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06-11 16:37      字数:4722
  ,从此再也看不到老娘了,再也看不到二妞了……
  杂念丛生,刀法越散。二狗意乱神昏,脚步踉跄虚浮,一不留神踩在一个小水洼里,立时膝盖弯曲,身形摇晃着朝侧方微微偏斜。柳生一声长啸,就听“兹兹”连响,二狗双腿,双肩,双肘俱已中剑。幸好伤口仅有半分深浅,饶是如此,也是鲜血流淌,染红了半身衣襟。
  柳生眼神如电,低声道:“抛下刀认输罢!”四周群雄见状失望之极,纷纷摇头叹息。
  柳生淡淡一笑,转头瞧向二狗。却见他目光怔怔,嘴巴张大,神色阴晴不定,好象正在思索什么。柳生眼中杀气陡现,喝道:“既不认输,休怪剑下无情!”
  言罢抖剑耸身,秋正剑势如长虹贯日,急向二狗胸膛刺去。柳生暗想“此人心地淳朴,倒不用害其性命,只在胸口留个伤痕,叫他知难而退就是了。”念及于此,忽见二狗毫无反应,反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群雄惊呼,都料二狗必死无疑。猛听耳畔“叮”的一声脆响,众人定睛看去,登时个个瞠目结舌,仿佛见到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c)整理
  第八章远江湖天命判成败近俗世人情定沉浮
  只见二狗紧握无双宝刀,刀尖不偏不倚,正巧抵住秋正剑的剑尖。两件兵器都是力透锋刃,稍有偏差便会刺穿两人的身体。柳生脸色铁青,霍然倒纵数步,猛地返身而回,剑走偏锋,刺向二狗下盘。李二狗依然紧闭双眼,闭着眼睛,沉肩舒背,刀尖竟然又抵住剑尖。柳生手握秋正长剑分毫难动,唯一可行的只能是撤剑后退。
  柳生牙关紧咬不肯撤剑,全神贯注的抵住刀尖。二狗睁开双眼,笑着道:“我想到和你打架的法子了!你先稍微等等好么?”
  柳生愕然,微感对方刀上劲力稍减,当下也缓缓收劲。两人各自罢手。柳生道:“你怎……”一语未了,却见二狗割破衣角,撕下一条布片蒙在眼上,持刀微笑,道:“你来吧,咱们再打!”
  众人大吃一惊。暗想刀剑相争凶险无比,对方又是绝顶高手,蒙上双眼与其拼斗,岂不是自寻死路?疑惑之下,有人低声议论,都说神刀侠多半已被东瀛狗打得神智失常,以至于举止疯狂。
  但柳生丝毫没有轻敌之意,双眼紧紧盯住二狗,喃喃道:“好,‘眼中无剑!手中有刀’。且看如何?”
  李二狗面带微笑,神色平静,目光宁和,松松垮垮地提刀而立,道:“打吧。”
  柳生的眉间骤紧,倏然聚集凛凛杀气,秋正剑一晃,去似飞箭离弦。二狗镇定自若,脚下稳如磐石。待柳生的剑距离胸膛尺余,二狗微抬手腕,掌中的无双刀好象长了眼睛,再次与秋正剑尖锋相触。刀厚剑薄,相较之下力道自然沉重数分。柳生虎口微微发麻,猛喝连连推开几步,跃起朝二狗肩头劈去。李二狗转身背对柳生,反手上刺,刀尖撞开剑尖,刀锋余势凌厉直掠对方腰部。柳生无从招架,情急中抓住头顶一根树枝荡开,口中叫道:“好!好!好!这才是绝世无双的神妙刀法!”前跃空翻,挥剑又再砍来。
  霎时金戈交鸣,铿锵声不绝与耳,场中砂土飞扬,叶走草飞。周围群雄目瞪口呆。李二狗蒙上眼睛后竟然再展神通,众人惊喜交集,各个精神大振,交头接耳的议论。
  又过片刻,激斗愈烈,场中人影倏尔分合。柳生围着二狗旁敲侧击,东劈西砍,出剑快的目不暇接。但无论他怎样狂劈狠刺,剑尖总会与刀尖相碰,就好象二狗刀尖上装了磁石一般。众人越看越惊异,暗想:比武时兵器尖锋抵撞偶尔也是有的,但招招都是如此,那可千难万难了。更何况二狗蒙着眼睛使刀,挥洒之间绝无落空,莫非他神鬼附体,竟能随意控制对方出剑的方位么?
