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5-29 17:42      字数:4823
  众秀女方又坐回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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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会儿,阿玛过来道:“绵忆,戏曲虽然好听,我也听了好一会儿,想早点回去,东儿也想走了。这里太过喧闹,你也不要待得太晚,到时候与他们一起走吧。”阿玛自从对小燕子死心后,情绪略有恢复,虽然还是低沉,可也大好了。彻底了断总比拖拖拉拉满含希望又屡次失望的好,人说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就是这个道理。
  我送阿玛和桃花眼出门,在门外略走了几步,两边廊下一溜宫灯盈盈。
  桃花眼先行告辞,神情黯然,步履匆匆,很快隐入夜色中。
  阿玛停住脚,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半晌,终是道:“绵忆,这次皇阿玛想必也会给你指婚吧。我这个阿玛在这个方面做的很是失败,没有给你一个好的榜样,也没有资格指导你什么,只希望你能够找个如意的女子,好好过一生,不要像我一样,到现在才明白我们原来一直活在自己构建的理想世界中,脱离了现实,终究会遭到现实的惩罚。”
  这么多年来,我终是感受到这么一丁点的父爱,不知是该感动还是感到讽刺,竟不知该如何像寻常父子一般面对他的关心,只好道:“我晓得了。”
  “绵忆,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幸福,”阿玛又沉默半晌:“有些念头不该有的千万不要让它萌芽。我现在才悟出来,皇阿玛,皇阿玛,他先是皇上,然后才是阿玛,他对你的关心,确是亲情,也要在他容忍的范围内,万万不要触犯了他的逆鳞。”
  我看了看左右,幸好无人,不由道:“您不该在这里说这些。万一被人听到???”
  “我现在还怕什么呢?大不了也被他打一顿,抑或也送去管教,然后不闻不问,自生自灭,任其被逼走也不寻找,”阿玛苦笑道:“皇家的亲情就是这么单薄。绵忆,你也莫要寄托太大的希望,自己照看好自己,阿玛什么也不能帮你。”
  “我会的,您不要担心。”看着几天之内顿悟的阿玛,其实他现在心内的折磨一点也不比当初额娘的轻缓多少,只能说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阿玛还要说什么,远远地看到一个宫女提着灯笼走过来,只得停住。
  那宫女走到跟前,屈膝福了福:“平馨参见王爷,参见这位大人。”
  我看了看远处幽深的高墙古巷,问道:“平馨你现在可忙着?”
  “回王爷,”平馨道:“各位小主正在园内听戏,一切安好,尚无平馨什么大事,平馨也是刚刚出去略走走回来。”
  “那正好,”我笑道:“你帮我送这位大人回去吧。”
  平馨微一低头:“是,王爷。”
  我目送着阿玛沿着高墙远去,昏黄的灯笼照亮了两人方寸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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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寒凉,站在这里做什么?”身上披上了一件外袍。
  “你怎么出来了?”我问和绅。
  “他们都在里面拼酒,怪没意思的。你还要进去吗?”
  “不用了。”我摇摇头:“我也觉得挺闹的,随便走走吧。”
  戏班子的咿咿呀呀从高墙那边传过来,还带了隐约的嘈杂声。我笑道:“你如今可是典范了,你没听到那些福晋们在夸你吗?”
  “她们只会说些闲话,我那时就觉得女人多了真是麻烦,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好的时候能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骂起人来也是绵里藏针,一点也不比那些朝臣们省心。”和绅带了一丝喟叹:“白日里应付那些官员已是不轻松,若回家去还要听着她们针锋相对,才让人头疼。”
  “所以你就不小心换来个专情的好名声了。”我揶揄道。
  “下官也是很无奈啊。”我听着这话颇为欠扁。
  “你的伤怎么样
  了?”我问道:“昨日在校场上不让你射箭,你一定要逞强,有没有再被拉伤?”
