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晚。
  如此绕口又“拉风”的名字，很适合做为密码来用，不是么？当时的邓布利多是这么说的。
  不过，哈利想，他知道邓布利多将这个孩子戏称的全名，用作开启金色飞贼的暗号的用意。
  就像斯内普之前做的所有这些事一样，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让哈利抵制住来自复活石的诱惑。
  就算不是魂器，没有蛊惑人心的黑魔法，它作为死亡圣器，也是对某些人有着极大的诱惑魔力的。比如邓布利多，比如斯内普，比如哈利。
  复活石是给将死的人用的，不是给想要活下去的人的。邓布利多没能抵抗得住它的诱惑。斯内普靠着……也许是仇恨，也许是其他的神秘力量，抵抗住了。
  那个暗号，这些记忆，都是为了告诉哈利，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也就不必徒劳地去追寻那些回不来的人。因为他们从未离开，无处不在。
  “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斯内普站在哈利对面，仔细地注意着他的眼睛：“这个灵魂的碎片，已经跟了你太久，我不知道，以他的性格来讲，他的灵魂会不会拥有你的性格，也许不会……”
  他从哈利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他大脑封闭术，借此从他的思想中隔开那一片来自伏地魔的灵魂。五年级的时候，当察觉到伏地魔已经发现他们之间的思维联系的时候，教给哈利他早已不用再学的大脑封闭术只是个借口——他只能用摄神取念夹杂着其他的魔法，将那片灵魂深深地埋入哈利的层层意识中。
  是的，这造成了哈利与伏地魔的思维联系越来越紧密，斯内普只能借由反复的告诫让哈利不去相信那些“幻觉”。但同时得到的成果，是伏地魔一直都没有发现隐藏在哈利头脑深处的，自己的那一片灵魂。
  在灵魂的主体面前藏起他自己的灵魂。哈利的“大脑封闭术课程”，其实是大获成功的。
  “正好累了，我想我可以睡一会儿。”哈利对西弗勒斯笑道，闭上了眼睛。他慢慢地转动着手上的复活石，还剩最后半圈的时候，停下来不动了。
  伏地魔最怕的，是死亡本身。
  摧毁魂器最好的、最不留后患的方法，是忏悔。
  【哈利？】斯内普的摄神取念探入哈利的意识深处。
  【找到他了。】哈利的思维深而遥远，【一，二，三——现在！】
  三件事同时发生。
  哈利的思维在自己的头脑里不见了，其实是藏得极深，七重思维与灵魂的屏障，固若金汤。
  现实中的“哈利”猛地睁开双眼，绿色的眸子里，闪射着阴冷凶残的红光，锋利地射向面前的人，狰狞地咬着牙。
  斯内普将哈利的手猛地一扳，让复活石转完了最后的半圈。
  完全主宰了哈利的身体的，正是十六年前，在戈德里克山谷杀掉波特夫妇，又对着哈利举起魔杖的伏地魔本人——之一。
  “你！”哈利？伏地魔对着斯内普狂暴地大吼一声，这些年来在这个男孩的头脑中得知的事，让他想要立刻举起魔杖……
  然而斯内普高高在上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从他面前撤步闪开。
  哈利？伏地魔愣住，顿时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女人。一件灰色的斗篷有些破旧，没精打采的黑发暗淡无光，脸色苍白，相貌平平，那双不大的黑眼睛是斜视的，向相反的两个方向看着，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
  但是，儿不嫌母丑，是人类的共性。
  哈利？伏地魔觉得，这个女人，见到这个他从未见到过，却自内心深处确认无疑的女人，他第一次认识到了世间的一个词——美丽。
  人类最初认识到的美丽，正是来自于母亲充满爱意的目光。
  梅洛普？冈特。
  “汤姆……”梅洛普慢慢走近他，叫出这个名字，这个她深爱着的人的名字。
  今生今世，汤姆？里德尔从没想过，这么普通，这么卑微无奇的简单的名字，可以用这种语气呼唤出来。这个他从来都不想承认的名字，从面前这个人的口中叫出，顿时变得意义非凡，独一无二！这是为什么！
  “我的汤姆。”梅洛普殷切地低声说道，笑着落下了泪。
  “不！”哈利？伏地魔后退着大幅度地挥手，面上是比17岁的哈利更轻狂执拗的暴躁神情。
  “你没有资格叫我！叫我那个名字！”他无比愤怒地瞪着自己的母亲：“是你！是你不要我！是你先扔下了我！”他这样吼着，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正因委屈而涌上泪意，这是几十年都未曾有过的。
