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冬冬      更新:2021-05-13 11:48      字数:4827
  她不客气,夏忆茶也懒得客套,三个字说出来,她觉得自己也分外有气势:“什么事?”
  聂冰语的回答冠冕堂皇:“你和钟逸就要结婚了,再怎样我们总归要成一家人了,叙叙旧总该可以吧?”
  夏忆茶仔细回顾了下,她和聂冰语的关系,好像除了钟逸这个中间人还没有什么别的旧可以叙。
  鸿门宴。
  夏忆茶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词一闪一闪地发着亮光。
  夏忆茶落座的时候,聂冰语正慢慢搅着勺子,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她的长发有一丝垂下来,衬着姣好的侧脸,长睫毛忽闪着,明眸善睐,很有点大家闺秀的味道。
  她展颜一笑,声音也很好听,真的如同银铃一般:“想喝点什么?”
  夏忆茶想了想:“香蕉圣代吧。”
  她最近被钟逸严令禁止喝咖啡,她没必要为了她逞强。不过香蕉圣代这种东西在聂冰语这种大小姐的眼里,大概算是幼稚。
  聂冰语的目的不就是
  第 四十四 章 。。。
  示威么,她满足她的愿望还不成么。
  果然,聂冰语哼笑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感情:“你喜欢吃冰淇淋?我记得钟逸最讨厌的就是甜食。”
  夏忆茶微微笑,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他喜欢的她还不喜欢呢。
  圣代呈上来,聂冰语看着她一口口地吃,依旧是微笑,弧度扬得恰到好处:“我也不喜欢吃香蕉圣代,不好吃。”
  夏忆茶继续维持金子般的沉默吃圣代。
  聂冰语继续说:“你和钟逸要结婚了,恭喜。”
  终于说到重点了。夏忆茶把冰淇淋咽下去,这才微笑:“谢谢。”
  聂冰语慢条斯理地搅拌咖啡,忽然一变脸,幽幽地说:“我喜欢钟逸。”
  夏忆茶歪着头,不说话。现在她若是安慰,会被理解成假惺惺,还不如沉默。
  聂冰语也没指望让她回答:“我和钟逸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到高中,他怎么走的我就跟着他怎么走。他拿年级第一我也拿,他是学生会主席我也争着当,他的辉煌和辛酸我都知道,你知道么?”
  夏忆茶微笑,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但是那些过去,也只是过去。她是没经历过那些,可是她也曾纠缠在过去的那些往事里,沉浸在过去,就容易让人忘记现在。
  聂冰语继续说:“高中的时候我跑步没有及格,找他哭,他二话没说第二天就拖着我一起晨练,我不想起还被他在外面狠狠敲门。还有一次,我偶尔说我喜欢一条裙子,就说了一次,那条裙子非常贵,我妈都不给我买,结果钟逸就记下了,买下来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我。”
  很细心很体贴。夏忆茶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忍”字。
  聂冰语接着说:“昨天我给钟逸打电话,他听着我在电话里唠叨了一个小时。”
  夏忆茶的忍耐力到了峰值:“你到底想说什么?”
  聂冰语终于笑了出来:“这么快就忍受不了了?我只不过是说了一个开头而已。”
  夏忆茶淡淡地笑:“其实,我来的时候就在想,你叫我来,不过是一场鸿门宴。这个目的你知道我知道,何必说那么多,你不就是看不惯我么?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我最讨厌打太极拳,你想说就说重点。你回顾钟逸的过去,不过是因为你无法参与他的未来。我不想跟你争什么,争风吃醋这种事做多了你不累么?你的时间比较多,不代表我有空陪着你在这里听你讲过去。我直接告诉你,我不想听。若是我说我现在和钟逸在一起发生的事,你乐意听?请你将心比心。”
  她一口气说出来,心里无比舒畅。聂冰语却是脸色各种变幻,她发呆了好半晌,夏忆茶也就陪着她,等着她缓过神来。
  聂冰语脸色变化不定,到最后忽然笑了一声,说:“钟父害死你爸妈,你就这么原谅了钟家?不会是想借机报复吧?”
