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05-29 17:44      字数:4935
  海氏一怔,两行清泪滚滚落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弘历。弘历正垂首喝茶,根本没有接收到她深情幽怨的目光。海氏咬咬不见血色的唇瓣,倒退两步,恭敬拜倒:“奴才告退。”
  素怡把一切收进眼底,不动声色吩咐:“莫悔,去找根人参给海格格送去。海格格弱不禁风,还得多补养补养才行。”她不是圣母,怎么也得膈应回去才行。
  莫悔掩藏起心底的不屑,道:“奴才遵命。”
  海氏扶着宫女出门的身影停了停,回首道:“奴才多谢福晋厚爱。”
  “嗯。你身体不好,就先回去吧。”素怡点头,又对富察氏道:“妹妹就先等等,我看奶嬷嬷也快抱小阿哥来请安了,你也见见。”
  富察氏的活力瞬间满值,惊喜道:“是,多谢福晋。”她每天勤勤恳恳的来中院请安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见儿子一面。
  素怡道:“你是小阿哥的生母,母子连心,血缘是割不断的。快坐下吧!”又招呼莫失:“去给富察格格端杯新茶来。”
  富察氏感动不已,抹抹辛酸的泪水:“福晋慈悲,多谢福晋体恤。”
  素怡所料不差,半盏茶还未用完,小宫女就来禀报小阿哥到了。
  素怡瞟瞟激动的富察氏,笑道:“快传。”
  曾氏抱着小阿哥进门,请安毕。
  素怡便问:“小阿哥可是醒着的?抱过来看看。”
  曾氏道:“启禀福晋,小阿哥刚才还是醒着,这会儿又睡下了。”
  素怡接过被裹成粽子的便宜儿子,逗了逗,对弘历道:“爷,您看,小阿哥长得可真像您呀。”纯粹睁眼说瞎话,小婴儿明明长得像富察氏多些。
  满人的传统是抱孙不抱子,弘历配合的偏头打量儿子一番,责怪的看了说谎的素怡一眼。除了一双丹凤眼是爱新觉罗家的典型特征外,那个塌鼻子、圆下巴、薄嘴唇是像爷吗?爷明明长得玉树林风、英俊潇洒,岂是这个小胖子能比的?——爷,您真臭美。
  被弘历怨愤的小眼神直射的素怡悠悠然转头,把婴儿递给曾氏:“抱去给他额娘看看。”富察氏眼巴巴等着呢。
  富察氏小心翼翼的接过儿子掂了掂,满足的笑道:“小阿哥又长胖了呢。”
  素怡赞同:可不是吗?才抱这胖小子一会儿,她的手臂发酸。不过,不怕他长胖,就怕他长不胖!素怡问曾氏:“小阿哥昨晚上怎么哭得那么厉害?”
  弘历正襟危坐——他也想知道儿子为什么把自己吵醒。
  富察氏也停止摇晃儿子,提着心听着。
  曾氏暗自抹把冷汗,道:“小阿哥腹中饥饿,难免啼哭。”这是常识好不?婴儿饿了,尿了,拉了,不爽了……都会哭的好吧?
  素怡点头,不愧是小胖子,消化系统就是要比别人给力些。想当初,小乖小时候,哪有这么折腾人?小阿哥晚上吃无数次奶的坏习惯,还不是奶嬷嬷惯出来的。晚上睡不好,白天就睡;白天睡多了,晚上精神就好。恶性循环呀!
  尽管心中明白,素怡也不想做个恶人提出来。小婴儿的亲爹亲妈在看着呢,还以为当嫡母的不疼儿子!算了,早点给小胖子挪个窝,省得吵到自己。希望西二所和西三所的墙够厚,能够抵挡住小胖子不可匹敌的哭功。
  素怡对奶嬷嬷的无奈表示理解,对工作表示支持:“别饿着小阿哥。”及时堵住他的嘴,以免吵了他爹的好觉。
  曾氏顶着压力应了。
  素怡又道:“这几天收拾收拾东西,等我选个好日子,把小阿哥挪到西三所。”又问:“小阿哥的嬷嬷宫女们可是齐备的?”