  “莉莉就该扔下她的孩子，是吗？”
  旁边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质问。斯内普看不到梅洛普，只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语气空洞而苍凉。
  “是我！是我杀了她！所以她才会抛下她的孩子一命呜呼！你能把我怎样！”伏地魔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来啊斯内普！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杀了我！杀了你自己的儿子！”
  西弗勒斯眼睛周围的皮肤绷紧着，握在身前的双手因克制而颤抖，他平静的话语自抿得紧紧的唇缝中撕扯出来，显出压抑的平静。
  “是的，是你杀了她，而不是她自己。”他说道：“所以，没有一个母亲，会真的愿意抛下自己的孩子。”
  斯内普的反应让他茫然，他迷惘地回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梅洛普。
  “你说得对，汤姆，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将你抛下。但是，他说得也对……我真的不想这样……我可怜的孩子……”
  “不准，可怜我！”他像个如外表一样的男孩一般，眼中飙出了不甘的泪花又猛地抬手挥去。一如当年那个在小汉格顿村徘徊了一天一夜的少年，满心痛苦，失望欲绝，“我是强大的！你看看我！永生不死！法力无边！我哪里可怜了！”
  “是的，你很努力勤奋，我都知道，汤姆，”梅洛普柔声安慰着，“但是，这一部分的你，与这个男孩一起这么久，还没认识到一些事吗？”
  “他软弱无知，他寻求庇护，他浪费着光阴在与那些毫无关系的人玩乐。我看不出他的生活，除了任由一群比他强大的人将他像个懦夫一样保护起来，还有什么意义。”他阴鸷地沉声说道，神情是脆弱的不可一世。
  “他是快乐的，而你，在嫉妒他。”梅洛普平静地说道，“我也是。”
  “我只知道爱，却不会爱。我爱上的那个人，远没有这个男孩的父亲一样，同样爱着我，并且因此而爱着你，这是……虚假的。”梅洛普悔恨的泪水落下，隐没在尘埃里，痛苦万分，“是我对不起你，孩子。是我愚蠢的爱，才让你来到这个世上受苦，还带着他的绝情……”
  “……他记得你。”伏地魔以极低的声音，不情愿地说出来，“我杀他的时候。”
  “是的，我知道，他问你是不是‘梅露’的孩子。”梅洛普苦涩地笑笑：“我知道他记得我，虽然这远远不够。”
  “你知道？”他真正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惊慌，“这么多年，我做的事，你都知道！？”
  “是的！我知道……”梅洛普终于痛哭出声：“正因为如此，我才这样悔恨！我的儿子在杀人！你每一次做坏事，每杀一个人，我都无时不刻地更加痛苦！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带来的不是吗！”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汤姆苍白地辩白着：“你早就死了，早就离开我了，不是吗？没人会在乎我是怎样的……”
  梅洛普在哭泣中露出柔软的笑容：“我怎么可能离开你？你是我的汤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就在这里……”她的手抬起来，指指他的胸口。
  “你，还在……？”汤姆抬手抚上自己的心。
  “所以，汤姆，你总是在毁灭着，却从没想过你在毁灭的是什么，也从没想过，你无法毁灭的是什么，不是吗？”
  汤姆？里德尔，他的灵魂隔着哈利的身躯，隔着难以置信的温热的泪水，久久地凝视着自己的母亲。从很久以前，他一直想问也早已不想再问的问题，在口中徘徊着。
  为什么生下我？
  为什么生下我，却要将我抛弃？
  他突然不想再问，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
  “……对不起……”最后出口的，竟只是邓布利多用魔法和力量，都没能教会他的，道歉，与忏悔。
  却是面对着唯一不会责怪他的那个人。
  梅洛普酸楚地笑着，摇了摇头。
  “妈妈……”他叫出这个世间最神奇的称呼，带着人类对温暖的、本能的渴求，小心地问道：“你可以……抱抱我吗？”
  梅洛普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孩子。现在，我碰不到你。”
  这是伏地魔此生面临的最大的挫败与失望。内心因此承受着酸蚀般的懊恼悔痛。
