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九米      更新:2021-02-16 19:44      字数:4802
  “嗯……”凌凤宁半闭著眼睛,静静地听著。自从离家,便很少有人用这般温柔语气关切自己的身体了,萧子墨先前虽也一直对自己好上加好的,但心思却始终没有怎麽注意过自己的身体,而今日这白倾寒,却让自己想起了不知在何处的爹爹……
  白倾寒见他一直默默不语,以为是又有了什麽想法,说道:“至於我是怎麽知道你修炼骄毓这功夫的,这丝毫不难,所以你也毋需多想,武林中修炼这武功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之这男子受孕便更是鲜为人知,我们白家乃世代行医问学,故对此略知一二,若你身体往後还有什麽不适,告诉我即可。”
  凌凤宁应了一声,白倾寒的关切让他很是心暖,但他并不打算与白倾寒进行过多的深谈,也许萧子墨还不知道,可是……
  有些事情,实在是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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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待第二日天明,凌凤宁此刻本应是嗜睡的时候,只是心里一阵阵儿的莫名心悸让他根本无法安然入睡,夜里不知道翻了多少回身,好不容易平稳的躺了会儿,到了丑时左右又开始盗汗,实在是苦不堪言。
  凌凤宁有些怨恼,低头盯著平坦坦的小腹,不由埋怨道:“若不是因为你,我哪用受这种罪?”
  话是这麽说,可是自从知晓了这孩子的存在之後,凌凤宁从昨夜开始便不敢随意盖被,沐浴过後也定要尽快擦干身子而後小心走至床上躺好,丝毫不敢怠慢了。
  跟白倾寒说的漠然冷淡,可是自己的心里,其实根本就在乎的不得了。
  这是个生命……
  是他和他的生命……
  凌凤宁这样想著,心里一会儿浮云阴霾一会儿雨过天晴的,挣扎矛盾的不得了。算了!一甩袖子想到,今儿个就要上昆仑巅了,一切,都等这事儿完了再说吧。
  下楼之後,看白倾寒已和萧子墨在楼下坐好,萧子墨冷著一张脸靠墙坐著,白倾寒在他旁边一副很是得意的样子笑个不停,见凌凤宁下了楼来,白倾寒连忙站起来大声招呼道:“凤宁,凤宁!我们在这儿呢!快过来!”
  凌凤宁不由苦笑,这白倾寒实在是不知该说他心思细腻还是脑子少根筋儿……偌大的客栈一楼因为时候尚早,所以客人并不很多,再加上那两人如此显眼耀目,尧是谁也不会看不到他们的,眼见著萧子墨就快要对白倾寒动了拳头,凌凤宁便紧了两步走上前道:“看见了,这麽早就起了?”
  萧子墨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白倾寒倒是咧嘴一笑,道:“是啊是啊,子墨起的才早呢,我看啊,他昨晚压根就没睡吧,毕竟今天这麽重要……”“白倾寒!你嘴巴不能停一会是不是!”
  对著萧子墨充满怒气的厉声喝斥,白倾寒无畏的耸耸肩,扭头对凌凤宁道:“来来来,你先吃点早膳吧,别的不说,这儿的小豆包可是要来上一个,我刚才吃了一笼屉呢!”
  凌凤宁笑笑,道:“我不吃了,现在可以上路麽?”
  白倾寒失望的“!”了一声,随即又很快打起精神道:“可以阿,你这麽急?”
  凌凤宁点点头,道:“我实在心系昆仑巅的情况,一刻也做不下去了,若是可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白倾寒正欲说什麽,萧子墨在旁清清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说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站起的这一瞬,两人相望,明明近在咫尺,这一眼,却好像望穿秋水。
  凌凤宁看在眼里,依旧是人若梨花,依旧是清丽脱俗,只是两人之间已经改变了多少,又还有多少可以改变?自己的心里虽是已经猜透了六分,可是重是不想深究,也不愿深究,不知道是自己想留给自己的,还是想从那人那儿得到的……
  念想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凌凤宁的错觉,萧子墨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煞是温柔,他眉眼低垂的对凌凤宁柔柔说道:“我们走吧。”
  “好……”
  凌凤宁喃喃的说出这个字,脚步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早就想这样子了。
  那样子的温柔,自己也许什麽时候也无法抗拒吧?凌凤宁悲哀的笑笑,脑海中那一直挥之不去的想法就暂时抛开吧,就算是被这人真的……也只当是自己惹下的祸根了。
  记得以前敏心问过自己,何处有情?自己也曾这样答道。
  “情之一字,只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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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修罗谷,乃是昆仑山的料峭之处,距顶峰昆仑巅并不甚远,在其居中之处有一深涧,名曰月牙潭,此潭虽地处绝顶,然潭槽内碧波盈盈、水波潋滟,一碧如洗的山泉源源不断地从槽底中部岩隙中渗出、长年不涸。
  凌凤宁看到这般熟悉的景色,不由感慨万千,不想一个月前方离开了它,而今日再来,却是为著如此沈重之事。
  白倾寒和萧子墨在他之後徐徐而行,见他离二人已有一定距离,白倾寒侧身低语道:“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萧子墨斜睨著看他一眼,皱眉道:“你怎麽这麽罗嗦!当初既定之事,还有什麽可想的!”
