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6-11 16:41      字数:4904
  只是她始终找不到停止哭泣的台阶。
  我给了她台阶,她也给了我微笑,我想这是我和她之间友谊的开端。
  学艺术的女孩看看时间还早,便让小莉再去多玩一会。
  然后跟我一起坐在草皮上,晒晒夕阳。
  『怎么今天是妳来接小莉?』我问。
  「因为小莉的妈妈临时有事。」
  『喔。』
  「你知道吗?小莉的妈妈是个艺术工作者呢。」
  『是吗?』我很好奇,『我一直以为她是粉领族耶。』
  「没错呀,她在一家百货公司的化妆品专柜工作。」
  『那怎么能算是艺术工作者?』
  「当然算呀。」她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的画布是女人的脸。」
  我也笑了起来,并觉得这个草皮的绿很柔和。
  『妳很喜欢小孩子吧?』
  「是呀。」她说,「而且小孩子都是具有丰富想象力的艺术家哦。」
  『是吗?』
  「嗯。」她点点头,「小孩子会想象很多事情,不一定只靠眼睛所接受
  的讯息来判断〃真实〃这东西。」
  『嗯。』
  「不过随着被教育,小孩子逐渐分清楚哪些是真实、哪些是想象。但
  艺术的领域里很难存在着真理,因为艺术是一种美。」
  『艺术是一种美这句话,几乎要成为妳的口头禅了。』
  她笑了笑,没有接话。
  「对了,出去玩时,我可以带画具吗?」
  『当然可以啊。』
  「那太好了。」她笑了笑,「我好久没在外面写生了。」
  『还会去泡温泉喔。』
  「是吗?」她说,「那我也可以在温泉边,画画女体素描。」
  『真的吗?』我眼睛一亮。
  「嗯。」
  『要画具象的喔,不可以画抽象的。』
  「好。」她好象知道我的意思,笑得很开心。
  有一只毛茸茸黄白相间的狗,朝我们缓缓走来。
  『这只狗好可爱。』我伸出右手,想逗弄牠。
  「小心哦,牠是一只会骗人的狗。」
  『会骗人的狗?』我很疑惑,『狗怎么骗人?』
  牠突然吠了一声,张口便咬,我吓了一跳,幸好及时收回右手。
  「没错吧。」她笑了笑,「牠会让人以为牠很可爱,但其实牠很凶。」
  『有一只这么凶的狗,小孩子们不是会很危险吗?』
  「不会呀。这只狗有牧羊犬血统,牠会把小孩子当羊群一样保护。」
  『怎么保护?』
  「如果小孩子在户外玩耍时跑得太远,牠会把他们赶回来呢。」
  『真的假的?』我说,『那岂不是成了牧孩犬?』
  这真是一家神奇的安亲班,不但有一个极具写长篇小说天分的女老师,
  还有一只会骗人的牧孩犬。
  时间差不多了,学艺术的女孩载着我和小莉到她工作的补习班。
  刚下了车,我看到上次见过的金发女子很兴奋地喊声:「Hi!」
  Hi谁啊,在Hi我吗?
  我举起右手,也说了声:『Hi。』
  但她却绕过我,直接抱起小莉。
  这洋妞的眼睛有毛病吗?没看到我高举右手像自由女神吗?
  我只好顺势将举起的右手改变方向,搔了搔头发。
  学艺术的女孩看见我的糗态,在一旁掩嘴偷笑。
  『今天不可以画我。』我转头对学艺术的女孩说。
  「好。」她还在笑。
  我在补习班内坐了一会,看她今天似乎很忙,又有小莉要照顾,
  便跟她说我先回去了。
  「明天咖啡馆见。」她说。
  『嗯。』我点点头,又朝小莉说:『小莉再见。』
  小莉跟我挥挥手,并给了我一个微笑。
  回程的捷运列车上,我闭上眼睛休息时,突然有一股惊讶的感觉。
  不是惊讶自己没事竟然陪着学艺术的女孩跑来跑去;
  惊讶的是,自己竟然不觉得陪她跑来跑去是件值得惊讶的事。
  我甚至怀疑只要她说:「我想去XX」,我立刻会说:『我陪妳去』,
  不管XX是什么地方、什么行为或是什么○○。
  就像是绘画一样,我无法将我的心态用具象的文字来表现;
  只能用抽象的文字来表达。
  我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差点错过我的停靠站。
  回到家,打开门一看,大东和小西正在客厅看电视。
  「回来了?」大东说。
  『嗯。』我看他们依偎着坐在一起,便说:『没打扰到你们吧?』
  「坦白说,」大东哈哈大笑,「是有一点。」
  小西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说:「我去煮饭了。」
  『有我的份吗?』
  「当然。」小西露出微笑。
  『小西,妳要天天来煮饭喔。』
  「我是向日葵,只要这里有阳光,我自然天天,向着这里。」小西说。
  从此以后,小西果然天天来。
  当大东在写东西时,她就静静的在一旁看书。
  大东想休息时,她就陪他看电视或是出去走走。
  她不要求大东在专心创作时还要注意到她,
  但大东的视线只要从剧本上移开,回过头,便可以看见小西的存在。
  大东用不着跟小西说明创作中甘苦的模样,
  因为小西关心的不是大东的创作,而是大东因创作而引发的心情。
  我也天天到那家咖啡馆。
  当学艺术的女孩在画画时,我也在一旁写小说。
  她会让我看她的画,我会让她看我的小说。
  我的小说进展得非常快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平静了许多?