  “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要怎样才可以……”他向她伸出手去，哽咽着。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汤姆。”梅洛普说道：“你是我最骄傲的孩子。我很想拥抱，那个完美无缺的你。”
  哈利？伏地魔久久地沉思，望着面前对自己微笑着的母亲，想起这些年在哈利思维中的所见，和哈利本身对母亲的思念……这样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
  他想念自己的灵魂，他渴望回归，渴望完整，他想告诉自己，很多事。
  “你会陪着我，对吗？”最终，他小声问道。
  “一直。”
  他们向外走去的时候，伏地魔对上记忆里那从未有过波澜的黑沉双眼，此时，他觉得这目光，他承受不住。
  “我……很抱歉……”他极其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斯内普的神情，就像他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平静而冷酷，他轻轻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你不配。”
  ……
  伏地魔又怎么会想到，那个穿着新换上的长袍，赶到禁林中央来，带着一脸毅然的、严峻的微笑，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像个最愚蠢莽撞的格兰芬多一样朝自己走来，迎接那一个阿瓦达索命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连他自己都不想让他再活下去了，他还有什么胜利的可能呢？
  当这一天的太阳，自霍格沃茨那破损的穹顶上喷薄而出，照亮了礼堂中的所有人的时候，汤姆？里德尔，终于结束了他那荒唐的一生。
  没有死过的人，不会知道濒死经验会让你见到什么。而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当时间失去概念，不受年、月、天，时、分、秒的界限控制，这一瞬间又会是多么的漫长。漫长到可以感受到整个时空的所有角落。
  在被死咒击中的那无限的一刹那，伏地魔见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他们被初起的阳光照得鲜活明亮，生机盎然。
  卢修斯？马尔福夫妇与自己的儿子站在礼堂的角落，眼中的讽刺是送给他最真实的表情。
  他听到了所有的声音在高呼，甚至能够分得清，每一个声音，都是来自于谁的。
  很奇异的，他没有感受到恐惧，只是很惊讶地感受着这一切，偏偏没有他深刻在灵魂中的，对死亡的恐惧。
  他清楚地看到，那不属于自己的老魔杖发出的，根本是毫无作用的一束绿光，在碰到那束红色的缴械咒的瞬间便消失无踪，而一束别无二致的，惨绿冰冷的，真正的阿瓦达索命，正从那红光中同时朝自己射来的！
  也是在这一刹那，他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来自面前这大义凛然，每一个线条里都包含着光明与正直的男孩，那双绿眼睛，像他的噩梦一样，讽刺的，不屑的看着他，传入脑海的语气，竟是那么熟悉的诡诈。
  【谁告诉你，我只会用除你武器？】那声音戏谑而轻蔑。
  来不及震惊。
  而另一个声音，则来自一个一直隐形着的、他以为根本不会在场的人，那个他刚刚杀死、并且自认为早在十几年前就杀死了的人。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平静，依然恭敬有礼。却构成了伏地魔此生最后的恐惧，与死亡不分先后。
  【主人，我做到了。】
  到死，伏地魔都没能得到那份尊严——看到那个人的脸，没能看到那个处心积虑地真正铸就了他的灭亡，却躲在暗处的人，他此时的表情。
  这是怎样窝囊、屈辱、彻底的失败。
  却正是斯内普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嘛，说好的双更晚了……于是今早送上。
  其实书里说的是，制作过魂器之后，再想变得完整，就必须要忏悔。这里借用复活石的“招魂”、“引人向死”的作用，让魂器本身忏悔并且痛苦，让他想要把自己变得完整，但是他是魂器——或者说是魂片，他的忏悔只能是想要主动送去让主魂杀死。而并不是伏地魔本人真正的忏悔。
  觉得伏地魔其实也很可怜的请举手……
  觉得教授很给力的请举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