  这刀法在旁人眼中神妙离奇,对二狗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原来他幼时家境艰难,单靠杀猪难以过活。因此白天帮人屠宰,夜里就上山捕捉野兽飞禽,卖了钱聊以补贴家用。那山中树林森茂,即使白天也阴暗晦暝,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李二狗身上只有一把杀猪刀,既防身又当捕具。他常常在黑暗中搜索野兽,举动全凭感觉。开始不行,一两年后逐渐熟练,最后神明物清,即使是黑漆无光的暗夜,他也能用刀子砍中急掠而过的飞鸟。
  这事想来奇异,但若仅是如此,二狗也难以练成“蒙眼神刀”。当他十二岁时又发生一件事,这才令他的刀法愈加神乎其技:当时邻家小女孩二妞偶染寒疾,日夜发烧咳嗽,因没钱买药,渐渐病势沉重。李二狗和二妞自幼情胜兄妹,眼见她受苦,心里也暗暗着急。他听人说野蜂蜜治咳嗽最为见效,便带刀上山寻找野蜂窝。后来蜂蜜倒是采到了,他却被野蜂蛰了个鼻青脸肿。李二狗性子倔强坚毅,心里气不过,便每夜到山里去寻觅蜂巢,找到了就全力挥刀刺击黑暗中飞舞的野蜂,非要夺得蜂蜜才肯罢休。
  慢慢过了三年,不知有多少野蜂命丧刀下,二狗的脸也不知肿了多少回。最后终于能用刀尖点刺野蜂,可以达到分毫必中的程度。而那“不以目视,以神御物”的刀法也在不觉之间练成了。十五岁后二狗杀猪的技艺日渐精熟,足以养家糊口,就很少上山捕猎了,神妙的暗夜刀法也逐渐淡忘。
  此刻柳生政宗剑芒星闪,千万点凌空飞散,正象群蜂在暗夜里振翅狂袭。二狗眼前一片黑暗,脑中回忆起旧时捕猎刺蜂的情形。当下挥刀从容应对,无双刀时而轻盈,时而沉稳,刀尖绝无偏差的抵中剑尖。间或柳生攻势稍减,二狗还寻机抢攻,好几次差点刺中柳生要害。
  柳生心下惶惶。他纵横平生,从未遇到这般怪异的对手:自己出剑必被挡住剑尖,而对方却能趁势攻击,如此一来,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过不多时,柳生已完全落入下风。他忧惧焦灼,忽地大喝道:“拼了吧!”只听“叮当”乱响,刀剑尖锋连碰数十下,有如油锅迸豆一般。跟着二狗刀口轻飘,挑刺柳生喉头。柳生政宗不理不睬,将全身真气贯注于剑锋,挺剑直刺二狗左胸。
  这一剑已是不顾自身的拼命招数。若是柳生刺中二狗,咽喉也必定先被刺穿。电光火石之间,眼看柳生就要命丧当场,突然二狗刀口一偏,刀身贴着剑身,轻轻将秋正剑荡开,顺势向前滑去。柳生眼前刀光促闪,知道再无闪避之机,当下闭目待死,暗叹“我命休矣”……
  忽地喉头微凉,再无动静。柳生睁眼一瞧,只见刀尖凝停自己咽喉处,并未刺入肌肤。李二狗缓缓收刀,左手拉下蒙眼布,笑道:“你……你输了,这回不用再打了吧?”
  周围鸦雀无声,群雄心潮起伏,兴奋,激动,妒忌,伤心,百感交集,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
  柳生的目光飘忽,怔怔望着天边,许久后长叹一声,道:“中国武学博大精深,民间高人何止千万?即便正统门派没落衰败,草莽市井里也是藏龙卧虎。我等孤岛野人,难以企及一二。”深深看着李二狗,续而弯腰鞠躬,微笑道:“多谢李兄赐教,‘心中无武,手中无招’的境界我已领略到了。其实任何技艺都要实用。能为自己,为他人造福谋利的才叫绝技。若是心存害人利己,争名夺利等诸般恶念;或者一心追求虚无玄奇之道,那么所练武功只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终究毫无用处。”
  李二狗嘿嘿傻笑,点头道:“你说得真好,这些道理我知道,就是说不出来。”
  柳生政宗轻呼一口气,但觉胸臆间畅快无比。还剑入鞘,走到二狗近前,道:“柳生即刻归国,从此再不踏入中土。这柄‘秋正’剑乃无用之物,就送与李兄作个纪念把!”说着将长剑放入二狗怀里,又转过头看看四周的武林群雄,低声道:“李兄,今日一战你已名扬武林,日后必为盛名所累。那些拜你为师,向你挑战的人定会接踵而至,你可知如何应对?”
  李二狗皱紧眉头,发愁道:“是啊,我不是练武的人,如果天天要和人打架,那……那怎么办?”
