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花旗      更新:2021-05-23 21:22      字数:4845
  可通机动船。长江沿线,与风景如画的洞庭湖、鄱阳湖等湖泊相连,与水量丰富的岷江、嘉陵江、汉水等主要支流相通,形成四通八达的水运网。从重庆至上海全程2495公里。长江两岸居住着近4亿人口,有约4亿亩耕地。长江流域盛产水稻、棉花、油菜、蚕丝、茶叶、烟草、麻类等多种植物。长江,以她丰富的乳汁,喂养着亿万中华儿女。
  1840年的鸦片战争后,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在列强的威胁下,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长江也成了牺牲品。外国轮船倚仗内河航行权的庇护,侵入长江,俨然长江的主人,肆无忌惮地在长江上横冲直闯,为所欲为。偌大的长江,除了招商局的轮船在长江航线上挣扎,中国的航运业几乎被外国势力垄断。沿江东去,一路上只见大小轮船来来往往;所有这些轮船的桅杆上,几乎都挂着外国旗帜,其中有日本的,英国的,美国的,法国的;也有意大利的,挪威的,荷兰的,瑞典的,几乎看不到中国旗。本世纪初叶,外国商船不但在长江上横行霸道,并已开始染指川江——长江上游。
  一种朦胧的意识从卢作孚心中悄然升起,忽明忽暗,像黑暗中的萤火,如此明亮,又如此飘忽游移。
  丰都到了。
  不知为什么,卢作孚对丰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
  大概这与丰都的传说有关。据考——
  丰都得名于隋朝(卢作孚极其厌恶的一个朝代)。迷信传说,掌管阳间生死命运的阴曹阎王就住在这里,人死后的魂灵都要来这里报到。那么,“阎王”又是何时在丰都定居的呢?传说是汉朝开始的。那时有一个叫阴长生和王云平的人隐居在平都山上。后来人们传错了,将阴和王俩人的姓连起来,误传为“阴王”,于是丰都就成了“鬼都”。
  丰都从唐始,先后在平都山上盖起了几十座规模宏大的庙宇,雕塑了数不清离奇古怪的鬼神像。其中最大的庙宇要算阎罗天子庙;也就是阴曹地府,内有阴阳界、奈何桥、望乡台、玉皇殿、阎王殿、云霄殿,并根据迷信传说还设有表现地狱种种情况的泥塑和各种鬼神塑像。
  “蜀通号”驶离丰都很远,卢作孚心里的厌恶感还未散去。
  “卢思先生,你怎么还不困?难道你不嫌这太阳大?”
  “睡不着。我一想到统舱,就像提到丰都的地名一样。”卢作孚说。
  “阴曹地府?”新认识的老朋友感到统舱与这丰都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卢先生是嫌底层统舱阴暗吧?”
  “何止阴暗!”卢作孚不平地说,“蜀通轮是招商局属的轮船,并不是一只外国船。可你看到了吗,这只船与外国船有何差别,舱位分成几等,头等客舱在顶层,依次按人的等级分高下,这不是‘阴曹地府’又是什么?不同的舱位,不同的待遇。仿佛人格、地位也有高低之分。就拿你我来说,我们中国人凭什么就低人一等,除了达官显贵能住顶层,其余的人统统住统舱,外国人凭什么就高我们一等。我宁愿站在太阳下晒成鱼干,也不愿让那帮人骑在我的脖子上。总有一天——”
  卢作孚忽然不说了。
  “总有一天,怎么了?”
  卢作孚想说: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帮外国人看看,咱中国人也要同他们平起平坐,一视同仁。但他没说出来。
  他从来就不许诺,更不喜欢空谈。
  立志在心里。因此,他年轻即表现出城府很深。
  卢作孚就这样与甲板相依为伴。沿江两岸,尽是起伏的丘陵,金色的庄稼依山傍水,遍地皆是。在高高的山腰上,绿树丛中,点缀着一簇一簇的村落。进入三峡,那陡峭的悬崖峭壁,耸立两岸;一声汽笛,引起千声回旋。湍急的江水在遍布礁石的狭窄河道中夺路而过,形成无数险滩恶水。
  三峡过后,是一望无际的沃野,江水悠悠,仿佛永无尽头。
  “蜀通”轮在长江上颠簸了七八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上海。
  “欢迎。欢迎。”黄炎培先生握着卢作孚这位年轻人的手,“一路上辛苦了!”