  白倾寒仍不死心,“你这样做了,日後後悔可怎麽好?”
  “我怎麽可能後悔!驾!”萧子墨不愿再与他多说下去,一个纵身策马向前奔去。别说什麽後悔不後悔!若是现在心软……後果才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萧子墨手里紧紧攥著缰绳,可是……
  明明以为所有感情都麻木了,可是为什麽还是会有那异常清晰的痛感?来自最深层的内心深处,疼痛抽丝剥茧的一层层包裹著他。
  不行!萧子墨铁下心肠,都已到了这个地步!决不可以功亏一篑!
  昆仑之巅,蔚为壮观,红日悬挂东方,一派喷薄而出之感,悬挂天边,金辉披挂。
  凌凤宁在马上,早早的便见著了昆仑巅上那道飒然而立的身影,只见那人面容依旧清丽动人,根本无法辨别其年岁,而凌凤宁此刻见他安然无恙,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激动欢欣,他猛地加紧马肚子,高呼道:“太师父!太师父!”
  影月看到凌凤宁後,神色陡然一惊,再看到了不一会儿便出现的萧子墨和白倾寒後,影月脚步一阵不稳,向後连连退了两步,嘴唇微微颤抖了两下,心如死灰的闭上了双目。
  待到凌凤宁上了巅峰之後,山上突然起了风,风过林处、回声不断,山风诡幻莫测,云雾倾刻万变,方才还是煞晴的天气,现在顷刻间,便转了阴。
  凌凤宁跃下马背,走至影月面前,恭敬的跪下行礼道:“徒儿叩见太师父,见太师父安好,徒儿便放心了。”
  影月缓缓张开眼睛,伸手拉起了他,只这一瞬,他的神色又是一变!他盯著凌凤宁看了许久,才慢慢问道:“你怎麽只身返回了?”
  凌凤宁道:“有人知会徒儿说是昆仑巅遇险,遂赶了回来,现在看您安好无恙,徒儿也就放心了。”
  “谁知会你的?”
  凌凤宁见影月神情凌厉,不免犹豫了一二,但最後还是说了出来,“一个年轻人,姓萧名曰子墨。不知太师父可认得?”
  影月冷冷一笑,道:“当然认得了,他可是……”
  话音未落,便被一阵马蹄声打断,只见萧子墨身形灵活的勒马收缰,马儿一声长嘶後停在了影月与凌凤宁的跟前,萧子墨纵身跃下,冲影月拱手笑道:“影月教主,别来无恙阿。”
  影月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们天日堂真是命门正派,连拿人相要挟这种下贱事情也做得出来!”
  萧子墨嘴角先是泛起一抹笑意,随後逐渐扩大。
  云海汹涌、气势磅礴,云海中折映出山光,时隐时现,风倒是刮得更大了些。
  萧子墨的衣衫被山风刮得有些飘散,但整个人看起来确实异常的坚毅,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影月教主过奖了,天日堂本就对影月教主您仰慕非常,若是您能接受我派这麽有诚意的邀请,当了我派的司右使,我们又何必落入这般地步?”
  影月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卑鄙小人!你现在已达到目的!还不肯罢休?!”
  凌凤宁在旁听了许久,面色渐渐由迷惘,到板滞,到若有所思,最後……是恍然大悟的心痛!他看著萧子墨,面色惨白的指著他颤声道:“你……你竟然……!”
  萧子墨看他如此痛心,心里面著实十分不是滋味,可是天日堂少主的身份由不得他此刻参杂半点感情,他面无表情的对凌凤宁说道:“我怎麽?若不是你蠢笨到轻信我的话语,又怎麽会沦落至今天这步田地?”
