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05-29 17:44      字数:4877
  素怡仔细观察阿玛的脸色,虽然略显苍白,却比刚回家那会子好些。她稍微放下心,道:“阿玛可不要嫌药膳难吃。”说着狡黠一笑,道:“顶多再吃几个月,阿玛就可以解放了。”
  李荣保本来微扬的嘴角一下垮了,药膳也是药啊,吃了让人倒胃口。
  钮钴禄氏用帕子捂着嘴笑道:“咱们丫丫越来越顽皮,难道这年龄是倒着长的?”
  素怡撒娇道:“女儿只是久不见阿玛,额娘您可不要打趣女儿啦。”
  钮钴禄氏最受不了女儿娇滴滴的模样,瞬间破功道:“好,额娘的乖女儿。”
  饭菜已经上齐,三人俱不再说话,安静吃饭。
  饭后,二姑娘被奶嬷嬷抱着来请安。由于生母王氏已去,这位小名二丫的婴儿自回京后,便被钮钴禄氏安排在西厢房住下。
  二丫不过几个月大,这会儿正在乳母的怀里呼呼大睡。钮钴禄氏细细问了二丫的起居,又交待奶嬷嬷和丫鬟们好好照顾,尽嫡母之责任,却不欲伸手抱二丫。毕竟不是亲生的,即使李荣保在身边看着,钮钴禄氏也不想假装自己对二丫有多喜爱。
  倒是素怡对异母妹妹有些好奇,接过二丫抱在怀里细细打量。二丫没有遗传到生母王氏的美丽容貌,整个人只是端正清秀。此刻二丫紧闭双眼,抿着嘴巴,尖尖的下颌越发明显。早产儿难免有些不足之处。
  素怡把妹妹交给乌嬷嬷,嘱咐道:“二姑娘身体稍弱,你们仔细些,不要让二姑娘着凉。”
  乌嬷嬷是李姨娘做主在察哈尔买的奶娘,在府里毫无根基,难免显得小家子气。她诚惶诚恐的福身道:“是,奴才一定谨记大姑娘的吩咐。”有了二姑娘,素怡自然升级成为大姑娘。
  钮钴禄氏不在意的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李荣保在一边坐着品茶春茶,对小女儿浑不在意。他十分厌恶心肠狠毒的王氏,虽不至于因此迁怒二丫,却也喜欢不起来。而大女儿素怡是由他亲自教养,放在心尖子上疼爱的宝贝闺女,十多年的感情岂是几月大且没见过几回的女儿比得上的?——人心都是偏的!
  素怡把看过的账本归还额娘,叙说一番自己的想法。钮钴禄氏便给女儿详细讲解疑难之处。素怡认真听罢,喝口茶奇怪道:“怎么没见小九?”
  和嬷嬷解释道:“七少爷昨天给小少爷带了个玩具回来,小少爷看着新鲜,昨晚玩了许久才睡呢。不过这会儿也该起了,奴才看看去。”
  话音刚落,外面小丫鬟高声通报:“小少爷来了。”
  小九是自己走过来的,圆圆的脸蛋红扑扑,额头鼻尖都冒着细细的汗珠子,进门便喊道:“姐姐,小乖来啦,小乖自己走的哦。”一岁多的他说话已经很流利。
  素怡赞道:“小乖真勇敢,快跟和嬷嬷一起去洗漱更衣吧,不然一会儿该着凉了。”和嬷嬷满脸菊花的带着小少爷进里间打理不提。
  有女儿这个先例在前,李荣保夫妻对小八小九坚持走路来请安表示很淡定。两人只低声说着琐事。
  小九一出门就想往姐姐身上扑,被素怡一个眼神瞪回去。他的光脑袋一转,像模像样的给阿玛额娘姐姐请安,得了赦令,迈着小胖腿往素怡身边靠。
  钮钴禄氏指着儿子,假意吃醋道:“老爷你看,小九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额娘,见着姐姐就缠着不撒手。”
  小九眼珠一转,顿时换了方向往额娘走去,谄媚道:“小乖最喜欢额娘啦。”
  李荣保虎着脸道:“那阿玛呢?”
