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1-05-29 17:41      字数:4885
  看清来人,克利切的耳朵垂下来,漠然地看了西弗勒斯一眼,转头回厨房里继续烧水。经过这些日子,克利切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莉莉和这个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想怎样就随他们吧,只要不把可怜的老克利切牵连进去,那么一切OK。
  楼梯是一如既往的昏暗与狭窄,逼仄的空间里,连空气都似乎是凝固的。楼梯上方的拐角处,他的卧室门开着,在木质台阶的尽头洒落着一方模糊的亮光。莉莉在说话,清亮的声音转成含混的轻柔低语,像是嘱咐,又像是在安慰着谁。
  西弗勒斯屏住了呼吸,无声地迈步走上楼梯,小心翼翼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觉得会惊扰了什么似的……熟悉地越过踩上去会吱呀作响的那个台阶,耳边隐隐传来围墙另一边孩子的嬉闹,在莉莉的低语声中,他失神地愣住,有什么并无光彩,却闪着电光的东西,涌上心头……
  很久之前,他也曾这样悄悄地跑回家来,惊慌而忐忑地向母亲诉说,巷子里的孩子将他推倒在垃圾箱旁边,而他又是怎样凭空唤来了整个巷子里的重物,将那几个人砸得头破血流……如果这样走上去,他会不会看到,就在那间屋子里,四岁的自己满身脏乱,头上破了口子,拽着衣角,不安地看着艾琳,而艾琳,即将第二次做母亲的艾琳,正带着欣慰与莫名的悲伤,摸着自己的头,眼中闪着那样甜美的光采,轻柔的低声安慰着,说出自己的命运——孩子,你有魔力,你是一个巫师。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是了。年幼的自己,还懵懂地想向母亲询问关于巫师更多的消息,只听身后一声抽气。他回过头来,看到托比亚·斯内普站在那里,已经不知站了多久,脸色青白如同地狱煞鬼。“你说……我的儿子,也是,也是一个,一个……”,他用在那之前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西弗勒斯,让他瑟瑟发抖。
  “怪物!”晴空里暴出一声怒喝,他叫着向艾琳冲过来。“不!”西弗勒斯闭上眼睛挡在艾琳身前。力大无穷的手掌,就像无可抗拒的命运,拎着他的领子,一阵天旋地转,他被掼在墙角。
  “滚!”
  然后是一片混乱,艾琳第一次对托比亚发了火,那个男人,将西弗勒斯从地上拎起来丢出门外……他滚下了楼梯,艾琳扑上来抱住他……砸碎的玻璃瓶,尖锐冰冷,穿透了他的脸颊……当他再次醒来,艾琳正在身边望着他,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高高隆起着的肚子,也瘪了下去。她解开小男孩脸上的纱布,指尖轻轻抚过,便不再疼痛。
  “妈妈,这是什么?”他悄声问道。
  “魔法,西弗勒斯。这就是……魔法。”
  艾琳向他微笑着,大颗大颗的泪水,却扑朔扑朔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他再也没对艾琳笑过。
  这就是莉莉认为的,那个所谓的“酒窝”的来历。西弗勒斯一直没想纠正她,这只是一个代表着讽刺的纪念品而已。反正,她一直都是那么狠心的家伙,从不愿理解像他这种人,为什么会对家庭和家庭关系有着这么深的芥蒂与恐惧。(他也绝不会向她承认,自己从某种角度上也能理解小天狼星?布莱克对家庭的逃避。)
  他的童年,从那天起,不复存在。托比亚·斯内普在那之后失踪了一个月,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醉得像一滩烂泥。
  西弗勒斯就这样站在那里,想起早已被他抛弃在记忆之外的往事,手掌仿佛铸在了老旧的楼梯扶手上。他惊恐地想到,那天的那个人,是不是,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悄没声地走上楼来?他就这样,越过那层会响的楼梯,跟在自己身后,无声地站在门口……他本来,想做什么?
  他原本的想法,又是不是,跟现在的自己一样?
