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郑笑天对于李旭东的说词也觉得无法辩驳，爱情原本就是一场豪赌，输家惨败到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另一个人。或许，他是无情，可是，感情原本就是不能勉强的东西。
  郑笑天算个什么都看得开的人，为一个不相识的人能说上这一句已经算是难得，现在自然不会再这样与李旭东争执，毕竟人家再怎么无情，也不是对他。何必自己生气呢。
  于是郑笑天便将话题转了，只感叹人生无常，然后便说有事要先告辞。
  “为什么告诉我？”走之前，郑笑天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因为只有你来问我。那帮警察没人来问过我。”李旭东笑了笑，“你快走吧，不走，我会想要把你压倒的。”
  郑笑天没有硬碰硬，与李旭东抬杠，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之人的可怕，他说的到做的到，郑笑天虽然总想要将李益湘压在身下，但是对于别人把他压在身下，却实在没什么兴趣。他道了声再见，便匆匆下楼。
  门关上，听见车子发动，离开的声音；屋里的人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杯刚刚倒上的红葡萄酒，手里夹着一根烟。他吸了一口烟，然后将杯子对着空中举起，微笑着说着“cheers”，仿佛和另一个人在庆祝什么。当然，这个房间只有他自己。
  白色的烟雾，弥漫在房间里，他哈哈大笑；他喜欢这种飘荡在云雾之中的感觉，有点晕眩，有点软绵绵，有点幻觉出现；在幻境之中他快乐的要死，因为他在这个世界里，能够拥抱自己深爱的那张脸，白净，冷淡，但却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
  郑笑天开着车疾驰在公路上。
  虽然事情已经得到了清晰的答案，但是他为什么总觉得心踏实不了，难道这个结果得来的太容易，所以让他没有成就感，满足感？
  也许吧。
  也许只有征服那个别扭的人，将他压在身下，才能够觉得心灵充盈吧？
  他能够得到那个男人吗？
  郑笑天忽然有些不自信，一种莫名的无法掌控的感觉从他的心头冒出了，挥之不去。
  29
  剩下的几日，郑笑天踌躇的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这个结果告诉陈沧海夫妇，每日都有些焦躁；他还变得越来越容易想起李益湘，甚至到了每晚都会梦到与李益湘缠绵的地步。可是那日与李旭东的交谈似乎给他自己带来了想不到的影响，他有些怕自己会像陈维一样，跳下去，就再也出不来，最终是这样的一个悲惨下场。他犹豫着，便只好处理些其它的案子，想要借着忙碌，让自己脱离这种不正常。
  李益湘也是每天忙忙碌碌，郑笑天几日没来队里找碴，他觉得清静很多，可居然不算愉快；他有些莫名的寂寥，甚至会忍不住看办公室的门口；他隐隐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是就是不想承认。
  没有郑笑天的日子虽然清静，但清静也会随着抹不去的血腥袭来。
  他不知道怎么排解这种让人窒息的血气，便不断的破坏自己的规定，破坏自己的身体。
  反正大麻是不上瘾的。人有的时候总会用一种什么理由来给自己的行为作借口，因为只有有一个这样的借口，才能将心中的愧疚和不安驱赶走，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干着明知是不对的事情。
  他需要一种方式，来逃避；可是越想逃避，就越是挥之不去，越是沉沦；对药物的依赖越来越严重，对疼痛的依赖也越来越严重。想要通过药物来逃避那抹不去的一幕，又怕就此陷入幻境，拔不出来，便借着伤害自己的身体的方法，只有疼痛，那种刺入骨髓的疼痛，才能够提醒他，帮他证实，他依旧还是活着，真实地活着。
  门铃响了，李益湘想不到会是谁。
  明日就是相亲，难道是王队长怕自己出状况，所以登门拜访。
  他心里飘过一阵暖意，虽然这份关心对于他而言，怎么都有些多余——一个准备弄砸得相亲，并不需要这么多的关心。不过人总是需要有人嘘寒问暖，有人记得，没有人记得，就和消失了没有两样。他不想就这样消失，所以有人还记得他，他就会无比开心。
  他开门。
  门外的人笑脸盈盈。
  “怎么是你？”
  “很意外吗？我也很意外。”
  “你为什么要来？”
  “自然是为了你。”
  “我对你没兴趣。”
  “可是我对你有兴趣。”
  关门。
  但来人似乎早有防备，一下子将门推开，反手关上。
