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1-06-05 11:27      字数:4754
  “我是。”陈景仪点头,把证件递上去,高个子警察接过看了看,还给他,尽量简明扼要地说:“您的邻居报警说听见您家里有打斗声,我们接到市局的通知,公安部通缉的在逃嫌疑犯潜入了本小区,很可能就在您家里而且挟持了您的家人作人质,希望您能冷静,配合我们工作。”
  “家人?”陈景仪皱眉,“我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两个警察对看了一眼,高个子沉吟道:“不会是入室行窃,正好碰到逃犯了吧?”
  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倒霉的小偷!陈景仪把磁卡给了警察,把心中隐隐不安的感觉归结于私人空间被染指的不悦,他转身朝车子走去,准备窝进去小憩一下,这时,电话响了。
  很悦耳的熟悉的铃声,却莫名地让他心惊肉跳,屏幕上闪动着陌生的号码,催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烦躁,手指飞快地按下接听键,凑到耳边,陈景仪低声问:“喂?哪位?”
  彼端的声音异常地混乱,隐隐约约可听见重物砸倒的声音,玻璃器皿落地粉碎的声音,以及近在耳边的,粗重的呼吸声。
  心口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他不禁抬头朝自己家阳台看,却是黑朦朦一片。对方喘息中似乎还带着气竭的低咳,陈景仪抓着电话跑到楼前,一个名字,直觉地脱口而出:“苏咏!”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更加模糊,低低的嘶哑的笑,仿佛带着漫不经心的挑逗,那一瞬间,陈景仪已经确定了房中的另一个人,是苏咏。
  心脏像被什么狠狠地攥住一般,紧搅了起来,他几乎不敢想像,那个年轻的耀眼的大男孩,会面临着怎样的威胁。
  外面的人急得六神无主,里面对着歹徒拼斗的人, 生死关头问出的问题,却让陈景仪气得差点摔了电话——
  “景仪……呼……他……是不是你的情人?”
  陈景仪也不顾大庭广众,对着电话吼叫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想这些?!”
  对方丝毫不理会他的心焦,仍固执地追问:“告诉我,是不是……快,我快撑不住了……”
  陈景仪又急又气,煞白了脸颊,语无伦次地叫道:“是个屁!我没有情人!苏咏,厨柜第二门里面有餐刀……”虽然都是没开刃的,不过,聊胜于无吧?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嘟”地一声,通话结束,陈景仪瞪着随后蹦出来的通话计时,心里七上八下,想回拨过去指点他杀伤性武器的位置,又怕害他分心受伤,左右为难。
  虽然自己被他缠得很烦,而且苏咏非法潜入导致误撞凶犯,实在有些自找倒霉,但是他不该死,他的生命不该遭受这样无法挽回的重击——青春和热情,可以被拒绝,可以被忽视,但是,绝对不能成为被伤害的起因!
  想到这里,陈景仪甚至有些后悔没有答应他的追求,陪一场游戏又怎样?最多是热情散尽时难以见容,有什么比一条鲜活的生命更珍贵?!
  他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疾步冲向门厅,有警察拉住他的手臂,喊道:“你进去送死吗?后退!”
  “滚开!”陈景仪一把甩开他,又一脚踢在另一个警察膝盖上,挣开阻拦,朝里面冲过去。
  电梯已被锁了,二楼以上的楼层都被封了起来,陈景仪飞快地跑到门前,警察也随后跟到,打手势示意他后退,准备破门而入。
  “不顾人质了吗?”方才那个高个子拉住陈景仪,提醒他。
  陈景仪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狂乱的心跳,开口时已恢复了平静:“我要求交换人质,里面是我的学生。”
  高个子警察稀奇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一把将他扭按在墙边,说:“请你冷静。这样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陈景仪手臂被拧在身后,冷汗涔涔而下,正要破口大骂,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整个中队纷纷拔枪对准门口,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同样惨白的一张脸,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苏咏捂着腹部,指间流下浓艳的猩红,整个人摇摇欲坠地靠在门框上,一只手举起来作投降状,目光却只停在陈景仪一人身上,突然咧嘴一笑,低声说:“早知道他不是你的情人,我哪会耗这么长时间……”
  话音未落,身体晃了两晃,软软地栽倒下来,陈景仪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轻如叹息地叫了声:“苏咏。”
  满手湿滑,温热的液体仍在汩汩流出,警队的人一半组织急救一半进去捉拿已被打昏的逃犯,身旁纷乱嘈杂,却已经完全不入他的耳朵。
  因为,他听见,半昏迷中的苏咏,仍低喃着回答:“我在……”
  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着胸口跳动的地方,撞出血来,撞出痛来,撞出融融的暖意,扩散全身。
  九、
  英雄!我对你的崇拜如滔滔滔滔滔滔江水……
  英雄!签个名吧英雄!
