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1-05-09 17:57      字数:4832
  文雨心里一阵反感,已经再也听不下去,原本迫切想见到小安的心情,也荡然无存,赶快岔开话题。
  “亦霞呢?”文雨问。
  “二姐和向远哥去了东盟岛,还没回来。”
  文雨的身子像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震得她半天说不出话……
  沈亦雪看她脸色变得突然怪异,眼神呆滞,急问:“大姐,大姐。”连着叫了几声,文雨才恍然惊觉:“什么?”
  “你怎么了?”
  面对亦雪的一脸疑惑,文雨只是摇头,心里乱成一团麻,惶惶不安。但她确定!刚才真的听到了那个名字,那个几乎让她恐惧的名字,但为了证实,还是鼓起勇气问亦雪。
  “你说的向远是谁?”她尽量平复着心情,小心翼翼的问。
  “他是二姐的男朋友。”
  “喔。”全神贯注的听着,却已渐渐从心底觉得,这人绝不可能是她认识的,应该只是不幸的同名的而已。
  “他也是二哥的朋友。”
  “二哥的朋友?”文雨忍不住好奇,依着沈正宇的性格,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他的朋友呢?这可比是亦霞的男朋友更让她意外。
  亦雪捕捉到她的好奇,淡淡地说:“他们是在监狱里认识的。”
  “监狱?二哥什么时候坐过牢了?”
  “二哥跟人打架,把对方打成了重伤,所以被判了两年,出来已经三年多了。”小雨不动声色继续说。
  文雨静静地听着,十年的时间,真的可以发生太多事了。在她的记忆中,二哥沈正宇的叛逆,比她的要正宗的多,他不会因为在乎别人的看法而做任何事,从来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他性格开朗,但是脾气古怪,就算脸上挂着笑容,也让人莫名的不敢接近。高兴的时候能跟所有人玩在一起,但是发起狠来,却是天王老子也不认。所以他会出这种事,文雨倒不是太惊讶。
  “那……他那个朋友是为什么进去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二哥出来后,就进了船运公司上班,后来他介绍向远哥一起进去做事,慢慢的大家就认识了。”
  文雨起身下了床,站在窗前看着后院的景象,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亦雪也没再说下去。
  她对这个人已经毫无兴趣,中国的汉字那么多,他什么名字不好取,居然要叫这两个字,还没见到本人,就已经对他充满了厌恶。
  虽然正是冬季,但是后院里的花木,仍被精心修剪的繁茂齐整,东北角落里,儿时玩过的秋千依然还在,文雨的目光被吸引着,一些过往的思绪,又无端跳出来,深深触痛了她,只好收回心神。
  “我们去见大伯吧。”她对亦雪说。
  *****
  沈家的住宅,是两套相邻的别墅,旁边就住着伯父沈孟杰一家。
  走进客厅时,就见到了大伯。
  足以提供整个房间光源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张高背藤椅,旁边小藤桌上的热茶和报纸,还原封未动,沈孟杰闭目坐在藤椅里,努力吸纳着阳光的热度。
  听见文雨进来,他睁开眼睛看着她:“休息过来没有?”。
  从文雨回家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他,而他对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体恤关心,虽然语气仍是一贯的威严,仍让文雨觉得温暖。
  “我没事,不累。”
  他微微点头。
  本想走进他身边坐下来,可他却说:“你先去吃饭吧。”所以文雨只好跟着亦雪进了餐厅。
  餐厅里,许铭芳和雇来的一位阿姨正进进出出,把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面包、馒头、油条、菜饼、茶叶蛋和火腿、另外还有四碟小菜,最后更端上一杯热牛奶和热米粥,这样丰富的中西搭配,对于早餐来说,未免太过夸张。
  文雨看着它们,忍不住皱起眉来:“这么多,我吃不了的。”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每样都弄一些,不用都吃完,捡你喜欢的就行了。”许铭芳的声音极为和蔼。
  文雨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昨晚大妈为了接机,也是一样熬夜,一大早又给全家人做早餐,虽然也雇了一位阿姨帮忙,但很多事她还是习惯亲力亲为,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这样的操劳。
  但文雨也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她受不了被大家当成重点保护对象,小心翼翼的对待。尽管她也知道,全家此时正陷在失去亲人的悲怆气氛中,而作为至亲的自己,理所应当成为焦点、理所应当是一副遭受重创的状态,但她真的没那么脆弱,就算有悲伤,也早让这种因为被过度关注而产生的反感情绪破坏了。