  凌凤宁此刻只觉得心痛欲裂,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笑得十分奇怪勉强的说道:“是,我真是蠢……蠢透了!!你啊……你啊……呵呵,呵呵。”
  萧子墨看他神色凄厉,笑容奇怪,心里也是像被一道道撕扯一般,他别过头去,冷声道:“还有什麽话就一并说了它!别含含糊糊的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凌凤宁心如止水,摇了摇头,轻合双目道:“没有了”
  没有了,什麽都没有了,以前的那些,以及那些来不及发生的以後。
  统统……没有了。
  萧子墨又看了眼影月,振臂一呼道:“天极远望,日月环堂!”
  山下像是无数的脚步剑一般的在向上冲,凌凤宁看著脸上不自主露出欣喜神色的萧子墨,猛一吸气,转身背过他向下一跃!
  萧子墨在一霎间惊眸回首!只见凌凤宁飘飘衣裾的一角即将消失在昆仑巅的断崖一侧,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却只听到山谷中凌凤宁留下的嫋嫋回音。
  “子墨!你好…………!!”
  身後同时传来的,是影月痛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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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独坐幽篁里,
  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
  明月来相照。
  《竹里馆》
  凌凤宁倚在青竹藤椅里,怔怔的发著呆,不晓得在想些什麽。突然身後伸出一只素白如玉的手,吓了他一跳!
  月苍岚看他明显吃了一惊的反应,不由苦笑道:“凌大哥,你想什麽想得如此入神?”
  凌凤宁看清来人,温文一笑,道:“没什麽。想些前尘过往罢了。这是今日的汤药?”
  月苍岚的手不由轻轻的抖了两下,随即温柔不已的笑道:“是啊,快喝了罢。”
  凌凤宁没有丝毫犹豫的接过药碗,隔著老远便可闻见的苦涩药味,到了口里边更是变本加厉,可是凌凤宁不管什麽药,不管有多难以下咽,只要是对身体有好处,便一概吞咽入腹。
  月苍岚看著现在靠在藤椅上轻轻皱眉喝药的凌凤宁,不由想到他刚刚被自己找到的那时……
  不知是世上的机缘如此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凌凤宁原本从昆仑巅的崖角跳下,便只是想就此一了百了,可却没有想到,坠下之後竟生生堕入了那月牙潭。
  他从数百丈高处跃将下来,冲力何其猛烈,几近是要笔直的坠下去,只是他那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也不管那下方究竟为何物了。也不知沈入水中多深,人也就渐渐昏沈过去。
  待他再醒来之时,映入眼帘便是一室翠绿。他不禁撑起身子,游目四顾,只见繁花青草,他心里又是吃惊又是怅然,何故竟来到了这幽篁小筑?
  此刻竹屋门被轻轻推开,月苍岚浅笑著端了碗药走了进来,将药放在床边後,轻轻将手搭上他的额头,过了片刻笑道:“还好热度退了,来凌大哥,快把药喝了。”
  凌凤宁本无心喝药,可是在月苍岚那样殷切期盼的注视下,他又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得低头将药水喝了小半碗下去。
  月苍岚接过药碗,也不再逼他多喝,从怀里取出块帕子轻轻帮他把嘴角的渣滓擦拭干净,一边擦一边略带责备地说道:“凌大哥,此事苍岚定要说你不可,你明知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的命,怎麽还如此糟践自己?若不是那月牙潭恰好与幽篁小筑外院的泉眼相连,我又岂会知道你竟会轻生?”
  凌凤宁淡淡的恩了一声,随即沈默了一会儿後突然抬头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轻生而不是被人所害?”
  月苍岚万年不变的如玉文雅的脸庞上飘过了一抹诧异和……失措,他躲闪著凌凤宁的眼神,避重就轻地说道:“苍岚小通卜术,自然……就知道了。”
  凌凤宁紧紧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苍岚,你切莫骗我。”
  四目相望,最後月苍岚败下阵来。
  “好吧,我说。”他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却依然优雅好看,“是我算到的,你会坠崖,其後会落入月牙潭,而幽篁小筑与那月牙潭确有泉眼相连,於是……我才能将你救回。”
  凌凤宁听罢,微微闭上了双目,轻声道:“你的卜术如此了得,那麽……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萧子墨的真实身份?”
  月苍岚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道:“是。”
  凌凤宁忍不住苦笑一声,长叹道:“为何众人皆要蒙骗於我?”
  月苍岚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於也挂上了一丝惊恐,他拉著凌凤宁的手颤声道:“不是的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