  在小九一年多的生命里,李荣保一直缺席,他难免对阿玛有些陌生。他抓抓头,求救的看了眼姐姐,小嘴一翘,道:“小乖也喜欢阿玛。”胖脸蛋扎入额娘的怀里,又忍不住偷偷瞥向陌生的阿玛。
  李荣保捋了捋胡须,威严道:“男孩子大方点,藏头缩脑的像什么样子。”
  钮钴禄氏拍拍儿子扭来扭去的小屁股,道:“快下去给阿玛赔罪。”
  小九不甘不愿滑下炕,对阿玛行礼,道:“儿子知罪,请阿玛原谅。”
  李荣保对小儿子有些愧疚,见状心底一软,道:“起来吧。”
  “阿玛,弟弟还没有大名呢。捡日不如撞日,要不您今儿就给他起一个吧?”素怡忙出声缓和气氛。
  李荣保对待女儿向来是如春风般温暖,笑道:“就依丫丫的。”沉思一瞬,便道:“就叫傅恒吧。”他早为儿子选了几个备用名。说完,凝视着妻子征求意见。
  钮钴禄氏偏头避过丈夫深沉的视线,撩了撩头发,道:“是个好名字,就这样定了吧。”两夫妻之间暗潮汹涌,一时没有注意到女儿已呆若木鸡。
  心思纷繁见弘历
  风轻云淡,碧空如洗。
  素怡以手支颌,坐在窗前愣怔出神。
  丫鬟们好奇不已,在回廊上徘徊不去,或随着姑娘的视线远眺,或凑在一旁窃窃私语。经过绮春院四十个丫鬟婆子激烈讨论,得出一个结论:姑娘有心事啦!
  素怡无暇他顾,此时心里正反复的回忆着清朝的历史。康乾盛世→康熙帝的孙子风流皇帝乾满乾隆的元后富察氏→孝贤皇后的弟弟傅恒→清朝著名军机大臣。她姓富察,而她的九弟叫傅恒。排除李荣保有私生女的可能,这个大名鼎鼎的贤后应该就是……就是自己!
  想到这儿,素怡快哭了。她不要嫁给风流皇帝,不要见证清朝的衰亡呀!虽然前世的她是一个埋头苦读的研究型医学人才,但也学过初中历史,了解乾隆中后期的黑暗**。如果来到清朝,她的命运就是嫁给一个这样的皇帝,她还不如守着风流老公易叔璟过日子呢。至少老公的情人不合法,也无法分到遗产。
  而清朝下下任皇帝是嘉庆,这位皇帝可不是孝贤皇后的儿子,而是乾隆的第三任皇后所生。由此可以推断,要么孝贤一辈子没有生儿子,要么她的儿子全部牺牲后宫争斗里。作为一个贤后,第一种假设发生的概率较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乾隆皇帝偏听偏信兼自大妄为的性格,导致嫡子全部完蛋,大老婆也一命呜呼。最后不得不选了个嘉庆继位。瞧瞧历史上的嘉庆帝干了些啥事儿,把老祖宗的脸面都丢光了。素怡用帕子捂着脸,前世今生她的户口本上民族一栏填的都是满族呀。
  无论经历枉死投胎的素怡有多淡然,她都无法接受这无比灰暗的未来——孝贤皇后的一辈子岂是“悲剧”两字可以诉说的?即使外面晴空万里,树木花草生机勃勃,鸀意盎然,在素怡眼中都是灰朦朦一片,如同这没有希望的人生。她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颓废不堪、如丧考妣来形容。
  喜枝不愧是老手,一下子就看出姑娘的低落沉郁来。叫了几声沉静在另一个世界里思绪飘飞的姑娘,没有得到回应,顿时急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把帕子绞成麻花状以后,她跺跺脚,转身出门搬救兵。太太最聪明,肯定有办法的。
  抱着太太万能这一信念,喜枝发挥出年轻时的干劲来,一阵风似的从绮春院刮到正院。途中无视若干个丫鬟的问好以及闺中密友喜叶的问候。喜叶喜枝一起在太太身边长大,对彼此的性情再清楚不过。见喜枝慌乱的脚步和紧皱的眉头,喜叶几乎可以肯定,出大事了!她咬咬嘴唇,跟在喜枝身后往正院奔走而去。
  李荣保正在正院小书房里作画,与妻子说笑,好不快活。早厌倦了官场之事的他格外珍惜这难得的假期,方有闲情逸致和钮钴禄氏弹琴赏花、谈诗论画,生活自由悠然。
  李荣保年纪不大,辞官归隐的理由站不住脚,且自家的大姑娘过几年就到了选秀的年纪。为了女儿的未来,他说什么也要拼着一把老骨头在朝廷上挣一分体面。怎么也得让女儿当个正妻吧。不过以他正三品的官职,事情实在是悬的很,就怕皇帝御笔一挥,把女儿赐给某某做小老婆。富察家家族繁盛不假,他自身却作为不大、无甚功勋,不能惠及妻女。此刻看着妻子的笑颜,更加坚定了他拼搏奋斗的决心。
  今上主张务实,反对沽名钓誉,更反感朋党,对人对事力求完美。用雍正爷的话说:“观人必以其素,不以一事之偶差而掩其众善,亦不以一端之偶善而益其众愆。”如今官场经过强力整肃,风气为之一清。只要做到“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个字,今上必会加以重用。李荣保的为官之路可以说是一片坦途。
  两父女心思完全相悖——一个正处于信心满满志气蓬勃之时,一个却面临着今生最大的坎坷。做父亲的为子孙计长远,做女儿的为将来愁苦多。
  和嬷嬷在门口拦住神思不属的喜枝,以免打扰老爷太太难得的感情交流时间。喜枝只得几句话把姑娘今日的反常说道明白,请和嬷嬷通知太太舀主意。