  文雨挑了最简单的两样事物,用最快的时间结束了这顿饭,在保持礼貌的前提下,迅速离开了餐厅。乖巧的亦雪,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
  但是当她回到客厅,再次看到大伯时,又开始后悔了。相比即将要面临的关怀,她倒是更愿意待在餐厅里沐浴温情。所有叛逆的孩子,都不会乐见长辈,文雨更是如此,大伯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威严不可亲近的,这份疏远,并没有因为成长而消散,反而更有所加剧。
  文雨选择在离他最近的沙发上坐下,他用长辈独有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充满疑惑和探寻,她没有迎接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盯着他旁边那杯茶冒出的热气,耐心的等待着任何形式的询问。
  可是,没有询问,也没有叮嘱,只是沉默,时间长的一秒钟像一个小时,在她已经构思了好几个离开的借口,并且准备实施前,沈孟杰终于开了口。
  “你爸走的太突然,但也总算已经入土为安。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现在你回来了,许多事也该有所担当。他生前可能已经做过一些安排,等一会,你大哥就会带张律师来,向大家宣布。”大伯一口气说完这些,微微叹口气,“你们也都大了,有什么事,商量着办。”
  他的声音透着苍老和疲惫,作为一家之主,这么多年他一直背负着更多的责任和压力。二十多年前失去了三弟,现在又是二弟,对一个花甲的老人来说,这样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
  “嗯。”文雨乖乖的答应着。
  抬头看着大伯,皱纹不加掩饰的在他脸上纵横,稀薄的头发,像是一夜之间又添了许多白色,在阳光照射下,隐隐闪着银光,突然觉得他一下子老了很多,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楚。
  家中其他成员陆陆续续回来,先是二哥沈正宇,后来是大嫂田娅妮带着儿子沈博严。还没到午饭时间,他们分别来见过一家之主后,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就连大嫂也只是跟文雨稍微寒暄了几句,教着博严叫了声姑姑,就离开了客厅。有了博严吵闹的声音,整个家才显得有些生气。
  房外一阵汽车响动过后,就听见沈亦霞带着一连串抱怨和其他各种声音走了进来。
  “妈,我回来了,唉!累死我了,饿死我了,有没有吃的啊。”
  看到客厅里的父亲,沈亦霞一下子收敛起来:“爸。”再看到文雨,惊讶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淡,只是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大姐。”
  而在沈亦霞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男人,在帮她提着行李。
  应该是那个男朋友了吧,文雨又开始好奇,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但当文雨看清他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父亲的死亡,并不是唯一的悲剧,老天爷是真的不肯放过她。
  原来这个男人和文雨心里的影子,不止是同名,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向远,那个折磨了她十年的噩梦,吴向远。
  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刻,震惊之余竟然恍惚有种陌生感,她这才发觉,那段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她的记忆,除了彻骨的伤痛外,与之有关的种种细节,居然都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模糊。
  但也是随着看到这张脸的同时,所有斑驳的旧伤疤,伴着淋漓的鲜血,重新被撕开,已经被时间努力压制的剧痛,瞬间倾闸而出,痛彻心扉。
  第6章 五、面目全非(上)
  只比文雨小一岁的亦霞,性格还是那么开朗,如今举手投足间,俨然已经是一个成熟妩媚的女人。
  她的回归,使整个家都热闹起来,许铭芳忙着吩咐阿姨给她做好吃的,大嫂围着她聒噪,博严也腻在她怀里嬉闹着。
  可是不论再怎么热闹,身处其中的文雨,都丝毫也感染不到。因为此时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一个人身上,吴向远。
  此时他已被沈孟杰带进了书房去说话。