  西弗勒斯停在那里,脸色苍白,一步也不敢再走。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等他回过神,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喃喃的话语,变成了歌声。他抬起头,向那方光亮望去。
  他从未听莉莉唱过歌。
  莉莉的嗓音并不高,却总是能传得很远。那声音低柔而清亮,像香薰炉里的雾气,从年轻女子的喉间明澈而出,在清晰的口齿间缠绵厮磨,又自微笑的唇间轻轻吐出,空灵而沉静地缭绕在屋子里。
  就像被迷惑了一般,西弗勒斯几步跨过剩下的台阶,却又生生顿住在门口。他背靠着门边的墙壁,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侧耳听着,不想打断莉莉为他们的孩子唱的摇篮曲。
  陌生的曲调,陌生的歌词,用一个早就听惯的声音唱起来,感觉却那么亲切。她在,用自己的语言唱歌?那首歌的内容,他半个字也听不懂,却并不妨碍西弗勒斯用心去感受,那歌声中饱含着的温柔和爱意。细细分辨,韵味浅浅的清唱中,是柔软的手指,一下一下,缓缓地抚摸在干净的棉布上,发出的“沙沙”声——就像微风拂过河岸的草丛——形成了最为协调的伴乐。
  西弗勒斯闭上眼睛,靠在墙边,随着那双手的抚摸,深缓而悠长地呼吸,放松了紧促的心跳,忘记了周围的所有。直到那歌声越来越浅,带着气声的余韵,转成同样深长缓慢的呼吸,她睡着了。已经过了这么久,西弗勒斯想,他不介意多等一会。
  转身迈步,他紧抿着唇,无声地走进了房间。
  尽管知道,不在他身边的莉莉,就不会像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样,小女孩似的任性撒娇,但此刻莉莉的变化,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她不再将被子紧裹着蜷缩在里面,偏偏露出两只光脚,而是将被单平平展展地覆盖着,搭过胸口,一只手伸出来,轻轻地搭在圆润地隆起的腹部,也许是没有现实参照,西弗勒斯觉得她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种大腹便便的样子,他的嘴角忍不住地扬起——这么说,她终于穿上了他为她准备的衬衫式长睡衣,记忆所及,这是剩下的不多几件之一。不是他的黑,也不是她的白,柔柔的灰色睡衣袖口,恰好露出她随意搁在脸侧的另一只手,丰腴了些的手臂粉嫩藕白,纤细的腕骨若隐若现。
  窗外的天空,可见晴朗。微弱的阳光踱进窗来,照在她的脸上。她有些畏光,将头转向了西弗勒斯这边。枕畔的青丝顺滑黑亮,衬得她尖俏的下巴柔软得像一弯月光。她面上那桀骜不驯的些微棱角不见了,记忆所及,就算跟他在一起,她的睡相也不曾如此恬静安逸,带着淡淡的光泽,红润的唇角,还衔着一抹馨香。
  看起来,没有我,你也过得不错。某人在心里轻哼一声,不知该为此抱怨,还是更加放心。
  如果说以前的莉莉,是一棵肆无忌惮的青藤,张扬舞动着她那坚忍不拔的活力,妖娆媚惑的姿态,仿佛散发着鲜活辛辣的青嫩味道。那么现在的她,就像秋阳笼罩下的葡萄,柔媚中带着果实的香甜,更加强韧有力,却荫蔽在繁茂的枝叶之下,饱满的自信,因心有所牵而含蓄内敛,成熟的韵味,仿佛带了一丝醇红色的酒香。
  莉莉是被他的目光“叫”醒的。
  睁开眼来,就看到他坐在对面的床角,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自己,唇角的弧度并不明显,却用那双夜空般漆黑的眼睛在笑着。
  莉莉眨眨眼睛,与他对视了一会儿,露出笑容。
  “嗨。”她轻声说。
  “……嗨。”他挑眉,淡淡地应道。
  私自“跑掉”这么久,如今被我“捉”到,你就只说一个“嗨”?
  “我想,我有听到你上楼。”莉莉说着撑起身来,立起枕头靠坐在床头。
  “我不记得自己发出过声音。”西弗勒斯回忆着说道。
  “只是感觉,”莉莉歪着头,将头发顺到一边的肩膀上,“后来不见你进来,我还以为又是幻觉。”
  “这种幻觉,经常出现么?”他勾着尾音,狐疑地看着她。
  莉莉没有回答,她整理着有些松开的扣子,用同样促狭的语调问道:“刚才干嘛那样看着我?像个小偷似的。”
  “霸占民宅的是你,我却成了自己家的小偷?”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莉莉朝他明亮地笑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肚子上打着圈。
  “你。”看着她的样子,西弗勒斯终于不再紧抿着嘴,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她开怀而无声地笑,却转着眼珠,“想我做什么。”
  “想你到底是哪种神奇生物。”西弗勒斯拖着腔调低声说道:“为什么,每次我知道你的需要,帮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到头来却发现,你得到的,就是我想要的。”
  “比如?”她佯装不知地追问。
  “比如现在。”西弗勒斯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不再犹豫迟疑。
  “现在……我也很想爱他。”
  “我知道。”她恬然微笑着,迎向那久违的、坚实的、温厚的怀抱。
  她的拥抱是如此的温暖柔软,让他小心翼翼的环住,仔细感受着她传递过来的温存暖意。他们轻声笑着,偶尔一吻,却是单纯的,只为祝福或是感动,为了一个新生命,为了爱的延续,为了天地的恩赐。
  这是两个怪人,不是么?