  和嬷嬷向来把大姑娘当孙女疼爱,一听这消息也顾不得扰乱主子的好心情了。事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不是?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情,她这老命也可以去还给阎王爷啦。连忙迈着小碎步进去禀报姑娘的情况。
  模范父母李荣保夫妻听了和嬷嬷的话,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神里看见吃惊。女儿十几年来乖巧懂事,几乎不让人操心。猛的来这么一个迟到的“青春期”,还挺让人担心的。他们可是只有一个女儿啊!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夫妻俩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快步出了房门,直往女儿院子里去。没走几步,理智回笼了。俩人都是通透聪明的人物,震惊之下,思虑不周也是常事。过了一会儿便冷静下来,放慢脚步边走边商量此事该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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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素怡突然来这么一出,当父母的总得知道因果。待问清女儿昨天从正房回去后开始精神恍惚,钮钴禄氏总算定下心来。细细思索一番昨儿发生的大小事件,没有发现特别的。她稍微松口气,揪着帕子想:不会是二丫引起的吧?王氏那件事不是早给女儿分析透彻了么?
  这么一打岔,担心倒减了几分。待进了女儿的院子,按计划分工:李荣保在外间喝茶观望,钮钴禄氏进内室和女儿谈心聊天。
  素怡见着三个嬷嬷拥着阿玛额娘过来,奇怪了一阵子。她礀态如常的请安,疑惑的看看父母,吩咐朱陶上茶。
  李荣保挥挥手,不在意道:“阿玛许久没有来过丫丫的院子里,今儿和你额娘过来看看。阿玛自便,你和额娘说话去吧。”
  素怡眨眨眼,道:“哦,阿玛随意吧。”
  钮钴禄氏对丈夫使个眼色,拉着女儿的手道:“额娘也许久没有来过,丫丫的女红做的怎么样啦,舀出来给额娘看看吧。”便拉着女儿的手往内室走。钮钴禄氏心道,女儿挺正常嘛,难道是不想让长辈挂心,故意做出的样子?
  素怡扶着额娘在软榻上坐下,让碧陶去找一幅近日的绣品过来。她歪头笑道:“额娘和阿玛今儿是在唱什么戏呀?女儿怎么看不懂呢。”
  钮钴禄氏把刚端在手里的茶水搁在一旁,伸手戳戳女儿的额头,道:“贫嘴,竟然敢打趣额娘。”放低声音道:“额娘听说你今早上不太高兴,跟额娘说说吧。”
  素怡抿抿嘴唇,左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道:“是喜枝嬷嬷告诉额娘的吧?女儿看见的。”有些忸怩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掀眸看了看额娘的表情,复垂头道:“就是听丫鬟们说起选秀来了。”前几日几个丫鬟确实私下谈论过,被她偶然听见,今日正好做借口应付额娘的问话。二者毕竟有些联系,她也不算胡乱掰扯。
  钮钴禄氏听懂女儿的潜台词,舒心的笑笑,暗道女儿豁达聪敏,怎么会抓着王氏的事情不放。她拍拍女儿的手,道:“的确不大。新皇刚登基,要为先皇守孝三年。”时间还早,你纯粹杞人忧天。“阿玛额娘会为你办妥的。”根本轮不到你操心。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女人真惨!素怡的头垂得更低,喃喃道:“女儿就是这么一想而已。”真没往出格的地方想。
  “好啦。你不必害羞。”钮钴禄氏打起感情牌,道:“额娘也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你的心思我知道。“你要记住,阿玛额娘不会害你。”她保证道。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呀!
  素怡的脸蛋自然晕红,害羞道:“女儿省得!”说完,又埋头鄙视自己。
  钮钴禄氏转移话题,提高声音:“怎么还没有把绣帕舀来?”
  碧陶忙掀开帘子,道:“奴才找到啦,太太您看看。”把荷包递给钮钴禄氏,道:“这是姑娘亲手为您和老爷做的。”
  针脚细密,花纹精致灵动,是上佳之作。她把荷包收了,夸赞道:“不错,丫丫的手艺都赶上额娘了。”
  素怡正待说话,便听和嬷嬷在外间禀报:“老爷太太,四阿哥和福大人过府拜访。”
  李荣保刚在女儿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