  英雄!赏张照片让我YY吧~~
  英雄,好好养伤,党和人民不会忘了你的……
  ……
  打开手机,十条短信有八条是狐朋狗友们发来的贺信兼大吃豆腐,另外两条是天气预报和常见的低价提供雷管炸药枪支大炮私人侦探。
  一夜之间,苏咏成了英雄。
  原本他就是处处吃香的风云小子一枚,这次勇斗歹徒光荣负伤的事迹一曝出来,苏咏的大名立时红遍了整个大学区。
  脸帅,个子高,身材好,阳光性格,又聪明又会打架,多么正点的黑马王子——眼看着一颗新星正冉冉升起,照耀着、温暖着无数泛着梦幻泡泡的少男少女心——虽然离情人节还有半年多,鲜花和巧克力仍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大半被苏咏拿来巴结护士们,小半留下来和宿舍的兄弟们相见欢。
  至于他夜闯民宅的事,被陈景仪大人大量地找了个原因冷处理过去了,苏咏头上这顶光环依旧眩目夺人。
  那晚手术过后,我们失血过多的英雄昏迷了一上午,中午时分悠悠醒转,然后抓着护士嚷饿,被强行压倒量了体温之后扎上点滴,灌了些稀糊状不明内容的东西,到了下午,恢复能力堪比小强的苏咏同学实在饿得发晕,决定请求外援,于是他缠着护士要来自己的手机,发短信给宿舍的哥们:英雄濒临饿死,速速前来救驾。
  宿舍里的三个人早在医院候诊室等了大半天,而那个板着脸的护士长一直不让他们进去探视,三个人在外面干着急没办法,只好临时担起了发言人兼经纪人的差事,打发了一丛又一丛慕英雄之名而来的小朋友们和花花草草们,郁闷之气,上冲霄汉。
  这时接到苏咏的短信无异于久旱逢某霖,看来英雄不仅醒了,而且险关已过,三个人喜出望外,观察了下地形,意识到明闯的难度太大,只能暗渡。
  三位才子凑在一起商量了对策,决定带着打包的食物从二楼外侧阳台翻进去,幸好那里位于住院区最东头,下面罕有人至,清静又隐蔽——院方的安排应该是希望苏咏安心休养,远离喧哗,却没想到为紧急特攻队的行动提供了莫大的方便,三个人一溜烟潜到阳台下面,发了个短信上去:公主啊公主,把你的发辫放下来,让勇士们爬上去吧。
  不一会儿,阳台窗被拉开了,长长的床单拧搅着垂了下来,宋朝把装食物的塑料袋捆在肩头,一马当先爬了上去,范韫尾随,姜影垫后,几分钟之后,病房成了313的天下。
  苏咏靠在床头,脸色仍有些苍白,见了他们,笑吟吟地伸出手来,一本正经地说:“粉丝们,来吧,我接受你们的膜拜。”
  三个人齐齐作出呕吐的表情,宋朝扯了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打开层层的饭盒,诱人的香气飘了出来,葱爆羊肉,蜜汁叉烧,干煸豆角,酸菜鱼,虾仁茄条,香菇玉米,色香味俱全,光看得就让人口水流满地了,苏咏露出幸福得快要死掉的表情,伸手抓了一条叉烧就往嘴里塞,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黄泉路上不走饿死鬼,再被她们灌那种稀糊我铁定抓狂。”
  范韫忧心忡忡地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问:“阿咏,你的伤要不要紧?”
  苏咏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缠着绷带的腰腹,那里是伤得最重的地方,麻药过去之后一直灼痛不已,睡又睡不着,只好借吃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没事了,我这不好好的嘛!”苏咏手和筷子一起下,飞快地在饭盒间扫荡,姜影凑上前去,笑嘻嘻地问:“你跑陈老师家干什么去了?想夜袭?”
  苏咏头也不抬,回嘴道:“这主意可是你教我的。”
  宋朝也来落井下石,朗朗道:“你昨天用你的身子,挨那把刀,你带给朕的震憾,不是一点点,而是惊涛骇浪。你受伤之后到现在,朕一直想,不明白如此BT的你,怎么会有这种勇气?你,真的让朕困惑了,感动了。”
  怎么这么像当年某红遍大江南北的四字名清宫戏里的台词?苏咏起了一身鸡皮,掉落了手中的筷子,几乎胃口全消——你不仁我也不义,他想了想,温柔地接道:“您不用困惑,那不是勇气,只是一种‘本能’。”
  宋朝故作深沉地思考了片刻,不顾另外两人笑到绝倒的表情,接口道:“‘本能’?多么珍贵的‘本能’!朕会永远珍惜着你这份‘本能’!诶对了,沙朗斯通要演‘本能二’了,阿咏你那张‘本能一’什么时候拿来给兄弟们膜拜一下?”