  他们寻求着各种强大的倚仗,比如金钱和知识,到手之后却并不太把它们当回事。反而对一些没有特定标准的事物要求高度的纯粹或是完美,比如友情、亲情和爱情。他们的追求,就是将这些事物,在心灵上感受到极致。偏执到几乎变态的程度。
  所以她那近乎无情的离去,音信全无,和他那可称冷酷的放手,不闻不问——如果换了别的人与他们相爱,一定会觉得无法忍受。但他们却觉得,这样才是对的,彼此完全理解,不必商量,也没有真的别扭。因为这完全不会影响到彼此的感受。
  现在,他们两个,不,是他们三个,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向往完整的,她遍寻不得的,他们未出世的宝宝即将拥有的。
  家。
  过了一会,莉莉悄声说道:“等着瞧,西弗勒斯,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所有的魔药书籍、材料和相关的一切全部没收,直到你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这几个月里做了多么趁人之危、惨无人道的恶行。”他们倚在床头,莉莉靠在他胳膊上,霸道地说道,“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有的?”他不在意地说道,抬头看到她放在床头柜的书,却是偏偏是那本旧诗集——瞧瞧,连这个都看。可见她是怎样的将那个内容庞大的小包翻了个底朝天。
  “也许不是所有,”莉莉假笑,“我会在空空如也的桌子上,给你留一个形单影只的坩埚小姐,让你好对着她哭。”
  “哦,不,你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和理由。”他轻笑着,左手指尖划过她的下巴,看着她波澜渐起的腹部,手伸到一半却停在空中。
  眼中露出一丝艰难,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手指蜷曲起来,不动声色地抬起另一只手——这一切都被莉莉看在眼里。
  她抬起放在肚子上的手,捉住了他想要放回去的左手,她纤弱的小手,如今竟也不再寒冷,反倒向他的手指上传达着一阵暖流,那么坚定。
  “西弗勒斯,别怕。”莉莉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如大海深处的无形波澜,她颇有威严地说道:“如果将来,他敢嫌弃自己的爸爸是食死徒,我就打断他的腿。”
  他低头,笑出了声,抬头看看她,“我不怕。”轻声说着,却不像是反驳。
  忍不住吻吻她坏笑的唇,手被她按在肚子上轻抚,心里多了些沉甸甸的分量,好像有了着落一般。也没注意到就在刚刚,他那听到“爸爸”二字就全身发紧的小毛病已经不治而愈了。
  “他现在……怎么样?”感受着掌下的平静,西弗勒斯不确定地问道,觉得自己显得很傻。
  “在睡觉,谢天谢地。”莉莉笑着叹道。
  “平时呢?”
  “活跃。”莉莉带着怨气总结道,“完全不像你我的孩子。麻瓜的孩子也许不会在四五个月的时候就频繁地踢自己的母亲,但是他……你能想象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魔力在体内左冲右撞——在凌晨两点钟?到了会踢人的时候,那还得了?”
  她说着,却严肃起来:“西弗勒斯,你说,我们会不会……生出一个格兰芬多来?”
  “……你果然很爱乱想。”西弗勒斯吞咽着,对她说道。
  “不是啊,你看布嘉妈妈他们夫妻俩都是最典型的斯莱特林,却生了小天狼星那么典型的格兰芬多!所谓阴极阳生,物极必反,负负得正什么的……”莉莉越说越心惊。
  西弗勒斯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冷笑:“我想想看……到那个时候,作为斯莱特林的院长,我很乐意就该学生入学之前11年的劣迹一件件回溯清算,让那个敢于将他收录其中的学院减轻一些宝石带来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