺大冬青树下发掘,不上掘得数尺,掘出妇人尸首,尚是新杀死的。
  周爷将和尚一一审过,审到这两个和尚,满面通红,身子不摇自颤,一一招
  出杀死情由。先打八十,问成死罪。细搜寺中,猪羊鸡鸭成群,房房都是酒
  池肉林。大怒之极,将每个和尚各责三十,押还原籍,将寺尽行拆毁,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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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俱没入官,变卖以济贫民。有诗为证:
  猪羊鸡鸭闹成群,释氏魔头此是君。
  更有两名淫色鬼,活将妇女杀之云。
  又有一个做经纪之人,名石仰塘,出外多年生意,趁得二百两银子。未
  曾到家,看见天色将暮,恐自己孤身被人谋害,在晏公庙走过,悄悄将来藏
  在香炉底下。夜深归去,敲开了门,妻子见了道:“出外多年,趁得多少银
  子?”石仰塘道:“趁得二百两,我要拿回来,看天色已晚,孤身拿了这二
  百两银子,恐有失所,我将来悄悄藏在晏公庙石香炉底下,并无人得知,明
  日清早去取来。”说罢,吃了夜饭,上床而睡。次日清早,到晏公庙石香炉
  底下一摸,只叫得苦,不知低高。原来被人知觉,早已替他拿去了。石仰塘
  只得到周爷处具告,诉说前由。周爷道:“你放银子之时,黑暗中可有人瞧
  见?”石仰塘道:“并无一人。”周爷道:“你可与谁说来?”石仰塘道:
  “只回家与妻子说,并无他人知道。”周爷笑道:“定是你妻子与人通奸,
  被奸夫听得,先取去了。”即拿妻子来当堂审间,果系与人通奸。其日石仰
  塘回时,奸夫慌张,躲入床下,石仰塘说时,奸夫一一听得明白。石仰塘走
  出外面,妻子乘机放奸夫从后门逃走,那奸夫就走到晏公庙,香炉底下取了
  这二百两银子,欣欣而去。果是:
  隔墙须有耳,床下岂无人?
  遂问以淫妇奸夫之罪,追出原银。尚未出脱。
  ①
  又有一个杭府中狱囚,已经多年,忽然讦告 乡民范典曾与同盗。周爷知
  是诈,遂叫范典到官,细细审问。范典称冤不已,道:“与盗曾不识面,如
  何得有同伙之事?”周爷深知其受诬,遂叫范典穿了皂隶衣服、头巾,立于
  庭下,叫皂隶却穿了范典的衣服,跪于庭中,叫他不要则声。骤然出其不意,
  取出这个狱囚来与这假范典同跪一处。周爷问道:“你告他同盗,他却不服。”
  狱囚看了这假范典道:“你与我同盗,今日如何抵赖?”假范典低着头,只
  不则声。周爷又故意问道:“莫非不是他!”狱囚又看了一遍道:“怎生不
  是他?他叫做范典,住在某处,某年与小的同做伙计,某年月日同盗某家,
  分赃多少,某月日又盗某家,分赃多少。小的与他同做数年伙计,怎生不是
  他?”说得一发凿凿可据。周爷笑道:“你与范典初不相识,将我皂隶指成
  同伙,其间必有主使之人。”用起刑法,果是一个粮长与范典有仇,买盗妄
  扳。周爷大怒,遂将二人打死。自此之后,再无狱囚妄扳平民之害。有诗为
  证:
  狱囚往往害平民,必有冤家主使人。
  此等奸顽须细察,莫将假盗认为真。
  话说湖州一个百姓洪二,腰了重资,要到苏州置办货物,到湖州发卖,
  叫了一只船。洪二在船中等候小厮,久而不至,梢公王七见洪二行囊沉重,
  ① 讦 (jié,音洁)告——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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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一个在船,小厮又不来,况且地僻无人看见,遂起谋害之心。把洪二一
  耸推落水中而死,把这行囊提了回去,反走到洪二家里敲门问道:“怎么这
  时还不下船?”洪二妻子吃一惊道:“去了半日了。”王七道:“我道这时
  候怎生还不下船,定是又到别处去了。”霎时间,只见小厮走回道:“我到
  船中去,并不见主人,不知到那里去了,又不见行李。”妻子道:“他拿了
  行李,自然到船中去,难道有闲工夫到别处去?”王七道:“我因等不见官
  人下船,只得走来寻官人下船。”彼此争论不已,竟无下落。告官追寻,彼
  此互推,杳无影响。告在周爷手里,周爷看王七之相甚是凶恶,密问洪二妻
  子道:“船家初来问时,怎么的说话?”洪二妻子道:“丈夫将行李去了多
  时,船家来敲门,门还未开,便叫道: ‘娘子,怎么官人还不下船来?’”
  周爷又拘洪二两邻来问道:“你可曾听得王七敲门时怎么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