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1-02-17 11:30      字数:47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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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此时此景,以言语惑心,却是落进下乘。”苏如绘淡然道,“实际上,殿下先来约臣女,已经输了一筹,因为殿下的心先乱了,甚至可以说慌了。”
  甘霖深深看着她,许久才展容一笑:“不愧是苏氏嫡女!”他估计了一下时辰,站起身来,“孤要回东宫了,苏小姐,这一回,孤没能说服你,不过不要紧,孤相信你终究还是会选择孤的。”
  “那就祝殿下下回的词锋,更加犀利。”苏如绘针锋相对,“若还有这样聆教的机会,臣女自是洗耳恭听!”
  甘霖温雅一笑,飘然离开。
  他从另一边出了梅林,旁边闪出甘沛的影子来,先看了看甘霖身后,估计苏如绘应该听不到声音,这才疑惑的问道:“大哥,你为什么要与苏氏说那么多话?尤其是梦见散,岂不是会给母后招来麻烦?”
  “小五放心,苏氏就算知道也不敢说出去的,苏氏可不是蠢人,一来孤与她说时,四周无人,她根本没有证据,还会落下私相授受的秽名;二来,有皇祖母在,容不得她引起六宫之乱,她不会去冒这个险。再说皇祖母不喜霍氏,就算母后被废弃,也轮不到霍氏上位,到那时候,恐怕便宜了沈氏,她与沈氏的侄女不和,与甘棠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要平白落下恶名,这是何苦来着?”甘霖抚摩着甘沛的头徐徐解释道。
  “苏氏当真可恶,大哥有什么不好?她竟反而喜欢楚王那个低贱宫嫔所出之子!”甘沛愤然道,“就算养在西福宫又如何?怎能与你我中宫嫡子相比?”
  甘霖低低一笑:“小五也以为孤这回是为了说服苏氏?”不等甘沛回答,甘霖便轻笑出声,“若苏氏这么容易被说服,孤也懒得为她费这个心了!”他悠悠叹道,“千年望族,名不虚传哪!”
  “那是为了什么?”甘沛诧异道。
  “是为了种一颗种子。”甘霖诡秘一笑,“苏氏冷静聪慧,这样的人不容易改变主意,但……却很难不多疑!孤刚才的话,看似毫无效果,反而泄露给她诸多秘密,似乎吃了大亏,实际上,却是在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不知不觉中,她与楚王之间已经留下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甘沛眼睛一亮:“这样,我们再继续从中离间……”
  “不,我们什么都不做,苏氏聪慧,若被她看出反而帮了楚王,你想一想,现在楚王年长,出入宫闱不便,更不可能与她朝夕相对,加上甘然的性。子,本就不是喜欢事事告诉苏氏的人,时间一长,苏氏岂会不多想?”甘霖恻恻一笑,“就算甘然日后也与苏氏开诚布公,但霍贵妃对甘然本身就有许多隐瞒,甘然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告诉苏氏?”
  “大哥,你真厉害!”甘沛真心实意思的称赞道,“楚王自以为勾引到了苏氏就能够觊觎储君之位?简直是做梦!”
  “不仅如此,甘棠先利用苏氏挑起甘然的不臣之心,又怕甘然借到苏氏之势压制住他,因此永信宫在重阳节前就多了一位门阀嫡女……”甘霖嘴角微勾,淡然笑道,“小五,你说,若是苏氏知道那位沈家小姐进宫来的目的,她会怎么想?”
  不等甘沛回答,甘霖又道:“自然,苏氏与甘然也算青梅竹马,信任是有的,所以只是这么去说的话,她只会认为告诉她的人是咱们收买的。”
  “大哥放心,这件事情交给弟弟就是!”甘沛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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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十四章 刘修仪
  天色低垂,甘霖走后半晌,苏如绘依旧坐在梅林中沉思,忽然几滴水落到她身上,抬头一看,原来从方才阴郁起来的天终于落下雨来。
  这时候入秋,不比夏日,若是淋了雨,极易生病,苏如绘赶紧站起身来,出了梅林,过九曲桥,这才想到秀婉去取伞一定已经回来了,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着自己,正要顾盼呼唤,和着雨点,几声悠远琴声,骤然响起!
