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05-29 17:44      字数:4891
  那木都鲁氏已是三十出头的妇人,穿着宝蓝色刻丝祥云纹旗袍,外罩绛紫色镶黑貂毛褂子,头发挽成圆髻,插着几支金簪子,端庄大气中略带威严。
  七个儿媳妇站成排,齐齐向公婆福身请安。
  钮钴禄氏嫁入富察家时,李荣保的父母皆已仙逝,钮钴禄氏从来未受婆婆刁难,也不曾在婆婆面前站过规矩,心态正常无阴影,没有一般妇女由媳妇熬成婆后,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扭曲心理。故而,钮钴禄氏对几个媳妇要求宽松,既不让她们过来伺候,也不插手小两口之间的事物。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婆婆宽厚和蔼,通情达理。那木都鲁氏等人身在福中很知福,对钮钴禄氏恭敬有加,爱戴不已。每当出门与相熟的贵妇人交际时,听见贵妇们的悲惨遭遇,几人无不在心底高呼阿弥陀佛,回程上总要拍着胸口唏嘘几番。
  钮钴禄氏笑着免了,各个儿媳妇关心上两句,表示自己一视同仁。
  那木都鲁氏待婆婆问话完毕,起身道:“阿玛额娘的出行物事都打点妥当了,庄子上也派人收拾整洁。”徐徐回报着今日公婆的春游事项。又道:“不如让弟妹们去服侍阿玛和额娘?媳妇管着家丢不开手,不然合该媳妇亲去的。”
  钮钴禄氏摇头拒绝,“我和你阿玛去散散心,有二丫头同行,你们很不用担心。”
  那木都鲁氏张嘴欲言,钮钴禄氏却极为大方道:“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你们也可去游玩踏青。咱们满洲妇女不用整日拘在四方院子里,出门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七个媳妇都笑着起来谢婆婆体贴。
  那木都鲁氏便不再多说,招呼着人送公婆出门。她在钮钴禄氏手下学习多年,考虑周全,处事老道,叫了三辆外观普通的马车,一辆为公婆准备,一辆为小姑准备,一辆是丫鬟婆子坐的。护卫家丁也安排了许多。
  细细嘱咐了跟随的管家与掌事婆子,那木都鲁氏目送着一行人走远,方转身回家理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素怡深以为然。她不如李荣保所言的那么乐观。此次秀女年龄普遍偏小,很多都是刚满十三岁(虚岁)的小姑娘。以雍正爷的习惯来看,挑选几个秀女赐给儿子当小老婆是毋庸置疑的,关键在于小老婆的进门时间。
  想起新年里在皇后宫中见到的那位小姑娘,才十岁大小模样,已是光彩四射,袅袅娜娜,比二月里梢头的豆蔻还美丽。小姑娘是皇后的族侄女,闺名昭容,当真是名副其实。京城有传,此女乃满洲第一美女。
  皇后笑眯眯的向素怡介绍昭容,态度亲切自然。素怡当时心里一动,已有所察觉,回去让人暗暗留心。半月时间,足够富察家把一个并非养在深闺的满洲姑奶奶打听清楚。素怡收到密信时,稍稍松口气。皇后不愧为在雍正爷身边待了几十年的女人,不着痕迹的给素怡提个醒,卖了人情,又向素怡展示了她的实力。
  素怡暗道好险,万幸自己不是站在皇后的对立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她抿口茶,望着桌上一丛密密的水仙花,思索着对策。昭容年纪尚小,已生的如此模样,等到面庞长开了,更是不可小觑。
  倒不是说昭容比素怡美丽,其实,她们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不可比较。素怡的魅力源于骨子里散发的优雅,灵魂深处滋养的气质,宛如皑皑白雪里一支初绽的白梅,暗香缕缕,捉摸不定。昭容则是花田里最艳丽的那支玫瑰,年轻热烈,不断挥洒芬芳与青春。
  正如张爱玲所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男人的猎奇心理,素怡再明白不过。前世,当她还是傅清泠的时候,在秋枫萧索的夜晚,她独自躺在雪白的大床上,偶尔会对易叔璟的行为做些浅显的思考。这是相当耗费精力的事情,至少素怡的脑袋在转动一刻钟后便会自动进入睡眠状态。也是剂催眠良药,素怡自嘲。
  贤妻,是素怡给自己的定位。在自己的底线不受侵犯之时,她会是个标准的皇子福晋。努力争取,这是去年才领悟的道理。笼络住弘历的心,保住自己超然的地位,这是她的行事方针。扫视房间里若有若无暗示着早生贵子的家具摆设,素怡幽幽叹口气。时不我与呀!