  还是为了要让她能看到更多内容?
  公司方面的事也很顺利,我每天几乎都能控制在八点正进入公司,
  因此礼嫣也唱了好几首歌曲。
  礼嫣的歌声很好听,甜甜软软的,好象棉花糖。
  后来有些同事知道我和她之间的这个约定,还特地待在礼嫣旁边,
  如果我在八点正出现,他们会欢呼鼓掌,然后大家一起听礼嫣唱歌。
  要演示文稿的前一天,礼嫣问我要穿什么?
  『穿件衬衫、打条领带就行了。』我说。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我该怎么穿?」礼嫣说。
  『妳也要去?』
  「嗯。周总叫我也去。」
  『比平常的穿著再稍微正式一点。』
  「我明白了。」她说。
  然而演示文稿当天,礼嫣竟然穿了件黑色礼服。
  『妳……』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我们不是去参加演奏会耶!』
  「你不是叫我要穿稍微正式一点?」
  『是〃稍微〃啊。』我说,『妳的稍微也太稍微了吧。』
  「可是我已经没戴项链和胸针了呀。」
  『妳还想戴项链和胸针?』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她睁大眼睛,眨了几次后说:「不可以吗?」
  我叹了一口气,说:『走吧,别迟到了。』
  我开着老总的车,载着老总和礼嫣两人,我很紧张。
  不是因为要报告,而是这辆车的一个车轮几乎相当于我一个月的薪水。
  到了会场,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礼嫣身上。
  即使我已经上台开始报告,评审委员们还是会偷偷瞄她。
  当我在台上报告时,礼嫣偶尔会起身帮委员们加些茶水,
  有些委员看到她走过来加水时,还会紧张得手足无措。
  这也难怪,如果你走进一家餐厅,发现是盛装的林青霞帮你摆刀叉,
  你搞不好会把刀子拿起来自刎。
  当我的目光刚好跟礼嫣相对时,我也差点出状况。
  因为礼嫣微微一笑,我便朝她比了个〃V〃字型手势。
  突然惊觉后,赶紧说:『这个第二点,就是……』
  虽然混了过去,但我已冷汗直流。
  这件工程案子,一共有四家公司竞标,我们是第二家报告的公司。
  等所有的公司都演示文稿完毕后,马上会宣布由谁得标。
  结果我们没有天理的得了标。
  回程的车上,礼嫣很兴奋,嘴里还哼起歌。
  老总则看起来很疲惫,一上车便闭上眼睛休息。
  「真好,我们终于中标了。」礼嫣说。
  『是得标,不是中标。』我说。
  「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一个要看医生,另一个不必。』
  「为什么?」她似乎听不懂。
  『因为所谓的中标就是……』
  「你给我闭嘴!」老总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对我说。
  我只好闭上嘴,专心开车。
  「过了下班时间了哦!」礼嫣看了看表,「周叔叔,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老总微笑着回答。
  我很纳闷她怎么不叫〃周总〃,而改叫〃周叔叔〃?
