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5-29 17:42      字数:4833
  “你在这里做什么?”静宁披了件袍子找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快去睡吧。”我握了她的手,又忙错开。她应该是刚从被窝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暖暖的热气,越发衬的我手脚冰凉,别将凉气过了她。“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刚出来散淡一下,正要再进去看会儿。你又忙忙的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今天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非要赶大晚上的?”静宁有些疑惑。
  “你女人家家的,别管我们的事。外面这么凉,你也注意下自个儿的身子,这不是玩笑的,快回去,听话!”我哄着她便将她往去推。
  静宁看了看隆起的小腹,又看看我,为难道:“那???我回去了,你好歹也别太累着,能歪会儿就先歪会儿。”
  “知道了,你好生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第二天我终是有些着凉,即使屋里拢了热热的火,也只觉得冷的难受,只打喷嚏。这下可打开了静宁的话匣子:“我说让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就是不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连夜赶。大晚上半夜三更的站在外面,还刚刚下过雨,那么冷的天,又不是身子底子有多好,强逞着做什么?你总说让我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又是怎么做的,以后这话可别再说给我听,你自个儿能记住就不错了???”
  静宁一面命人将屋里添了几个火炉,一面把厚厚的被子给我焐上,这样那样的唠叨了半天。
  “我的小姑奶奶,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怎么着不要紧,要是把你也给传上就是罪过了。揽翠,快把你家小姐搀走,这些天我还是住书房,一会儿把衣服铺盖先给我收拾过去,待我病好了再回来。”
  和好 。。。
  这几天总是厌厌的,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心里似有什么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
  这日晚上,我一个人歪在书房的榻上,背对着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有人推门进来,我还以为是端茶的小厮,便头也不回道:“茶放下就出去,今晚不用人伺候了。”
  身后却毫无动静,我扭头刚要发作,却看到那个让我这几天恨得牙痒痒的人,正一脸关切地立在那儿。
  “你来做什么,出去!”你说疏远便疏远,你要过来便过来,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不由气上心来,顺着手中的书向他砸去。
  和绅却也不躲不闪,任凭书砸到他身上,甚至还微微扬唇,眼神里带了一丝???宠溺。
  这情况好像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对面的不跟我计较一样,我“哼”一声,闷闷背过身去,合了眼不再理会。
  和绅走至塌前坐下,俯了身,拍拍我道:“听说你这几日病了,可好些没?”
  我没理他。
  和绅叹了口气:“前日是我伤了你,你要怎么罚都行,就是别闷在心里,憋出病来。”
  我鼻头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淌到靠枕上。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即是伤到了人,现在跑来道歉有什么意思。
  “前日我真的想着就此与你暂时疏远???”
  我身子一僵。
  “御史弹劾我结党营私,平日里谁人不知你与我最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岂不是要把你拖下水,连傅大人也意识到这样不妥,我怎么能带累了你?”
  “那你就要与我划清关系,是不是?”我终是忍不住,问道。
  “是,我之前是这么想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生生的说断就断,你让我怎么处?”喉咙里有些哽咽。
  和绅慢慢拍着我,缓缓道:“绵忆,我知道你从小小心谨慎,从不主动揽什么事情,兢兢业业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朝中无人不称你忠孝节悌,皇上也最喜你的乖巧懂事,又岂能因为我的事故带累了你的声誉,让你凭空受人猜忌和诽谤,那么你这十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你也说我从来不揽事情,他们凭空怎么编排我?”
  “你不了解这些人,说你好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好的。倘或被人泼了上污水,即使无中生有也是编的出来,那么你之前的低调在他们看来也能生出许多事。我不怕他们说,因为他们哪个人在我手中没有把柄,依我现今的权势,谁又能奈我分毫?可你甚少参与政事,却与我这个贪官来往甚密,即使是个旁观者,你说,他能不疑心你也有个什么不清不楚的吗?我不能让你有这个万一。”
  我知他说得有道理,却也没吭声了。
  “更何况,往深层次想一下,我们普通官员贪便贪了,皇上心里自有算计。你作为一个皇子皇孙,倘或让皇上疑心你,你贪那么多钱,做什么用?”
  我一惊,真的没想到这上头。“皇玛法又怎不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他清楚得很,一个人说你不要紧,相反皇上还会护着你。那么要是接二连三有人在皇上耳边提及,你有这个把握吗?为君者一方面自信得很,一方面又疑心甚重,哪怕他再相信你的为人,也会在心里对你有所提防,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你这么敏感的人,我不想让皇上用猜忌的眼神看你,不想让别人对你说三道四,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的闷石一下被移走,舒缓了许多,方体会到前日和绅的万般无奈,却也不愿就此饶过,忙忙推了他道:“那你快走吧,别来我家,让我的好名声被你污了去,我可亏大了。”
  我的手被和绅抓住,贴在他胸前,饶是他一方权臣,此刻声音里却是化不开的宠溺和无奈:“可我后悔了,绵忆,我不想再与你疏远半分。”
  “哼,这下你又不为我着想了。”我佯怒道。
  “看你这两天这样子,”和绅抚上我的脸,眼里满是浓浓的心疼:“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强自镇定多久。你以为这两天我好过吗?天天想得都是你那天欲哭无泪的样子,生怕你就此对我彻底断了心,让我再上哪找去;真是什么事情也没做成。”却是又低声轻笑了:“才过两天,一听说你病了,就忍不住来看你。”
  我心里甜丝丝的,暗自鄙视自己一下,怎么这么好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想到,心下细细搜寻半晌,方恍然,险些被他忽悠过去,忙一把将他推走:“就知道说好听话,既这么着,何不你就此罢手,也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免得我们这么思前想后,还要闹断交。”
  “绵忆,”和绅却是敛了柔情,带了几分郑重其事:“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你信不信?”