  莫怨与莫痴进来请示,打破一屋子的宁静。“福晋,五贝勒乔迁新屋的贺礼已准备好了,您要亲自过目吗?”
  弘昼年初搬到西四所,嗯,带着两个格格和几个侍妾。雍正爷钦点的五福晋吴扎库氏将于二月底入门。礼部与内务府早将五贝勒的大婚仪准备好了,只等吉日到达,迎娶福晋进门。
  乾西五所还是正常格局——头所尚好好立着,是弘时曾经住过的地方,并未改为漱芳斋戏台子;二所三所是弘历的地盘;四所五所划分给弘昼使用——即后来的建福宫花园。
  素怡接过单子浏览后,满意点头,“照这样准备就行。五贝勒的新婚礼物,与五福晋的见面礼,你们可心里有数啦?”
  “福晋放心,奴才一直记着呢,绝不误您的事儿。只差几样东西了,不过几日就得,到时再让福晋检查。”莫怨统领外务,与宫外的接洽等事她向来应付自如。
  素怡便舒心一笑,转而提起另个话题:“养身茶先停了吧,近来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
  几个莫丫头只负责煮茶,对茶的成分及功效一概不知,闻言只为主子高兴,“那敢情好,奴才这就交代下去。”莫怨说着,喜滋滋的扭身离开。
  莫痴也笑:“主子身体健康,奴才们就放心了。太太若是知道,也会为姑娘高兴。”素怡出痘后,钮钴禄氏将素怡看护得跟眼珠子般,丫鬟们都知道老爷太太最宠爱的孩子是大姑娘。
  素怡被勾起思绪,“也不知阿玛和额娘身体如何?”一入宫门深似海,家书难得。即使素怡有路子,也不敢随意与家人联络。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呀。这险,她还冒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为什么作者这么多天没有更新: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作者照例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洗漱吃午饭,打开电脑码字。一般我会先看看大家的留言,很可惜,没有留言。然后我收到站内短信,与qq邮件,消息都是相同的。一直鼓励我,支持我的编辑离职了,当时我很淡定,后来我就慢慢的有些烦躁。甚至有弃坑的打算。沉迷小说两天,自我反省两天,今儿才爬上来更新。
  其实我昨天也有码字,但是码到一半就有点烦,索性再等一天。
  我想说的是,感谢读者们的支持,我会尽力调整状态,把这篇文码完。
  写字的人果然是有些敏感呀,望天。
  顺便问一下,如果没有完成榜单任务,会怎么样啊?可怜我四万字还写了不到一半,真是晕哟。
  婚礼与陈年旧事
  天色尚且朦胧,宫人们已迈着细碎的步子忙碌起来。
  素怡眨眨清亮明澈的双眼,轻轻挪开弘历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撑着床沿坐起。帐帘外透着丝丝光亮,隔间里守夜的莫忧的呼吸细而浅。
  当东方的红霞渐升,自鸣钟叮叮当当敲响五下。素怡回过头,便看见身侧的丈夫缓缓睁眼。他的生物钟向来精准。
  弘历在被子里摸索一阵,把素怡的小手握在手里,哑声问道:“怎么起的这么早?”语罢,他神志迅速清明了,探手摸摸素怡只着睡衣暴~露在锦被外的肩头,蹙了眉头道:“都有些凉了,快进来暖暖。”
  素怡沉默着,顺从的滑□体,依偎在弘历怀里,任他有力的手臂把自己圈在怀里。
  弘历知素怡醒来时不喜开口说话的习惯,故他也不着恼,以额头轻触素怡的额头,发下素怡并无发热,才小声交待:“待会我去兵部,”是了,今儿弘昼大婚,他也不会给自己放假,“若是见着岳母,请她过来坐坐吧。你们母女俩许久不见,你前儿生辰……”二月二十二日,是素怡十七岁生辰。说到这里,他止住话头,过了片刻才接着说:“皇额娘和额娘那儿,有我照应着,你不用担心。”
  素怡掀眸对弘历投去一瞥,待看见男人眼中的真诚与歉意后,微颔首接受他的心意,喃喃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倒是你,宴席上少饮酒,饮酒之前也记得先用些膳食。”
  弘历浅浅叹息,亲吻素怡的额头,“都听你的。”
  夫妻享受了一会儿的脉脉温情,弘历起身叫人。素怡也跟着起床。
