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05-29 17:44      字数:4910
  空便回来看弟弟。一家人和乐美满。
  六十一年正月,京城再次举办千叟宴。康熙帝赋七言律《千叟宴》诗一首,“千叟宴”遂由此得名。三月里,康熙皇帝万笀节,众皇子大臣纷纷献上笀礼。康熙皇帝心情舒畅——他八岁登基,至今已坐了六十一年的皇位,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即使儿子们在暗地里各有心思,也不能抵消这太平盛世带来的欢欣。
  康熙爷一高兴,便应邀去儿子们的园子里走动。他的儿子们大多已封亲王,有御赐园林可供游玩。王爷们又孝心可嘉,十分希望老爹能来自己家坐坐,增进父子感情。三月里,康熙帝幸圆明园。
  康熙受汉文化影响颇深,喜欢嫡子,打定主意将皇位传给嫡子。奈何老天不佑,他命不好,嫡子只有一个,捧在手心里疼了几十年,心眼养大了,想要撬他的皇位。皇太子胤礽被废后,雍亲王胤禛成为身份最贵重的皇子。雍亲王曾是孝脀仁皇后的养子,由康熙皇帝亲自教养,算是半个嫡子,加之雍亲王近年来表现甚佳,康熙十分看好他。不过,雍亲王有个致命伤,就是子嗣稀少(只有三个,比康熙少了几倍),只比老八胤禩好点。康熙想着自己的几十个儿子,对雍亲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皇帝搞了个突然袭击(爱新觉罗家的人都喜欢这样干),谁也没有通知,带着几个心腹太监和御前侍卫去了圆明园。见园子里果真瓜果蔬菜,应有尽有,心里一高兴,这老四做人实诚,当真在家挽着袖子当农夫呢。自己一个人干还不够,把几个儿子也拎来实践。素怡的师傅福敏也在,他的衣服上也沾上污泥,实在有损读书人形象,叫素怡看见肯定会大吃一惊。
  康熙爷指着灰头土脸的儿孙十分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几个伪农民忙上前行礼。三个小的有些脸红。雍亲王和福敏略有讶异,倒还自然大方。爱干净的康熙帝挥手让他们退下整理仪表,自己坐在水榭里喝茶。
  不过一刻钟,雍亲王便领着儿子下属过来,先给皇帝施礼,被免。雍亲王趁着换衣服的时间已经打听清楚皇帝来的经过,此刻还是装作不知情的问道:“皇阿玛圣驾来临,儿臣毫无准备,污了皇阿玛的眼睛,请皇阿玛恕罪。”
  “诶。”康熙帝毫不在意,道:“不关你的事,是朕突发奇想。”反而有些欣喜看到儿子的另一面。见一中年文人站在一边,便问:“这就是福敏了?”
  雍亲王拱手道:“回皇阿玛,是儿子提过的福敏。”
  福敏忙拜见皇帝。他首次面圣,心里紧张激动,面上却不露痕迹——对“装”这个字领悟能力,他可比徒弟素怡高明多了。
  康熙其实是认得福敏的,但他偏要装作不认识。大家心知肚明,却约好般只作不知。康熙捋了捋胡子,道:“起来吧。听说你精通汉学?”
  福敏垂着头不敢直视皇帝,恭敬道:“在皇上面前,奴才不过是沧海一栗,怎能称精通二字。”
  康熙点点头,问道:“听说你是李荣保家女公子的师傅?”
  福敏对皇帝天马行空的思维适应不良,顿了顿道:“回皇上,是的。”
  康熙瞧了不动如钟的儿子一眼,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雍亲王出声解释:“皇阿玛,儿子并未告诉福大人此中缘由。”
  哪里用的着你说?康熙转眼看着三个孙子,问道:“你们三个都师从福敏吗?”
  弘时本看不起满口子曰的酸腐书生,对福敏这个学汉文化的满人更不感冒,听见康熙一问,也只有和弘历弘昼一起答是。
  康熙又一一考校三人的学识。其中,弘时一知半解,弘昼不知所谓,只有弘历继承了爷爷老子的优良基因,对汉学十分感兴趣,引经据典,出口成章。
  雍亲王眉头紧皱,双手指关节泛白,见康熙听了弘历的回答满意点头才略放松了些。
  康熙帝再次哈哈大笑,道:“老四,弘历这个孙子很好,朕很满意。”
  雍亲王站起来道:“他一个小子当不得皇阿玛夸奖。”
  康熙摇摇头,道:“福敏这个师傅不错。弘历嘛……朕近日甚感无聊,就让弘历跟朕回宫,朕亲自督导他学习,如何?”