  “不信!”我立刻满口断言,这可是响当当的历史事实。
  和绅本以为我有几分松动,再趁机挖挖土,却没想我这边的念头堪比钢筋水泥,一下把他给噎住。只得把想好的措辞换下,想了一想:“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若是我果真没事,从此你就依了我可好?”和绅换上了丝坏笑。
  “啊?!”居然是拿我做赌注!心下却并无恼怒,竟有那么一丝欢喜。我刚想问他哪来那么大自信,又一想到他的结局,“若是有事呢?”
  “若是真有事,那就什么也没了,还提???做什么。”
  我不吭声了。
  “怎么,不敢赌吗?”和绅激道,“你不是断定我必会出事,赌一下对你也没什么,对不对?”
  “好,”我咬牙切齿道:“我就看看你到时候是怎么个死法!”
  “说定了啊。”和绅笑得很哈皮,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对历史课本的记忆力。
  “好了,你该走了。”看不过他这么开心,我下逐客令。
  “王爷还病着,让下官陪着可好?”和绅将手扒拉着我,做出一副无比关心别人的样子。
  “你在这里,我越发病重了。”我方发觉他穿着极其普通的衣料,全然不像一个官员的样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你府里的下人看到我,自然就知道不用通报就让我进来了。”和绅还以为我说的是他的不告而入。
  “我是说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你说我这衣服啊,我还是借家里下人的,”和绅显摆道:“我们现在又不能太过频繁来往,更要面上渐渐远离了,我这个样子来找你,岂不是少了人注意?”
  “亏你想得出这样的法子!”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有些欣喜。
  ※※※※※※
  我病了几日,和绅便夜夜过来陪着我,交手相握,抵足而眠。第二日我醒来,身边已是空落落的,却是早已离开。
  静宁本是极其欢迎和绅过来的,因他一来,我的病便也好了大半,静宁便想着许是我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多亏了和绅帮忙方得以解决,于是常常在我们聊天时亲带一盘茶果点心的,和颜悦色地招待。
  后来几日却也渐渐看出一些端倪,因她进来的时候,我们忙放开相握的手,略带一丝险些被抓包的侥幸。纵使我们再掩饰,言语相望间还是少不了那么一丝一毫的默契。一来二去,静宁眉间也多了些疑惑,却也不说什么,只是来得更频繁了些,还殷殷劝道:“绵忆,你若身子好了,还回过来住吧。书房里毕竟多有不便,你在这里又睡不好,何苦这么折腾自个儿。和大人你也劝劝他,别让他这么任性。”
  她这么着,我们呆在一起也多有不便,索性又搬回正房卧室了。
  听戏 。。。
  “你又要去哪里?饶是这些天皇上没给你派什么差事,就在家里好好待着,白眉赤眼的去哪里呢?”静宁唠叨道。
  “在屋里怪腻的,有什么好待的?”
  “要不,今儿个我去庙里上香,你陪我去吧。”静宁巧笑嫣然,美目流盼,挽了我的胳膊道:“反正你一行衣服已穿戴妥当,就顺势陪了我吧?”
  “也好。”我无可无不可,一行应了。
  ※※※※※※
  京郊广安寺,是京里达官贵人的福晋们拜神求子的地方,今日被静宁唠叨着陪她过来上香拜佛。
  清晨洒了几点雨,索幸出门时雨停了,只是天还阴沉沉的。到了寺中,人并不多,另有一位福晋来得比我们早,我们与他们并不相熟,只是略略客气一番,便各自上了香,去打点好的下处用罢斋饭,午间便在禅房里休息。
  看着静宁慢慢睡沉,我倒毫无睡意,便踱步出了禅房。
  寺院里松柏齐整,古碑森森,本来就清凉的天气现在愈发显得清幽旷远,只有几个小沙弥在庭院里打扫。我嘱咐跟来的丫环婆子们好生留神照看着静宁,便谢绝下人们的跟从,只带了心腹初一,顺着石阶一溜向山上踱去。
  一主一仆走走看看,天气清朗,又刚刚被一场小雨涤荡,空气里仿佛也弥漫着青草绿树的清香,走在山间,人也仿佛清爽了不少,倘或碰到岔路就随意捡上一条,不甚在意自己去了哪里。
  一时来至一座小山头,山上另有一座小祠堂,门前燃着一人多高的大鼎,不知供奉着哪位神佛。许是后山,未曾见得一个寺人,比之山下的琉檐飞瓦,这里更显得寥落冷清。
  我饶有兴趣地抬步进去,墙上的壁画已是斑驳剥落,两边柱子后,各有一道侧门回廊。我随意向右拐去,小祠堂后面巴掌大的一块院子,有两间厢房。
  我看罢便觉这里无甚意思,便要离去,忽地听到厢房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若是路人甲乙丙倒也罢了,我悄悄退去,以后也再不会想起有这么个插曲。只是这里这两人是万万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凑到一起。
  一女人声音娇媚婉转,嗲嗲抱怨道:“东郎,我好容易求了娘娘和福晋恩典,让我出宫看望姨母,来到这个无人的地方与你相会,你却拿这话来怄我。以后我若再出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语气里又添了一丝哽咽。“那个地方规矩那么多,人人都只会欺负我,我又不敢去找你,生怕被人发现了。现下我们两个人好容易在一起,你却总说些那样的话???”屋里传来啜泣声。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瑶儿,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真心,不该不顾你的感受质问你。只是我一想起你躺在别人的怀里,心里就难过得要死掉了。看到你这样难受,我心里也难受的很,瑶儿,是我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桃花眼原来也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