  挥退欲上前伺候弘历的二秋,素怡亲手服侍着弘历更衣,最后系上一个她亲手制作的荷包,打量一番后,满意点头。
  弘历眼神宠溺温柔,微笑着看着她忙活完,才招呼着几个宫女服侍着梳洗。略作思索,弘历走到梳妆台前,从首饰匣子里挑了几样首饰搭配好,示意呆愣的莫失给素怡戴上。
  装扮完毕,弘历自个儿托着下巴看了看,赞叹:“这样不错,配这身衣裳。”
  素怡嗔他一眼,走到穿衣镜前照了照,笑道:“想不到爷还有这功夫。”
  弘历走到素怡背后,漫不经心道:“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爷又不是傻子,见过的女人不知凡几,怎么也培养出了几分欣赏水平。
  素怡歪着脑袋凝视着镜子里长身玉立的弘历,咯咯一笑:“嗯,爷的眼界,我这等妇人自是不能相比。爷……”最后这声拉得老长,很有些千回百转的意思。
  弘历假意疑惑,瞪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福晋这话什么意思?爷可是听不懂。”说着转身昂首阔步走了,脸上的笑意却掩也掩不住。
  素怡垂头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天气和暖,阳光明媚。
  鼓乐大噪,人声鼎沸。花团锦簇,香风缕缕。西四所淹没在红色的海洋里,铺天盖地的喜庆之色,浓烈而厚重,直逼人眼。
  路边摆着盛开的茶花,屋里装点着鲜艳的桃花,出自技高一筹的宫中花匠。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桠上缠上彩缎扎成的花朵,乍一看竟像是真的一般。
  雍正爷儿子少,目前仅有两个儿媳——董鄂氏和素怡。董鄂氏是个闷性子,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来,遑论热情招呼客人。只有素怡一个人忙不过来。多亏细心的皇后娘娘,在宗室近亲里挑选了几个活泼爽利的年轻媳妇来帮忙,顺便活络气氛。
  夫人外交呀!素怡打点起精神,挂着亲和温柔的微笑与福晋们说笑。董鄂氏长舒一口气,趁人不注意,缩到角落里去,悠闲的品起茶来了。
  寒暄一会儿,大家就各自按序坐下喝茶,静候新娘子到来。在座的都是出身名门的嫡福晋,气度高雅,举止坦荡,非爱吵闹闲话,搬弄是非的人。
  素怡用帕子擦擦嘴角,朝窗外望去:看着别人结婚,与自己结婚,感觉真是大不一样。
  不多时,外面脚步声纷乱起来,小太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吆喝着“新娘来了”。
  众人皆抬头往外望去。
  小宫女走过来福身禀报:“新娘已至,还请福晋们移步。”
  一个清亮爽脆的声音打破寂静,“咱们还等什么,去看看新娘子吧。”倒没人责怪她逾越。
  素怡瞟一眼董鄂氏,笑道:“福晋说的对,三嫂,我们去吧。”
  董鄂氏扯扯嘴角,“走吧。”
  福晋们满脸喜色的朝中院而去。目的地,西次间新房。
  外面人就多了。笑闹声,谈论声不绝于耳。大家议论的无非是新娘的嫁妆与外貌问题。
  随着一声高唱,众人拥到大门口。只见弘昼扑扑射了三箭到彩舆上,女官方引着新娘子下轿,一直往新房而去。
  满族的祝福歌悠扬响起。房里,弘昼挑了盖头,新人饮下交杯酒,吃子孙饽饽。
  程序走完,弘昼退了出去,临走时不忘朝女人们抱拳笑道:“请嫂子们照料一二。”不知是因为这满屋的红,或是成婚的喜悦,弘昼清秀俊逸的脸上竟有些红晕。
  爽利的满洲姑奶奶难免打趣几句小夫妻,笑着把弘昼轰出门。
  新娘子安安静静的低首坐着,双手交叠于大腿上,帽子上垂下的珠串映衬着她美好的脖颈,真真是白里透红。都说女人最美的时候便是此时,这话当真有些道理。
  素怡走过去拉着吴扎库氏的手,笑道:“弟妹不用紧张,嫂子们都好相处。五弟也是个体贴的。”她与吴扎库氏偶有往来,算是熟人了。
  吴扎库氏羞怯的抬起头,轻声道:“多谢嫂子。”
  素怡见她脸上扑着厚重的脂粉,白的地方雪白,双颊处偏红彤彤的,简直像个熟透的大苹果。虽说这时代的新娘妆都是这样,素怡也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吴扎库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