  雍亲王心里一喜。康熙帝文武全才,弘历由他教导,不愁不成器,更何况……冰山脸却不见融化,道:“皇阿玛有命,儿子莫敢不从。只是小子顽劣,恐给皇阿玛添麻烦。”还要谦虚一下。
  康熙帝不赞同道:“不会。朕看弘历很懂事。”弘历在孙辈里面算是极出众的了,若是好好培养,大清的将来有望。
  弘历年轻的脸上略带红晕双目闪亮,起身拱手道:“孙儿绝不辜负皇玛法和阿玛的期望。”
  生命诞生与消逝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纷扬的雪花自十月开始就纷纷扬扬洒下。院子里积雪厚重,许多来不及洒扫的地方泛着亮晃晃的光。树木光秃的枝桠上压满洁白的冰花,正同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所描之景,为这寂寥的冬日添了分趣味。
  辰初时分,天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寒风呼呼的刮着,偶尔从脸上呼啸而过,留下些微的刺痛感。素怡站在回廊里微眯着眼逡巡白茫茫的大地,鼻中呼出的水气顿时凝结结成冰。素怡将雪狐皮制成的披风帽子戴上,接过喜枝递来的滚热的手炉,道:“咱们这就去正房请安吧。”说完欲迈步而去。
  紫陶翻找一把结实耐用的花伞出来,道:“姑娘等等。这雪太大了,我给姑娘撑着伞,省得受了寒气身子不适。”紧走几步站在素怡身边,把伞撑在素怡头顶。
  素怡仰头看了看密集飘落的鹅毛大雪,不可置否。转身对提着篮子站一边的墨陶道:“你也去找把伞,遮点风雪也是好的。”
  朱陶从房里疾走出来,把手里的伞递给墨陶,对紫陶道:“走得这么快,我的话儿都没说完呢。害我巴巴的把它找了出来,一回头你竟不见了。”
  墨陶连忙感谢朱陶的好意,紫陶扯了扯嘴,不好意思的赔个不是。
  素怡回首交待喜枝,道:“嬷嬷,白天我就在额娘那儿说话,晚上自会回来。这大雪天的,你回去看看二妞妞吧,我听说她又生病了。”
  喜枝忙“嗳”了几声表示答应,目送姑娘的身影消失在皑皑白雪里,才交待朱陶她要回家两个时辰,必准时回来,让朱陶看好院子。
  正房。
  和嬷嬷守在门口,听见丫鬟喊了一句“姑娘来了”,忙打起帘子,笑眯眯将姑娘迎进门。先领着姑娘去门边的大火炉旁去去寒气,眼神慈祥的关心道:“姑娘可有冷着?这雪下得可真是大,奴才还是第一年见着这么大的雪呢。”人一上了年纪,话就多起来了。
  素怡也乐得与老嬷嬷聊天解闷。她伸手解了披风递给紫陶,道:“嬷嬷放心。我穿得厚厚的呢,一点也不冷。”老天爷怕是在为康熙这位多灾多难的千古一帝送行呢。素怡在心底叹气,已经进入十一月,这朝廷怕是要换代了。
  和嬷嬷见姑娘脸蛋红扑扑的,身上无一颗雪珠子,便道:“姑娘没事就好。太太已经起了,姑娘快进去吧。小少爷可是一直都往门口瞧,盼着您来呢。”
  素怡拨了拨绑着粉色珍珠串儿的发辫,笑道:“小九定是想听我讲故事呢。”才十个月大的小弟已经会说简单的词语了,最先出口的竟然是“姐”这个字。素怡得意非常,傅玉和傅谦两个好哥哥却失望透顶。
  和嬷嬷跟着姑娘往里走,道:“可不是嘛。小少爷最喜欢听姑娘讲故事啦,每回七少爷和八少爷讲故事,小少爷都撇开头不理睬他们。”
  素怡呵呵一笑,道:“小九真是个小人精。”因着李荣保外放察哈尔,小九就理所当然的在正房住下来。钮钴禄氏卧房的隔壁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儿童房,小九便在这里安家。
  几个丫鬟正逗着活泼好动的小少爷在炕上爬来爬去。钮钴禄氏坐在软榻上看着儿子撅着屁股眼神跟着玩具转的傻样,捂着嘴笑个不停。
  紫陶赶在前面打开厚厚的门帘,一股暖气迎面而来。素怡几步走近钮钴禄氏,行礼道:“额娘,女儿给您请安。”
  钮钴禄氏免了女儿的礼,让宝贝女儿坐到自己旁边,照例关心女儿的身体健康。
  素怡拉着额娘的手,呵呵笑道:“好了,额娘。和嬷嬷刚才问了我一回呢。女儿又不是纸糊的人,风一吹就坏。”
  钮钴禄氏嗔怪道:“胡说!”这才放下心,慈爱的摸摸女儿的脸蛋,道:“额娘的丫丫,没事就好。”生怕那年的天花对女儿的身体有影响。
  素怡将小脸埋在额娘的怀里,呼吸着温暖安定的气味——那是属于母亲的味道,那是刚到这世上时给她安全感的味道。她的声音如一片羽毛划过钮钴禄氏心底:“额娘,女儿再不会让您担心。”
  钮钴禄氏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含笑道:“好。丫丫是额娘的贴心小棉袄。”
  被冷落好一会儿的小九不甘心的喊着姐姐,吭哧吭哧的爬下炕,又越过“万水千山”,终于到了腻歪的母女身边。小手一伸,准确的抓住素怡的裙子一角,嘟着嘴叫道:“姐……”
  奶声奶气的小包子萌满了伪萝莉素怡,她弯下身子,把小弟抱入怀中,道:“好弟弟,想不想姐姐?”