  “我原本以为我再不会找你，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李益湘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平静，他疯了一般，一脚劈向对方，仿佛要将他置于死地。
  “你忘了是我教你的功夫。”来人闪过他的攻击，反将他制住。
  “你想要干什么？你放开我。”他发了疯一般的挣扎，却被来人迎头一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究竟是冷还是热，为什么他被紧紧的抱着，却觉得寒冷呢？
  那个清秀的少年向他微笑，他便沉醉了。
  蓝天，白云，一切都那么那么的美好，可是忽然间，那寒冷就不断的扩大，晴空万里，瞬间就变得通红，印出少年的脸，血淋淋的一张脸，没有眼珠。
  “我要你，这次决不放开你。”那嘴就一张一合，发出这样的声音，李益湘想要挣扎，想要摆脱，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束缚了，无法挣脱。
  那脸开始逼近他，带着笑容，没了眼珠的人，笑容竟然让他不仅害怕，更有一分迷醉，他颤抖着，犹豫着，挣扎着，却逃不开那冰冷的，血腥浓郁的双唇。
  眼前是一张笑脸，诡异，邪恶，胜过梦里的那张脸。
  李益湘是满头大汗，他被那梦压抑的喘不过气来，那梦里的血腥味，通过眼前的人，变得更加的真实，不仅弥漫在空气之中，更渗进了他的心里。
  那是一种看见灾难来临，却无法摆脱困境的惊恐，有心而发。他并不喜欢李益湘这样的表情，他爱他爱的快要发疯了，他想要他想要的快要发疯了。他忍了那么久，这一次，他却不能再忍了。
  撒旦的力量已经扩散到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没有人能够是干净的。即使这个他心目中的天使，也已经有一半是恶魔。而他自己，则已经注定要下地狱。
  “即使是地狱，我也不愿放手。”
  透过李益湘的眼睛，他甚至能抽离出一部分灵魂，看见现在的自己，呵呵，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什么时候。
  是爱上你的时候吗？抑或是失去你的时候。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喜欢看你现在的表情。”
  那已经魔化了的人轻轻的在自己耳边呢喃，李益湘却只有想要挣脱的愿望。
  他的到来已经是一场梦魇，自己一直都想要摆脱的梦魇。
  “你还在用那东西吧？没有试试更好的吗？它会让你忘掉现在的忧伤，和我一起快乐无比的。”
  他恨不得能够用尽每个毛孔的力量来逃离，但手脚都被绑的紧紧的；恶魔的嘴角泛着最美丽也最骇人的笑容，他也看着李益湘，带有一种奇异的痴迷，一会儿，他的宝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露出让他心疼得表情了；再过一会儿，他就会爱上自己，和自己一起共赴极乐。
  李益湘极度惊恐的注视着恶魔的双手，已经是注定无法逃离的命运，他忽然觉得生命就从自己的身体里硬生生的被抽走，也许，比看到生命的抽离还要可怕。
  一阵刺痛，他的心便跟着收紧，阿芙蓉，这个古老的词汇，就好像化身为藤蔓植物，将他牢牢缠住……
  接着，便是难以抵挡的一阵眩晕……
  30。
  没有泪水，只有冷冰冰的心和炙热的身体。
  李益湘感到自己如同上了云霄，快乐，冲击，与大麻能够给他的，绝不是一个层次。如海浪一般，一阵又一阵，拍打在身心的海岸上，汹涌澎湃；只是这样一种震撼的快乐，却没有冲走他心底的悲哀；细细汨汨的流水，一点一点地，或许还能够带走的东西；变作狂风骤雨，却是事倍功半。越是猛烈的想要冲刷抹去，便越是清晰；曾经的痛，现在的痛，与这无法自已的快乐混在一起，就像是洪水猛兽，啃噬着李益湘；不只是身体，还有本已残破不堪的心。
  体内的声音在哭着喊着不要不要，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被点燃一片又一片的欲望之焰。眼前的人，瞳孔在逆光的环境下，呈现出骇人的血红色，那是魔鬼的眼睛；一遍又一遍，誓言在耳边响起，只是每一个句子，除了变成利刃，在心房上划刮得声声作响，血肉模糊，便别无它用。
  灵与肉，分离，相互诅咒，相互背叛，又不得不相互依赖。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生生的撕扯开的，不只是皮肉，还有心灵。
  压住自己的身体，除了最初的一下，便就是温柔的带着隐忍，他是后悔了么？可是，后悔还有什么用！
  那一双温驯的眼睛，现在已经变成了匕首；表面的平静终于被内心的洪潮冲破，露出了凶狠的面目——这就是真实的你么？小湘？现在这个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的人，才是真正的，我认识的那个你吧。