  “我这次来上海,恭请黄先生和各位多多指教。”卢作孚很高兴。一到上海,他就结识了职业教育家黄炎培先生和商务印书馆的业务负责人黄警顽先生。
  多年以后,他们成了莫逆之交。
  “不知卢思先生是想在上海先谋一份职业,还是先看看这里的环境再说?”黄警顽先生热情、善意地问道。
  由于初来乍到,卢作孚对上海的一切还很陌生。
  “不了。我这次来上海,主要是学习来了。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各位。”
  “当尽力而为之。”黄炎培先生爽快地说。
  卢作孚到上海后,很快就结识了一些革命党人。但是不久他就失望了。他感到有些所谓的革命党人空谈的多,付诸行动的少;有的甘于目前的状况,认为推翻了清政府,建立了共和制度,革命就算成功了;有的甚至过起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根本就不思国家、民族的光明前途;还有的阳奉阴违,干着种种卑鄙的勾当:与成都并没什么两样。
  卢作孚不喜欢空谈。于是,他又一头钻进了书本里,以实现自己“教育救国”的理想。他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读书上。
  另一个为卢作孚无法接受的现实是,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上海工商业畸形发展,形成了一种殖民地经济。
  卢作孚最不愿去的地方是租界。尤其是公花园门口木牌上的字,更让他气愤不已:“华人与狗不得入内。”有如他心口上的一块伤疤,只要望一眼,就感到心口隐隐作痛。
  卢作孚在上海的生活,主要依靠稿酬——非常微薄的收入和家里向亲友告贷的一点钱来维持。常常是饥一餐、饱一顿,有一次由于身上分文全无,饿了3天。幸亏一位裁缝发现,才将他救出绝境。
  “通过这一年的学习和观察,他对救国的途径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想法,认为要达到目的,首先必须使广大民众觉醒;要使民众觉醒,就必须广开教育。于是他萌起了从事教育、以启民智的思想。既经决定,便毫不动摇地付诸实行。”
  黄炎培和黄警顽先生一直是卢作孚在上海时的密友。黄炎培多次力荐卢作孚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去任编辑。黄警顽先生也表示衷心欢迎。可是卢作孚认为自己千里迢迢来上海,并不是为谋一份职业,而是为了寻求救国的途径,便婉言谢绝了两位先生的好意。但在黄警顽先生的帮助下,卢作孚参观了不少学校和民众设施,这使卢作孚大开了眼界。
  含冤坐牢,狱中书信震惊合川……
  在瑟瑟的秋风中,卢作孚再度登上了招商局的“蜀通号”轮船,回故乡合川去。一年的上海生活,使他增长了见识,更加深刻地认识了中国当时的社会状况,更加坚定了他“教育救国”的决心。
  这次回家对于卢作孚来说,愉快中又留有一丝阴影。在上海时。由于回川路费不够,他只买了一张上海——宜昌的船票。他计划到宜昌后步行回合川。
  他找来一张地图,揣在贴身的口袋里,不时地掏出来,对沿江重要名胜古迹一一作了标记,还将沿途每一站都精心作了记录。
  他还简明扼要地对每一重要名胜名城写下自己的观感。
  “蜀通”轮逆流而上,到南京时已是傍晚时分。南京笼罩在夜色中,不能一睹这些文化名城的风采。他只能凭自己对历史和地理知识的熟悉,记录下一些说明性的文字。借着船头的灯光,他写道——
  南京位于长江南岸,北面是辽阔的江淮平原,东甫是富饶的长江三角洲,蜿蜒起伏的紫金山脉环抱石城,奔腾澎湃的长江流经钟山。平缓的秦淮河,绕行城南,向西注入长江。自古就有“钟山龙盘,石城虎踞”之称。
  李白出川去越中时,曾在南京逗留,赋诗《金陵酒肆留别》云:
  风吹柳花满店香,
  吴姬压酒唤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
  欲行不行各尽筋。
  请君试问东流水,
  别意与之谁短长。
  卢作孚低吟着当年李白山川的诗句,想起黄炎培和黄警顽先生依依惜别之情,不免生出几许感伤来。