  夏忆茶笑了笑,“你想说什么?因为钟天刚与我家势不两立,所以我就不能和钟逸在一起?上一辈子的事又不是我的事,如果钟天刚死了这些事还不算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完。借机报复?我没那闲情逸致。”
  聂冰语勉强喝了口咖啡,说:“夏忆茶,你这么说不就是仗着钟逸现在宠着你么?可是他宠着你不代表他就会把所有事都坦白。你当真以为我约你来就是为了给你回顾我和钟逸的过去的?”
  夏忆茶把最后一口圣代咽下去,继续沉默。
  聂冰语嫣然一笑,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全部甩在桌子上。
  夏忆茶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却是忽的全身血液逆流,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些全是钟父的照片!而且时间显示是在一个月之内!
  夏忆茶完全陷入震惊,她的手都在不自主地发抖。
  聂冰语的话像是刻意在折磨她:“想不到吧?原来钟伯伯还活着。这张还是钟逸去看他,你看。”
  夏忆茶不想看,可是眼睛好像听不懂她的想法。
  那张照片上,钟逸背对着拍摄角度,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是钟父的面孔还是能清晰地辨认出来。
  夏忆茶捂住嘴,勉强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聂冰语继续打击她:“怎么了?没想到?这些照片可是我好不容易弄的呢。据那边的人说,钟逸每个月都会去看他。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没有想到钟逸会骗你,还是没有想到钟父还活着?”
  夏忆茶不说话,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聂冰语笑盈盈地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今晚我还有一个宴会要去,告辞了。”
  夏忆茶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站起来,却身体软软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这算不算乐极生悲?
  第 四十五 章 。。。
  夏忆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咖啡厅。外面阴沉沉地,北风刺骨。她把包随便挂在臂弯,随便招了辆计程车,坐进去说了句“涵老疗养院”就再也不吭声。
  她连话都不想说了。
  大概是聂冰语刻意,照片上“涵老疗养院”这五个字格外醒目。夏忆茶苦笑,聂冰语的目的还真的达到了。
  她觉得涩涩的。她没想到钟父还在世上,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她明明亲眼见证了钟父的葬礼。
  既然他没死,他又为何要举行葬礼?
  她一面不想见害死她父母的人,可是另外一方面又想见见现在他的样子。
  看看他对过去是否有过后悔。
  夏忆茶静静地站在钟父的房间外面,看着他在里面艰难地呼吸,他的头发已经几乎掉光,夏忆茶看在眼里,心里突然不忍。
  夏忆茶承认自己心软,她在上楼的时候一直在想等会儿要怎么质问他,他为什么要对她的父母疯狂报复,可是到真正看到钟天刚的时候,夏忆茶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她咬咬唇,又折出去买了一些营养品,走到钟天刚所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停留了半晌,才轻轻敲门。
  四目相对,夏忆茶在钟天刚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悔恨和疲惫。
  两年不见,皱纹就已经爬满了他的脸。夏忆茶站在门口,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倒是钟天刚从惊讶中迅速回神,笑了一下,也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坐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她挑了张离他很远的凳子坐下来,说:“我刚刚听说你没……所以来看看。”
  他点了头,似乎没有特别惊讶,但是话音略嫌苍老:“你应该很恨我吧,我对你家做的事,你不恨都难。”他看向她的礼品,笑了下,“还带礼品,你让我有什么颜面见你。”
  夏忆茶微微仰头,看着窗外:“我原来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我爸妈。我爸爸生前告诉我,在军队的时候,你曾经对他百般照顾,甚至我妈妈还是你牵的线。我爸爸曾经用感激的语气对我说,遇到你是他的幸运。可是两年前,你却疯狂地害死了他们。你一边害人,一边还装作慈眉善目地让我去钟家吃饭,你知道我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有多寒心和害怕?”
  她越说越激动:“钟天刚,你做了这样的事,你就没想过后悔?就算是上上辈子的纠怨,你何必要追究到现在?你累不累?你阅历比我大,有什么事参不透的?”