  琴声丁丁,只几下,就抒发出一种悠然空远之意。
  苏如绘不觉向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树木掩映之中,似乎露出一角屋檐,踌躇了下,见四周无人,干脆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只见一间精舍的窗前,竹帘半卷,露出里面一个女子抚琴的身影。苏如绘看了几眼才认出里面的人,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里面却走出一个粉衣宫女来,笑着道:“原来是苏小姐,这会下雨了,苏小姐可是没带伞让身边人回去拿了么?若不嫌弃,我家娘娘请小姐先进来避一避呢?”
  “多谢刘修仪了。”苏如绘闻言,只得上前道谢,跟着那宫女走了进去。
  这间精舍不大,进屋是正堂,左右各一间,弹琴的刘修仪就在左面,右边的房间却紧闭着窗,那宫女先请苏如绘进里面去换件外衣:“我家娘娘喜爱这附近的风景,因此陛下赐了这间精舍让娘娘白日里可以在此弹琴与小憩,所以此处也留了一些娘娘的衣物,小姐外袍被淋湿,不若先换上娘娘的旧衣,待奴婢替您晾干,走时恰好可以穿上。”
  这宫女说话不卑不亢,提到长泰所赐时也无得意之色,不过是说件寻常事的模样,热情之中不失分寸,想来是刘修仪的陪嫁,东胡刘氏的家生子。
  苏如绘谢过了她,爽快的换了件刘修仪的常服,那宫女说是旧衣,其实也与新衣没什么两样,换下后,苏如绘原来穿的衣物被她接去晾起。
  “蒙娘娘邀请避雨,本该拜见娘娘的,只是娘娘这会在弹琴,不知道……”苏如绘试探着问道。
  那宫女扑哧一笑道:“苏家小姐不必担忧,娘娘自是看见下雨有感而拨罢了,刚才就吩咐奴婢,小姐换了衣裳,大可以进去与她说说话呢。”说着引她去左面的房间。
  苏如绘点了点头,到底这精舍是长泰赐予刘修仪的,自己还换了她的外衣,怎么说也要与主人当面谢上一声才是。
  “臣女见过修仪。”因为不是正式的觐见场合,所以刘修仪的位份虽然不低,但苏如绘也只是行个常礼,刘拒戎止住拨弦的手转过头来,轻笑道:“苏家小姐不必客气,请坐就是。”
  苏如绘大大方方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刘拒戎虽然是修仪,论辈分比苏如绘高,但实际上也就比苏如绘大个几岁而已,如今正是双十年华,藕色满绣暗蝠的外袍中露出一袭玫红百褶裙,束着绛色腰带,佩用翠玉,刘拒戎身量窈窕修长,坐着时也显得比旁人要高一些,她是一张鹅蛋脸儿,肌肤细腻白皙,透出一抹艳丽的嫣红,眉眼生得极有气势,堪称长眉入鬓,丹凤眼斜挑向上,带出一丝凌厉之色。
  刘拒戎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故而刻意梳了一个双刀髻,环珠绕翠,引去更多注意,又梳下两缕碎发落在额角,掩去这份凌厉,不过仔细看时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这也不奇怪,东胡刘氏,据说连女人孩子都能够随时翻身上马与北戎厮杀,从刘修仪的闺名上就能看出这个门阀根本就是在烽火中生存着,生长富贵安详已久的后妃们,自是不能与她相比。
  “方才在附近听见娘娘的琴声有若天籁,故而循声而来,打扰之处,还请娘娘海涵。”苏如绘道。
  刘拒戎轻轻笑道:“苏家小姐太客气了,不过有感而发,信手为之罢了,哪里当得起小姐的赞誉?”