  到底是谁疯了，已经没有人能够分的清楚；不过是一个疯癫的化身撒旦，正在破坏，不给理由；另一个则变成厉鬼，虽然此刻被牢牢钳制，但不知道那一秒，一旦重获了自由，便是遍野哀号得末日主宰。
  没有什么的坍塌是因为某一块砖头的松动，但一块接着一块滑落的砖头，就让某一瞬顺势一推，变成了让大厦倾倒的力量。
  狂野，压迫，反抗，屈服抑或是绝望；后悔或是不放手，在激情之后，便是两人的对峙。
  不，或者更该说是两个魔鬼。
  “我并不会后悔。”他吻了一下眼前人的额头，仿佛信徒亲吻着天使；圣洁，竟无任何邪恶。他松开他；然后离开。
  没有力气去杀他，亦不能杀了他。
  李益湘就铁青着脸，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指甲，嵌入骨肉，沾上血色。
  郑笑天笑不出来。
  可是他好像应该笑。王德发看见了他，陈岚看见了他，李益湘也看见了他。
  那张让他有些坐立不安，食之无味，做爱都了然无趣的脸，竟然出现在一个替代他的女人的旁边。
  相亲，滑稽的相亲，滑稽的组合，但究竟谁最滑稽，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王队长，李警官，怎么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你们？”
  “哦，这是我侄女，叫做乌兰花，我啊，看她和小李挺合适，介绍他们两个认识认识。正好，我有点事找你，我们到一边谈。”王德发正苦于找不到机会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这下郑笑天来了，可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小李啊，你和兰花慢慢谈啊，待会你们去看看电影也成。反正我这宝贝侄女就交给你了，晚上记得送她回学校。我待会和郑先生谈完了，自己就会回去。呵呵。”
  郑笑天看了李益湘一眼，希望他能够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或者是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可是李益湘只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答应着王德发对他的嘱咐。
  倒是陈岚，一脸急切的样子，想要对郑笑天解释什么。可惜郑笑天怎么都没兴趣，必竟，这表情放错了地方。
  郑笑天就这样被王德发匆匆拉开，他回头望向那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让他的心“咯噔”一下，陈岚是否假戏真做他并不在意，但是李益湘，难道李益湘真的会喜欢陈岚么？
  郑笑天没有把握。
  第一次像这样心神不宁，一面继续有理有度的与王德发聊着，却感觉脸上的微笑已经僵硬；心中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揭穿了陈岚，哪怕自己也跟着被揭发。这种感觉是嫉妒吗？看见他与别的人——无论是男是女在一起，嫉妒之火就这样腾腾的升起来，让他自己都有些讶异。郑笑天以为自己不是一个会吃醋的人，吃醋这东西，适合那些长情的人，要想守的人；就他自己这爱玩的主，谁跟他在一起不吃他的醋就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他要是还要吃别人的醋，简直就是找抽！哪有个给情人带了无数顶绿帽子的人还有资格叫自己的情人永远爱自己，只看自己。
  郑笑天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道理，所以他出来玩，也从不会对对方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什么三贞九烈、守身如玉，大家各自玩各自的，合则合，不合则分。
  可是这一次，有些东西怎么就不一样了呢？难道真的他郑笑天就是个贱坯子，喜欢这种别别扭扭，弄不到手的？
  或许弄到手了就不会这样了。郑笑天安慰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要再去想李益湘。
  陈岚和李益湘看完电影出来，已经不早了。
  陈岚是个漂亮的女子，亦有一般年轻女子的虚荣心。所以就算是她原本就打算拒绝李益湘，也希望这个跟她相亲的小警察能够为她着迷才好。她喜欢在男人眼中看到那种为她痴迷的光芒，她总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