  钟天刚蓦地瞪大眼:“你知道了前因后果?钟逸告诉你的?”
  夏忆茶冷笑了下:“忆茶,忆茶,恐怕我爷爷给我起名字的时候大有深意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奶奶名字里有个茶字。”
  钟天刚愣住,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没错。你奶奶当时郁郁寡欢,甚至在生你爸爸的时候小产……算了,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我也不必说那些,徒增你烦恼。”
  夏忆茶却不肯放过他,她的心脏剧烈收缩,声音也变大:“你也知道是徒增烦恼!你既然知道这样的报复没什么用,你何必又这么做?上上辈子的事,你记得那么清楚,那你是不是要带进仇怨坟墓里?我爸爸妈妈死了你就安心了?你就顺心了?他们有什么罪?你怎么不把我也一起弄死?你知道不知道,如果我现在去告发你,你是会坐牢的!”
  钟天刚闭上眼,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忆茶,我对不起你们全家。你要怎么做都随你,这全是我造的孽。”
  夏忆茶站起身,努力抑制住发抖的身体:“我能怎么做?我难道还要像你一样么?我没那么蠢。”
  她转身,抬头,欲走,却呆住。
  钟逸站在门口,面色苍白。
  夏忆茶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走。
  她的手腕被握住,夏忆茶语气平静得吓人:“放开。”
  钟逸嘴唇紧抿,握着她手的力气大得让她隐隐发疼,夏忆茶脑里一片混乱,语气冷了好几度:“放开。”
  钟逸没有反应。夏忆茶突然一下子猛力摔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夏忆茶急匆匆走在疗养院的路上,眼泪就像珠子一样大颗大颗掉下来。她刚刚反应过度,可是现在要是让她再回去,她做的不一定就比刚刚好。
  回到家,夏忆茶请了假,就把手机关了机,自己窝在公寓里,好几天都没有踏出去一步。她严重失眠,趴在床上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到最后她吃了安眠药,但是没效果,重新看药瓶说明,才发现把药拿错了。换了药之后,她好容易睡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觉得心里空空的,睁着眼一片茫然。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随着钟父的逝世会消散,却没想到生活就是一部制作精良的舞台剧,情节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夏忆茶支着脑袋,想去撞墙。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恨钟天刚,可是当她气急后对他说了那些话后,自己又觉得不忍心。每个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老去的时候,夏忆茶看着钟天刚浑浊的眼,有那么一瞬觉得,一切质问都是苍白无意义。她的爸妈已经死去,再怎么歇斯底里他们都不会再回来。钟天刚还活着,却也在背负着自己的罪孽。
  钟逸握住她的手腕的那一刻,夏忆茶突然自己幼稚得可笑。第 四十五 章 。。。
  想不到连钟逸也瞒她。钟逸知道钟父还活着,但当她问他为什么不去钟天刚墓地的时候,却不说。她蓦地想起宁怡娜在她失忆后第一次来看她,当时她欲言又止的语气,现在是那么明了。他们都知道,并且瞒了她不到三年,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夏忆茶顿时觉得心凉到刻骨。
  她在床上爬起来去洗漱,忽然很狗血地想起了《河东狮吼》的那段经典台词: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得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过想到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倒是真的有点难受了。
  夏忆茶一个人在公寓里待了一周,直到顾言菲来看她。
  夏忆茶去开门的时候,顾言菲吓了一跳,捧着她的脸说:“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一周没见,脸都瘦了一圈!”
  夏忆茶好久都没说话了,这时候张口说话都稍稍地有点不适应,声音有微微的沙哑:“嗯,没事,正好减肥了。”
  顾言菲皱着眉进屋:“窗帘也不开,屋子里这么黑,这是要做什么?躲进小屋成一统,挺美啊?”
  夏忆茶扯扯嘴角,坐下来:“你怎么来了?”
  顾言菲凑过去挨着她坐下:“你都一周没上班了,听说钟逸也没来上班。给你打电话还关机,我们还以为你们提前去度蜜月了呢。结果今天经理说你请了假。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今天中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