  文雨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也根本听不进他们说什么,她只是透过窗户,不可置信的凝视着他。
  还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人的内心深处;略宽的额头,以前总是忍不住在他熟睡时,偷偷的抚摸;温厚的手,曾牵着她一起走过无数快乐;坚强的臂弯,曾圈给她最温暖的怀抱;还有那双唇,曾给过她最炙热柔情的吻……只是现在,他的眼睛不再看向她,他的手也不再向她靠近,他的唇,更不会再为她勾起笑容。可是……这真的是他吗?她反复的问自己。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他就是十三年前的夏天,出现在她生命中那个人。
  母亲去世以后,文雨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对父亲的仇恨上,冷漠是必需的武装,报复成了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以为,就会这样一个人痛苦疲惫的走下去,即使精疲力竭也不会改变初衷。直到遇见了他,文雨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么渴望被拯救。
  任何一所知名的学校,都会有两种学生,一种是像文雨这种虽然成绩不堪,却有殷实的家境,甘心为学校添砖加瓦的;另一种则是像吴向远这样,有优异的成绩可以为学校扬名增光。以名引富、以富养优、以优扬名,就是这些重点高中的成功之道。
  她和他,因此成了同班同学。两个家庭背景迥异,本该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却有着相同的成长经历。文雨母亲早逝,而吴向远也是来自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很小时就去世,母亲又患有精神病,家庭的遭遇使他过早成熟,总是带着同龄人不该有的沉重。
  也许同样孤独的心灵相遇,总是更容易走到一起,他们最终相爱,两个破碎的灵魂紧紧相拥,彼此温暖。
  尽管在别人眼里,吴向远性格忧郁孤傲,难以接近,但对文雨来说,他像一道阳光照进幽闭许久的心,更像是她深陷沼泽之后,突然抓住的一根稻草,文雨倾尽所有的去爱,不留任何余地。
  她以为,他是上天对她不幸人生的补偿,她以为他是所有痛苦的终结,却原来,这只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毕业前夕,仍然沉浸在对未来畅想中的文雨,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人间蒸发”。
  周末还曾相伴在海边吹风,周一去学校时,文雨却从别人那里听说,向远已经退学。文雨打电话过去,没有人接,跑去家里找,才发现整个家都搬空了。没有留一句话,没有一点预兆,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他就这样消失了。
  文雨绞尽脑汁做着各种猜想,他死了吗?遭遇什么不测了吗?又或者,是不是父亲知道了他们的事,对他做过什么?但最后证实,父亲根本不知情。
  所有的假设都被推翻,所有的借口也都找遍了,还是什么结果也没改变。如果不是同窗三载,有过很多共同认识的人,她真的曾经怀疑,这个人也许根本没有存在过,只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
  可是这段感情,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幸福,性格孤僻的她没有过任何朋友,所以这时也没有人能帮她,更没有人可以倾诉,所有一切只能独自承受。白天发疯一样的寻找,晚上一个人偷偷的哭,就那样一天天的熬,熬到伤口不再流血,熬到所有感觉都变麻木,熬了整整十年。
  后来很多年她都奇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崩溃发疯?是爱的不够深吗?还是伤的不够重?
  渐渐的,她开始明白,有谁的感情可以永葆不失?有多少初恋能圆满收场?如果吴向远不是无缘无故突然人间蒸发,如果这段感情不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等到天长日久的平淡,把所有的爱磨尽后,也很可能会无疾而终,那样的话,也许她就不会耿耿于怀这么久。
  可是明白又能怎么样了,全都是找来自我安慰的借口,事实证明,自己不过是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恋情,碰上了一个对感情不负责任的懦夫,想要这辈子再遇见这个人,除非出现奇迹。
  但现在,“奇迹”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不足十米的距离,她却无力接受。
  正在文雨惊怒交集天人交战的时候,亦霞跑进书房,几句话就把自己男友拽了出来。看着他一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