  “早就好了,一点问题也没有。”和绅笑道:“说起来,绵忆你真是好骑射,比之福康安他们战场来回的人也毫不逊色。”
  “我功夫不行,总得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吧。不过我那点水平到了真刀实枪的时候不知会是怎样,怎么能跟瑶林比?”当初我练习射箭,的确是下了苦功夫。满人都是马上打天下,我知道自己不能习得高深的武学,作为一个王爷,总不能让人耻笑是个绣花枕头,终是专精一项。
  和绅捏了捏我手心里的茧子:“昨日给你的膏药可曾抹了?”
  “抹了,不过就是勒得狠了些,也没有什么。”
  和绅没有再罗嗦,顺势拉了我的手慢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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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今天那是什么场合,你怎么能说出来?你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好过?”御花园一角树影下,我们听到乐瑶在大声训斥。幸好今晚大多数人都去凑热闹听戏去了,园子里人很少。不然,像她这样的吵嚷,不知能引来多少人的八卦。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的声音很小了,我当时很惊讶,因为那个丝帕是大福晋给你的,你一直爱若珍宝。我一看到那丝帕,奇怪极了,不由问出来。我真的没想到颖妃娘娘会听到。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乐敏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怜。
  “我谅你也不敢有什么心思。可如今这怎生是好?”乐瑶郁闷道。
  “姐姐,不过就是你在御花园里丢了手帕,被十五阿哥的福晋捡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乐敏的声音里十分不解。
  “你懂什么?”乐瑶斥道:“这下可跳到海水里也洗不清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
  “姐姐,你说的是谁?”
  “你用不着知道,总之呢,以后关于我的事情,你不要多嘴就是了,不然,下次绝饶不了你。”乐瑶恶狠狠道。
  “知道了,姐姐,我不会了。”乐敏连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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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和绅在外面又转了一圈,方回到畅音阁,已近尾声。
  乐瑶和乐敏已落座,我们看到喜塔拉氏随身的周嬷嬷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眼神直瞟向她们那边。喜塔拉氏不动声色,周嬷嬷退去。
  永琰已不在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福康安眼神微醺,问他,他说我们出去后不久永琰觉得没意思就走了。看他有些醉意,我与和绅先将他送了回去,方各自回府。皇玛法与小燕子 。。。
  皇玛法回宫了。宫外,一群朝臣们争相奏报,专拣好听的事情来回。宫内,一串儿美人们精心装扮,即使皇上什么也不做,让他看着赏心悦目也成。几天折腾下来,赏的赏,罚的罚,古稀之年,已是不堪其扰,命众人都散去,只留几个心腹家人在身边聊些家常。
  说到赏罚,我们这一次的差事让皇玛法非常满意,和绅,福康安的升迁自不用说,皇玛法也夸我“颇有长进”,准备待机再用。而桃花眼也因这一次的表现可圈可点,由御前三等侍卫(正五品)至一等侍卫(正三品),自此当值时即上任,不再像之前那样告病缩在家里不敢见人。
  养心殿里,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我和永琰带着绵宁进去的时候,皇玛法正眯着眼睛笑呵呵的,与傅恒老臣交手相握,相谈甚欢。
  “皇玛法!”三四岁大小绵宁撒着欢儿扑到皇玛法怀里。小屁孩虎头虎脑的,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旁边的白胡子老头。绵宁在皇玛法怀中坐了一会儿,便清清脆脆地问皇玛法累了没有,自己爬下去乖乖挨着他阿玛坐,依然是目不转睛地瞅着对面那个老头???的白胡子。
  未聊多久,和绅也应召来了。
  皇玛法先是问了永琰和和绅一些朝中的事情,两人一一恭敬答了。第一部《四库全书》缮写完成,盛京文溯阁在修建中,已命直隶、山东、河南推广种植甘薯等等。又问起国库余银,户部尚书和绅想了想,今年国库已收入7000万两,填补上年赤字,军费开支,修建行宫,甘肃赈灾等已去七八成,好在严办了云贵总督贪污案,山东贪污案,抄没家产,获资甚巨,已收入国库。今年还有一些未收上来的,问题尚且不大。拐来拐去,就是未提皇玛法公款出游的花销。
  皇玛法听了沉吟半晌,财政年年赤字,已成积弊,一直未曾解决。看了看傅恒:“春和,你看如何?”