  话题突转,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一边讲黄色小笑话一边互揭疮疤,谁也没有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还是苏咏最先发现的异状——不过,与其说他是“本能”直觉,倒不如说是空气中传来的恋爱的味道刺激了他的肾上腺。
  “景仪?!”苏咏对上立在门口的人时,惊喜地叫了出来,完全忘了身边这群偷渡进来的难兄难弟们——三名倒霉的苏氏室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白苏咏那厮一见美人,早把兄弟甩到脑后了。
  陈景仪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平静而冷漠:“姜影,逃课一次,回去写检查,宋朝和范韫,我会代为转告贵系的导师。”
  这个人,能不能有一刻不招人恨啊?
  三个人缩着脖子,灰溜溜地挪出来,回眸一眼,留给苏咏共同的祝愿:兄弟,早点康复,虐死姓陈的!
  陈景仪把一枚小罐放到桌上,声音平板地说:“你受伤了,吃些流质比较好。”
  苏咏毫不客气地抱过来揭开盖子,是混着菜丁的鸡粥,香气四溢。
  “谢谢。”苏咏笑开了花,抓起汤匙开始大快朵颐,陈景仪收拾了一室的凌乱,在他身边坐下,脸色比他这伤者好不到哪去,神情有些憔悴,薄唇微抿着,依旧保持着庄重严谨的风范。
  苏咏很快喝完了粥,舔着嘴唇回味不已,陈景仪见他这孩子气的动作,不禁微微一笑,脸色和缓了不少,低声说:“我该谢谢你,昨晚如果不是你,躺在这里的,应该是我。”
  “因为我爱你呀!”苏咏笑嘻嘻地扒上陈景仪的肩头,感觉到他僵了一下,却没有拒绝,暗喜否极泰来——一头热了这么久,现在是不是曙光初现?
  陈景仪迟疑了片刻,转向他,正色说:“以后,不要把爱字挂在嘴上,你还不明白它代表的意义吧?”
  无知又无畏的小鬼,一分迷恋也能夸张成十分热爱,而且从不忌惮表达,却不知给别人添了多少困扰。
  苏咏皱起眉,说:“我已经成人了,我会对你负责的,小仪。”
  这话就幼稚得要死,陈景仪忍俊不禁,不由自主地伸手拍拍他的头,说:“别说这种话,我不习惯。”
  像得到鼓励一般,苏咏的手不规矩地揽上他的颈项,暧昧地说:“那我就天天说,说到你习惯为止。”
  “只怕你自己说成了习惯,发现说错话时,后悔也来不及了。”陈景仪仍试图徇徇诱导,双唇却被苏咏的手指点住,随后是他温热柔软的嘴唇,贴合了上来,厮磨片刻,不觉早已屏住呼吸。
  “我伤口很疼,景仪,别说伤人的话。”苏咏一双澄澈的眸子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廊,躺在病床上的大男生很认真地、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脆弱,毫不掩饰,没有保留。陈景仪凝视了他片刻,理智退后,心中那微妙的难以辨明的情感占了上风,他低叹一声,伸手揽住苏咏的肩。
  夕阳明媚而温暖,金黄色的光茫洒了一室,映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即使紧密,仍有丝丝的缝隙,虽有距离,却传递着透肤的温度。
  十、
  313阴云密布,姜影伏在键盘上双手如飞,把一篇检查写得字字血声声泪,洋洋洒洒,感人肺腑,要文采有文采要深度有深度,另存了一份,改头换面,更名为《一条名叫旺财的鱼》发送给某杂志——宋朝和范韫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却是一个在玩大富翁一个在打麻将,真是同人不同命,悠闲得让姜影眼红。
  虽然陈景仪说要转告二人所属系的导师,但是三个人心知肚明那人绝对懒得多此一举,而姜影不幸生存在他手下,被捉来做儆猴用的那只鸡。
  “我出二十两,赌他们一定会接吻。”姜影咬着苹果,点开一串火辣热情的男男拥吻图,把头部PS成苏咏*陈景仪版。
  “我出三十两,赌他们最终会上床。”宋朝扶了扶眼镜,准备下QAF来截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