  曾氏道:“回福晋的话,内务府是备齐了的,除了贴心伺候小阿哥的嬷嬷宫女,其余的暂时住在西三所里面。”四十个人不是小数目,西二所装不下呀。
  富察氏一听,也觉得儿子住在抱厦里委屈了,期待的看着素怡,等她发话。
  素怡不负所望:“也是,尽快着手此事吧。”省得大家住得不舒服。又对莫失道:“按照爷的吩咐,让苏氏、金氏、陈氏、黄氏也一起挪到西三所,好与小阿哥作伴。”
  富察氏闻言,诧异的睃了弘历一眼。见弘历冷目望来,她立刻敛了神色,心思却活动开了。幸好自己先有了小阿哥,否则在福晋进门后,难有出头之日。
  莫失一喜,脆生生道:“奴才这就去。”掀起帘子就出去了。
  几个试婚宫女算是通房丫头,一直在房间里发霉,尚没有资格来中院请安。
  素怡无奈道:“这个冲动的丫头。”
  富察氏笑着奉承:“还是福晋身边的丫头懂事。”
  素怡不欲多言,道:“小阿哥这会儿还没醒吗?”
  富察氏道:“回福晋,还没醒呢。”
  “真是个爱睡的孩子。”素怡对曾氏道:“把小阿哥抱回去吧,仔细点别受凉。”
  曾氏从依依不舍的富察氏手中接过小阿哥,道:“奴才省得,请爷和福晋放心。”
  儿子走了,富察氏识趣告辞。顿时,屋子里只剩夫妻俩。
  弘历用拳头捂着嘴咳嗽一声,有些尴尬:“海氏一直是这个模样?”
  素怡瞟了瞟他,默不作声。
  弘历端起杯子想喝,才惊觉茶已经凉了,又悻悻放下:“以后如果她还是这么个做派,你也不用理她,把她拘房间里就是。”海氏是雍正爷赐给他的女人,暂时不好发作。
  “唔,我知道了。”素怡舒展颜色。偶尔吃吃小醋,耍耍小脾气,是夫妻间的情~趣,却不能过度。
  弘历松口气,道:“我先去户部看看。”走了几步,又回首交待:“中午回来用膳。”
  素怡起身送他至门外,道:“我今儿亲自下厨,可有什么想吃的?”
  弘历爽朗一笑,道:“你知道我的喜好……天冷,快回去,我一会儿就回。”
  素怡接过吴书来手里的披风给弘历系上,道:“嗯,你也当心。”
  弘历捏捏素怡的掌心,轻声道:“等我回来。”
  周围的太监宫女皆垂头作木头人。
  素怡的脸上飞上红霞,喃喃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我都感冒一个星期啦,咳嗽还是不好。真是郁闷!
  为人媳妇为人子
  沉睡中的素怡忽然打了个激灵,从梦境中惊醒。她拍拍怦怦作响的胸口,四下环顾——漆黑的帐帘上,精致的百子春戏图纤毫毕现。手背轻贴额头,抹去细密的冷汗,素怡告诉自己——你在清朝,而非现代的医院病房里。重复几遍,方微微定下心神。
  同床共枕的弘历首先发现素怡的异样。他撑起沉重的眼皮,摸索着将素怡拥进怀里。这位白日里处变不惊的皇子,低哑的嗓音里罕见的带了焦急:“梦魇了?”
  素怡心里不由一软。将侧脸紧贴于弘历温热的胸膛上,她镇定的宽慰弘历,同时宽慰自己:“不妨事。”只是一个阔别十几年的旧梦罢了。
  弘历沉默了一会儿,才抬手抚摸着素怡的秀发,话语温软:“睡吧,我在这儿。睡吧,睡吧。”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深秋里祥和的安眠小曲,将素怡带入他的世界里。
  冰凉柔软的娇躯与火热强壮的身体紧密依偎,素怡缓缓放松僵硬的四肢,任由那丝丝缕缕的暖意融入血液,蔓延至全身,宛如在冰天雪地里饮下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浑身说不出的舒爽惬意。
  素怡蜷缩着脚趾,整个人如藤蔓般缠绕在弘历身上。在这陌生的朝代,在这孤独寂寞的夜里,有一个宽阔安稳的胸膛依靠是件值得感恩的事情。因为夜色的遮掩,素怡才敢小心排解深藏的恐慌与忐忑。——那些不见天日的回忆与秘密,通通化作青烟散去吧。
  耳畔的呼吸渐渐均匀。弘历长出口气,亲吻着素怡的眉心,暗道:我在这儿守着你,放心入眠吧。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没有幽深的走廊,没有颓废的易叔璟,没有紧皱眉头的父母,没有雪白的病房,没有冰冷的机器,素怡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畅快。直至自鸣钟敲响七下,她才悠悠醒转。旁边泛着野菊花香味的软枕已经泛凉,想来弘历在五点时已经起床上早朝去了。
  抬手拨了拨床帐,外面立刻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莫失满面笑容的将帐子挂在金钩上,清秀的脸蛋红彤彤的透出一股子喜庆:“福晋,昨晚休息的可好?”