  长江的故事大多都是凄美的。几乎每行一步即可拾起一串故事和传说,几乎每一个故事和传说都让你感伤,让你柔肠百结。
  船过马鞍山,卢作孚又忆起楚霸王项羽垓下一战,所部均被刘邦歼灭殆尽,项羽只身逃到马鞍山斜对面的乌江,因船小,项羽先让宝马过江,自己准备后渡。不料汉兵赶到,项羽寡不敌众,拔剑自刎。宝马见主人遇难,一声长啸,跳入江中。百感交集的船夫将马鞍卸下,埋在山中,马鞍山因此而得名。
  传说这里还是李白月夜醉酒、跳江捞月的地方。衣冠墓和太白楼即是纪念这位诗仙。
  “蜀通”轮一路逆流而上,过安徽省的粮仓——芜湖,经铜陵、安庆、石钟山,到达东坡赤壁时正好是早晨。卢作孚心潮激荡,想起苏轼的那首著名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不由轻声吟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
  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
  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卢作孚一路骚歌抵达船票上的目的地——宜昌。
  宜昌位于长江北岸,地处长江三峡的西陵峡口,素有“川鄂咽喉,西南门户”之称。宜昌古名彝陵,古代著名的吴蜀彝陵之战就发生在这里。三国时,刘备为给关羽报仇,兴兵数十万,进攻吴国。吴将陆逊仅有5万人,退入彝陵一线,等蜀军“兵疲意沮”,反攻条件成熟,命令以火攻蜀营,大火烧了40多座营寨,蜀军大败,刘备连夜退入白帝城。这就是陆逊火烧连营700里的故事。
  卢作孚发现自己从上海到宜昌的一路上,已写了满满一本沿途随记。
  从秋天出发,卢作孚到达合川时已是初冬。他在上海时与合川县立中学校长刘极光联系的一个数学教师职位,由于他迟迟不归,学校等不及,另聘了他人。这时,卢作孚的哥哥卢志林正在合川县的福音堂小学教国文。好心的校长刘子光为照顾卢作孚家里的困难,为其在自己手下谋了个小学数学教师的职位,暂以栖身。
  不久,卢作孚的哥哥惹发了一起祸端。
  卢作孚的哥哥卢志林当时任成都的《群报》特约通讯员,1916年初春,合川县发生一起人命案,在审理此案时,合川县长贪赃枉法,激起全县民众义愤。卢志林打抱不平,将此事诉诸报端,虽未指名道姓,但文中影射了姓田的县长。《群报》报道了这一事件后,引起这名赃官盛怒,蓄意陷害,妄图置这卢家兄弟二人于死地。
  一天,卢作孚兄弟俩的好友胡伯雄来合川,正在家中吃饭,忽然一群士兵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将三人带走,投入县府监狱,还定了个“通匪”罪名。
  1916年3月,卢作孚在监牢里关了一个多月,他愤愤不平,写了一封长信,托狱卒将信转出,交给了卢作孚上小学时的老师。
  很快,这封信传遍了合川县城。凡读到此信的人,无不为信中道理所诚服,如此良才,竟蒙不白之冤,决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全县各界知名人士联名上书作保,将卢作孚、卢志林和胡伯雄从狱中救了出来。
  卢作孚出狱后,感到再也无法在合川呆下去了,遂通过哥哥卢志林的一位好友力荐,到成都《群报》去担任了记者兼编辑。
  这时,卢作孚刚满23岁。
  他在担任记者一年中,如鱼得水,写下了大量抨击黑暗势力,针贬时弊的檄文,很快便在四川小有名气。直到1917年夏初,杨鸿皋接任合川县立中学校长,写信给卢作孚,热情邀请他到县立中学担任监学兼数学教师,卢作孚的记者生涯才暂告结束。
  船王卢作孚第4章 几度浮沉
  第4章 几度浮沉
  卢作孚用文章奠定了自己的名望和地位,当权者纷纷重金相聘,每日
  聘客盈门
  1917年秋天,卢作孚结婚了。新娘叫蒙淑仪,是个独生女,早年父母双亡,一直随兄弟生活。蒙淑仪是位典型的东方旧时代女性:贤惠、善良、勤劳、深居简出,极少抛头露面。她缠着足,不识字,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摇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