  小包子吧唧一声赏赐姐姐一个湿吻,拍着小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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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怡把小弟放在额娘怀里,抽出帕子擦干净脸上的口水,道:“看来你是真想啊。”
  小包子双手捂着嘴,瞪着大眼睛看着无奈的姐姐,咯咯直笑。姐姐爱干净,他也知道啦,不过他最近长牙齿,流口水是很正常的哇。
  钮钴禄氏捏捏儿子的鼻子为女儿报仇,道:“小九,不准欺负姐姐。”
  素怡把手帕递给墨陶,诱哄小盆友:“小乖,到姐姐这儿来。”小乖,即小九的小名。在李荣保给儿子取名字之前,估计未来的军机大臣傅恒大人会一直使用无良姐姐给取的丢人小名。
  不过现在的傅恒大人还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婴幼儿而已。听见姐姐这一爱称,他撅起小屁股往姐姐身边爬,谄媚的道:“姐,讲。”——翻译为:姐姐,讲故事。
  钮钴禄氏把儿子抱回来,给他换上干净的口水兜,哄道:“小乖,叫额娘呀。”
  小包子回头瞧了眼美美额娘,很给面子的叫道:“……娘。”嗯,额字被吞了。
  素怡点点弟弟的额头,道:“笨小乖,是额娘。”
  小包子无辜的重复道:“……娘。”
  素怡泄气道:“算了。娘也是一个意思。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叫额娘了。”
  和嬷嬷舀素怡小时候闹的笑话来打趣:“姑娘刚学说话那会儿,只会说‘额’呢,小少爷只会说‘娘’,可真是两姐弟。”
  素怡想起小时候的丑事,不依的叫了声:“嬷嬷。”咱们一起把那件傻事忘记吧。
  和嬷嬷与钮钴禄氏听见这娇气的声音,皆呵呵笑起来。再次被忽略的无知儿童也凑热闹的跟着哈哈大笑。
  哄睡了玩累的小弟,素怡和额娘回到卧房。
  钮钴禄氏舀出一封信,道:“这是你阿玛的亲笔信,你看看吧。”
  素怡眼睛一亮,接过信展开,逐字逐句的阅读起来。即使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十分期盼阿玛的信件。每次家里派人送东西去察哈尔,素怡都会提笔写一封信问候阿玛。感情和花儿一样,需要被悉心浇灌养护,方能茁壮成长。特别是在王氏怀孕后,这种需要便成了必要。
  钮钴禄氏缓缓道:“你阿玛身体还好。王氏早产,留下一个体弱的婴儿后撒手西去了。”语气平平,毫无起伏。既没有可怜之情,也没有幸灾乐祸。
  素怡捏着信纸的手一紧,道:“是阿玛知道那件事了吗?”
  钮钴禄氏爱怜的抚摸女儿的头发,道:“王氏身体不好,察哈尔条件艰苦,她能坚持到生产已经不错啦。至于你阿玛,没有他不明白的事情。”
  素怡抿了抿唇,低声道:“女儿知道了。额娘,我没事的。”
  钮钴禄氏安慰道:“你不要多想。生老病死都是上天注定的。”
  素怡掀眸看了眼美丽如昔的额娘,湣鹂吹接ざ逼冢ё抛约何鼓痰呐恕K匦抡沽诵ρ眨势鹩酌玫陌才拧?br />
  钮钴禄氏若有似无的笑了笑,用手指弹了弹旗袍上不存在的灰尘。道:“人死如灯灭。王氏去了,她的罪孽已消,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素怡眨眨眼看着额娘,道:“那额娘的打算呢?”
  钮钴禄氏道:“我这个嫡母自然是要把女儿抱到身边,好好培养,绝不亏待一丝一毫。”
  素怡偏了偏头,问道:“额娘,若她是个弟弟呢?”
  钮钴禄氏轻笑,宠溺的看着女儿,道:“傻孩子。一个没了生母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