  “嗯?”素怡眨眨眼,道:“还好。”除开上半夜的梦。
  “贝勒爷临走时交待奴才们不能吵醒您呢。”满足好奇心的莫失顿时开怀,给素怡披上夹衣,招呼宫女捧了铜盆香胰等物伺候素怡梳洗,口中问道:“福晋今儿要去给皇后娘娘与熹妃娘娘请安么?”
  素怡颔首作答。虽然宫中没有明文规定皇子福晋必须如同平常人家的儿媳一般,每日都到婆婆跟前伺候,但是素怡勤去不缀,可谓风雨无阻。于皇后和熹妃,此时的素怡只是一个有些熟悉的人。素怡的目的很简单,把关系由陌生人转变为家人。这是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
  宫中的人精们,在风云诡谲的紫禁城里,早早练就一身本事——和气淡然是他们的保护色,冷漠自私才是实质。宫妃们更是个中翘楚。素怡在心底叹息:皇后暂且不论,让弘历的生母熹妃接受自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莫嗔匆匆而来,头发上仍可见细微的晨露,豆绿色的旗袍下摆也有些湿润。她凑到梳妆的素怡耳边,小声禀着刚才探听到的情报。
  素怡倒不意外,微不可察的动动嘴角,道:“我知道了。”让苏氏四人挪到隔壁居住的消息肯定会被人知道,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想起表面上万事不理的皇后与慈祥和蔼的熹妃,素怡目光一闪,问道:“看清是谁了吗?”
  “是厨房的小宫女春桃和太监小三子。”
  素怡摇头:“肯定不止这两个,你仔细盯着,再来回话。”皇后和熹妃的眼线岂是能轻易揪出来的?也太小看她们了!“春桃和小三子先留着。”根基不深,不能打草惊蛇。
  “奴才遵命。”莫嗔福身退下。
  从养心殿出来,弘历的脸色有些阴沉,吩咐吴书来:“备马,出宫看十三王叔。”怡亲王今儿没有来上早朝,似乎是旧病复发了。刚好他出宫有事,便向雍正爷请旨去探望怡亲王。
  吴书来眼珠子转了几转,道:“贝勒爷,您还没有用早膳呢。”
  弘历瞪他一眼,负手大步离去:“在怡亲王府用。”
  “哎哟。爷,您等等奴才。”吴书来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爷,今儿不去户部么?”
  “……”
  “爷,上次去的法兰西店铺不错,里面的香水福晋一定喜欢……”
  弘历拧紧眉头,顿住脚步,回首道:“吴书来。”
  吴书来整整歪倒的帽子,躬身道:“奴才在。”
  “去查查后院的几个女人……”平日里安不安份。明代屠隆《昙花记·礼佛求禳》里有说到:“清闺梦魇,晓黛愁蛾敛,渐香肌疲损腰纤。”在他看来,梦魇可没有素怡说的那么轻松,长期噩梦对身体健康有很大影响——没看见人家精神疲惫,连腰都瘦了吗?
  梦魇的形成原因有二:一是德行有亏;二是惊吓过度。第一个可能直接否定——素怡品性高洁,心地善良,不可能做坏事。那么只剩第二个可能。结合他亲眼所见,海氏的唱做俱佳、明里暗里给素怡上眼药的行为——若来个不了解素怡的人,恐怕也会被欺瞒。
  吴书来心里一咯噔,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呀。他苦着脸道:“奴才去查不太合适吧,爷?”
  回答他的是弘历鼻子里发出的一个“哼”字:爷是主子,你是奴才,竟敢推诿责任,违抗命令?小心爷随便找个理由把你发落了,机灵的小太监又不是只有你吴书来一个!
  寒意袭来,吴书来一凛,自己越界了。忙点头哈腰的答应:“奴才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出门没有看黄历,霉运当头哟。
  皇后寝宫。
  皇后还是一副漠不关心、超然物外的样子,根本没有提起弘历后院的事情。她细细询问了弘历的作息,嘱咐素怡:“好好照顾弘历。”
  弘历毕竟是她身边养大的孩子,在某些程度上弥补了亲子弘晖去世的遗憾。因此,她对弘历尚有几丝母子之情,较为关心弘历。
  素怡顿时对皇后起了敬意:作为无子而稳坐中宫的皇后,乌喇那拉氏算是个好嫡母。如果没有皇后的照拂,弘历不一定能成为雍正爷最看重的儿子,就连能否长大成人都是问题;弘历的今天离不开皇后的教育与努力。
  “媳妇省得。”她的话里就含了些亲近与随意,与以前的公式化截然不同。
  皇后笑了笑,显然她察觉了素怡的态度变化,“你向来让人放心,弘历有你照顾,皇额娘就不愁了。”又递了根橄榄枝出来:“有什么事儿,放心去做,有皇额娘给你做主。”暗指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