  「要吃大餐哦。」礼嫣很开心。
  「那是当然。」老总笑了笑,又对我说:「你也一起去吧。」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我说。
  然后我下了车,老总载礼嫣去吃饭。
  老总的车子离开视线后,我赶紧招了辆出租车到那家咖啡馆。
  推开门的力道因为匆忙而显得太大,〃当当〃声急促而尖锐。
  「你似乎很匆忙?」学艺术的女孩说。
  『再忙,也要跟妳喝杯咖啡。』我说。
  「你今天打了领带耶。」
  『因为今天要上台报告。』
  我点完了咖啡,擦了擦额头的汗。
  『对了,明天早上七点集合,我们6点55分在这里碰面。』
  「要干嘛?」
  『出去玩啊。妳忘了吗?』
  「不好意思。」她吐了吐舌头,「真的忘了。」
  『还有,别忘了带泳衣。』
  「泳衣?」她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要泡温泉啊。』
  「如果要穿泳衣,那还泡什么温泉?」
  『这话很有道理。不过有时是男女一起泡,所以……』
  「如果男女分开泡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耸耸肩,『毕竟我没看过。』
  「如果是男女分开泡,那我可不可以不要穿泳衣?」
  『当然可以啊!』我说,『妳要在温泉内潜水,我也管不着。』
  「那就好。」
  『今晚记得要早点睡,把眼睛养好。』
  「眼睛?」她很好奇,「做什么?」
  『妳不是要在温泉边画女体素描吗?眼睛好,才能看得清楚。』
  「哦。」
  『如果其它女孩想穿泳衣泡,妳要对她们晓以大义,知道吗?』
  「我知道。」她笑了笑,「必要时,我会以身作则。」
  我咖啡刚喝完,她也该去上班了。
  我和她一起离开咖啡馆,分手时,我再叮咛她一次明早的事。
  照惯例坐捷运回家,拿钥匙开门时,故意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打开后,先说声:『打扰了!』,等过了十秒,再走进去。
  因为大东小西的感情愈来愈好,我怕突然开门进去会看到激情的场面。
  小西看见我回来,便起身到厨房煮饭,大东则和我在客厅闲聊。
  我告诉他说,明天要出去玩,他说写完剧本后,也想带小西出去玩。
  「我请假不好请呢。」小西在厨房说。
  「如果不能请假,那我们只好放假时再去。」大东说。
  「去哪里玩呢?」小西问。
  「我带妳去很棒很好的地方。」大东回答。
  「不可以花太多钱。」小西又说。
  「为了你,再贵也值得、多苦都愿意。」
  『够了喔。』我说,『这里还有旁人在耶。』
  大东自从在家里演了一出浪子回头后,便开始有讲煽情对白的后遗症,
  常常让我听得汗毛直竖。
  吃饭时,我跟他们说要去东部泡温泉,他们说这个季节泡温泉最好。
  「我们也可以来个鸳鸯泡。」大东对小西说。
  我握住筷子的右手,剧烈地颤抖着。
  饭后回到客厅,大东突然说想看我写的小说,我立刻回房间去打印。
  印完后,我算了算大概有一百多页,走出房间拿给大东。
  大东拿到稿子便低头专心阅读,我跟小西继续闲聊。
  『小西妳愈来愈漂亮了喔。』
  「因为大东的体贴,像台风。吹走了,我脸上的沙子。」
  『没错。沙子不见,人自然变漂亮了。』
  小西的话虽然还是深奥,但已能在我的理解范围内。
  「看完了。」大东说。
  『如何?』我问。
  「嗯……」大东靠躺在沙发背上,沉吟了很久,说:「爱情在哪里?」
  『你说什么?』
  「爱情在哪里?」大东又重复一遍。
  「当初说过小说的主题得是爱情,不是吗?」
  『嗯。』
  「可是我在你的小说中,看不到爱情。」大东摇了摇头,说:「不管是
  珂雪还是茵月,我看不出她们和亦恕之间,是否存在着爱情。」
  我陷入沉思,努力回想小说中的情节。
  我失眠了,脑子里反复出现大东那一句:爱情在哪里?
  是啊,在我的小说中,爱情到底在哪里呢?
  虽然小说中未必要描写爱情,但当初说好是爱情小说,怎能没有爱情?
  会不会是因为我把生活写成小说,所以如果我的生活中爱情没出现,
  小说中也一样不会出现?
  换言之,我对礼嫣或学艺术的女孩,根本不存在着爱情的感觉?
  天亮了,我虽然整夜闭上眼睛,但始终没睡着。
  打起精神漱洗一番,把小说稿子放进旅行袋,便出门去了。
  我大约6点50分到咖啡馆,学艺术的女孩还没来,老板反而出现了。
  『你不是还没营业?』我问。
  「我是来告诉你,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出事。」
  『开什么玩笑?』我说,『我们是去玩,又不是上战场。』
  「你认为我在开玩笑吗?」
  老板的脸很严肃,像法场中的监斩官。
  老板走了,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我一眼。
  我还没来得及纳闷,学艺术的女孩便出现了。
  我看她背了画架,便说:『要去打猎吗?』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便带着她走到公司楼下。
  迎面走来李小姐和礼嫣,我跟她们打了声招呼。
  「这位是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