  柳生笑道:“我教你一个办法,包管以后没人纠缠。”悄声在耳边嘀咕几句,李二狗连连点头。
  柳生说完挺直身子,退后两步朝二狗再鞠一躬,然后抬起脸来,迎着清风振眉长啸,哈哈笑道:“朝闻道,夕可死也!”说完转身飘然而去。群雄慑于他的气势,都不敢上前阻挡。只见白衣如烟,逐渐隐没在山坡后面。
  柳生政宗回国后果然再不练武,终日只是砍柴劈木,做了一个平常的樵夫。有人说他遭受惨败而心灰意冷;有人说他看破世情,宁愿隐居山林;还有人说他已厌恶拼杀厮斗,但求远离武林是非……种种传闻,不必赘言。
  且说李二狗拿了那“秋正剑”,左看右看,只觉碍眼,心想“这刀子杀猪嫌太薄了,切豆腐嫌太长了,砍柴割肉都不好用,简直是废铁啊。”迈步走回茶摊,随手将秋正剑送给了茶博士。那茶博士家里正好缺一把切猪草的铡刀,看这怪刀还甚锋利,当下欣然接受。
  这时候武林群豪也慢慢围拢过来。有的想结交二狗,有的想试探虚实,还有的心怀不轨,想偷取所谓的“神刀秘笈”。李二狗望见峨嵋派那几个尼姑走近,正要把手里的“无双宝刀”还给她们,突然马蹄骤响,两骑骏马一前一后顺着道路急驰而至。当先一人勒缰大叫道:“李二狗!你这个臭贼,老子要与你决一死战!”
  众人瞠目以视,纷纷闪开。二狗瞩目观望,只见来人箭袖锦带,目光昏沉,满脸酒气,却正是“飞天白龙”刘白飞。二狗正要答话,刘白飞身后传来一声娇叱:“刘白飞!你灌了几口黄汤?也敢这等放肆?”
  一骑白马随声而至,鞍上骑者柳眉杏眼,俏颜带怒,却是苏月仙。刘白飞不答她的问话,用马鞭指着二狗道:“狗杂种!你作的好事!那晚你把我师妹怎样了?”
  二狗莫名其妙,道:“我……我……”
  刘白飞咬牙道:“你还装疯卖傻?说,那天在黄大人家里,你……你半夜和我师妹同处一室,都…都干了些什么?”
  苏月仙羞愤攻心,厉声道:“你若是再胡说,我……我就死给你看!那晚李郎他……他什么都没作。”
  刘白飞转过头来,神情伤心欲绝,道:“师妹,你叫他‘李郎’?”
  苏月仙脸上一红,随即道:“叫了又怎样?”转脸对二狗柔声道:“李郎,你为何不辞而别?昨晚爹说你定是回家了,才叫我们来追你。快跟我回京城去吧……唉,我师哥喝醉了酒,你别理会他。”
  二狗摇头道:“我不回去,我不愿当官。”
  苏月仙温言道:“快别任性了。你武功高强,足以称霸武林,名利富贵就在眼前,怎能轻言放弃呢?快跟我回去吧!”
  刘白飞红着眼睛,吼道:“师妹,你为何对这乡巴佬这么好?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刘白飞哪点比不上杀猪的泥腿子?”
  追赶二狗之前,刘白飞已经喝了很多酒,一为消愁,二为壮胆。此刻酒劲发作,说话肆无忌惮,竟将平日所积的满腹怨气都抖落出来。在场之人听他当众吃醋,心下都感好笑。苏月仙涨红了脸,也赌气道:“你和他比?若是你的武功能及得李郎的一半,我就……我就…………”
  刘白飞大声道:“就怎样?”
  苏月仙哼了半声,撇嘴道:“少痴心妄想啦!李郎武功卓绝,又有贵人赏识,来日必将飞黄腾达,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刘白飞嘿嘿笑道:“好!今日我就和这杀猪比试比试!瞧瞧谁……谁更厉害。”趁着酒意滚鞍下马,“刷”的一声抽出宝剑,指着李二狗道:“李二狗!你有杀猪刀法,老子也练了套‘白龙剑法’,来!来!来!咱们来比过!”
  李二狗连连摆手,道:“刘公子,别比了,算我不是你对手好么?”又对苏月仙道:“苏小姐,你劝劝刘公子吧!”
  众人见刘白飞摇摇晃晃,脚步散乱,都想“这人武功低微,和柳生政宗比简直天差地远,难怪神刀侠不屑与之交手。”刘白飞察觉众人看不起他,愈加怒火狂炽,大叫一声:“乡巴佬,拿命来!”纵身挺剑朝二狗当头硬砍。
  二狗无心过招,顺手用刀背在剑身上一磕。刘白飞剑锋歪斜砍了个空,向前踉跄两步,差点失足栽倒。他以剑拄地,勉强稳住身子,转过头醉醺醺的笑道:“狗东西,还有两下子嘛!再……再来”
  李二狗苦笑着摇头。暗想“刚才柳生说我会扬名江湖,无数的人要找我麻烦。唉,瞧瞧,马上就来了一位。”忽然间,柳生临走时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二狗脑中灵光乍现,心道“以后纠缠我的人不知有多少,我何不用柳生告诉我的法子,让苏小姐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