  傅恒摸了摸山羊胡子:“皇上莫要忧心,办法总是有的,您刚回京,不易太过操劳。待到后日的大朝会,可命众位集思广益,广献良策。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陛下您也别太心急,累坏了身子,才最是要紧。”
  “嗯。”皇玛法心宽慰了不少,脸色转晴,又想起什么,脸上一片回忆:“春和,你记得我们这次南巡,先去泰山祭天。过了孔庙,四周都是荒山野岭,谁知一错眼,那里竟有一个行宫。那个地儿,修建得可真是好,不像京城这么规整死板,也不同于江南的精致小巧,闲山置水,错落有致,真让人心旷神怡。朕这次出巡这么多天,竟是在那里的几天住得最好。那是什么地方来着?”
  “山东泗阳县。”
  “朕记得当时还接见了那个县的县令,好像叫国泰的。朕问他话,不亢不卑,对答如流。在那个小地方还有这样的好官,给朕的印象很深刻啊。要是朕治下每一个县的县令都像他那样,我大清岂不再无忧心之事了?”皇玛法一声喟叹。
  “皇上,臣对这个国泰也有所耳闻。”和绅接口道:“他虽是小小的一方县令,可他的泗阳县年年上缴的税收在其他县中居首,在当地的口碑也很好,百姓颇为拥戴,确是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在那样的小地方的确是埋没了他。”
  “嗯,对于这样的人才朕岂能亏待?和绅,明日传朕旨意,升他为道台吧。”皇玛法对此人印象极好。
  “喳。”
  傅恒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和绅。永琰抚摸小屁孩脑袋的手一顿,脸色微暗。和绅仍是淡淡地笑着,面色如常。
  皇玛法又和我们扯些闲话,路上的逸闻趣事,殿内一派祥和。
  日坛西转,傅恒起身道:“皇上,天色已晚,老臣也该回去了。”
  我和和绅永琰见状也起身告辞。
  皇玛法尚未尽兴,方觉察殿内已暗了下来,小太监们早将烛灯点亮,不舍道:“罢了,明日再进宫来陪朕聊聊,与你们在一起说话,朕才觉舒坦,其他人总是说些不切实际的话,让朕听了好生腻烦。”又对永琰道:“绵宁这孩子真是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你可不要疏于管教,过了年,就该请师傅了。这些事情你得好好合计一下,别耽搁了他的学业。”
  “是,皇阿玛。”永琰拉了绵宁的小手。
  又对傅恒道:“春和,让你这些日子陪着朕出巡,这把老骨头可没少折腾。在家一定得好好休养,不必急着上朝。”
  “多谢皇上关心。”
  “和绅,关于国库财政,你最清楚,改日拟个折子上来,朕要看看你的想法。”皇玛法逐一吩咐。
  “微臣谨记。”
  我们一行出了殿门,便听到身后皇玛法喊道:“绵忆,你回来!”
  殿前小太监忙提醒道:“王爷,皇上叫您呢!”
  我与傅恒,永琰,和绅略略告辞,又回到殿内。
  皇玛法面色微沉,不复刚才的谈笑风生:“绵忆,朕回来这几日,怎么不见永琪进宫来见朕?听说他现在住在你府上,不会不知道朕已经回来了。还是说他出去半年,又想离开朕了?”
  我一听皇玛法这口气不佳,颇有责怪之意,忙跪地道:“回皇玛法,阿玛其实是另有苦衷,并非不想来见您。”我忙把小燕子失踪一事告知皇玛法:“皇玛法,您知道,阿玛又一次被伤到了,现在整日里在家中郁郁寡欢,最近才略好些。他说您刚刚回来,诸事繁忙,他若再因这些事扰您烦忧,就是他的不孝了。”
  皇玛法初听时愕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变故,连连道:“这个小燕子一定是又私自逃跑了!”这父子俩想得竟如出一辙,也难怪,小燕子的前科也太不好。之后又道:“罢了,你起来吧。怪不得永琪这么孝顺的孩子居然一直都不来见朕,都是因为这个小燕子!”不由越说越气:“她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