  “信手而拨?臣女却以为,刚才泠泠数声,应和天雨,大得自然之妙呢。”苏如绘由衷的道。
  刘修仪听出她语出真心,不自觉露出几分亲近:“苏家小姐似乎深谙乐理?”
  “修仪谬赞了。”苏如绘摇头,“臣女八岁入宫,太后虽然有请女官教导,不过女官只教导过女则、女戒,却未学过其他的东西。”
  嘉懿太后这么做,用意自然也是不希望这些女孩儿太过聪明。不过苏如绘其实也不介意,才女的名头,有薛紫暗这个师父在,就足够了,又何必再去惹太后的眼?再说,琴棋书画,除了怡情,对她而言,于事无补,学与不学,都在两可之间。
  刘拒戎倒是一怔:“听苏家小姐的话,却大得乐理精髓。”
  “臣女的师父曾经说过,乐由心生,又说,天地万理,都有共通之处。”苏如绘忙解释。
  “乐由心生?”刘拒戎在弦上轻轻一勾,似感慨道,“这话许多人都知道,只是能够听出的却不多,苏家小姐,你却是极有天分的呢。”
  苏如绘看着她面前的瑶琴,有些羡慕道:“臣女却是羡慕娘娘,刚才虽然只听了几声,臣女也知道,娘娘的琴艺定是非凡。”
  刘修仪听了淡淡一笑:“这有什么难的?苏家小姐年纪也不是很大,若你愿意,大可以每日过来这里,本宫不敢说多么厉害,但教一教小姐指法还是可以的。”话虽如此,苏如绘却从中听出一份傲然来。
  她略一思索,欣然点头道:“那臣女先谢过娘娘了!”
  “今儿天色不大好,你怎还要跑到御花园来?对了,你身边人呢?”刘修仪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这些问题,苏如绘有些尴尬的笑道:“臣女在仁寿宫时见天色尚可,便想到太液池边摘几张枯荷去试一道新菜,哪知发现近岸的都已经被清除,留下的又太远,这会看到天色也郁郁起来,臣女所带的宫女就要回去取伞,接着臣女在附近转了一圈,刚刚折回原地,还没找到人,就下起了雨,这不,就被娘娘的琴声吸引了。”
  刘修仪闻言,道:“太液池中的残荷本来是都要除掉的,是静婕妤喜欢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陛下因此下令留一批枯荷专门给她听雨,又因为近水看到那些残荷腐烂不喜,何况静婕妤说听雨还是乘着乌蓬船在太液池上的好,所以才留远的,你若想要,不如雨停了去让附近的小黄门划了小舟去摘几张,只是不能多摘。”
  “原来是静婕妤要留的,那臣女就不要了,左右也是一时兴起。”苏如绘本就是找个借口,现在听了刘修仪的话自是借势下坡道,“不过也幸亏了这样,臣女才能拜到娘娘这样的师傅呢!”说着就要端正的跪下去行大礼。
  刘修仪也不拦阻,只是道:“你是薛女史的弟子,本宫不敢与女史相比,行一次礼就够了。”
  雨势越下越大,刘修仪索性吩咐宫女平儿进来关上窗,风雨声才小了许多:“这会风雨太大,本宫已经没了相和的心情,你坐过来,本宫现在就教导你识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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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十五章 霍丹之争
  赴甘霖之约,却阴差阳错的拜了刘修仪这个师傅,苏如绘第二日去给太后请安时特意主动交代了一番:“……本是想摘几张完整的荷叶的,却没想到遇了雨,听见刘修仪在附近弹琴,臣女看着喜欢,修仪便允诺教导一二。”
  “刘修仪?”太后听了,语气微微一顿,霍清瀣立刻沉下脸色来,苏如绘在旁看到有些奇怪,刘修仪进宫没几年,又是东胡刘氏的女儿,加上北伐功臣之女在宫里身份格外不同,小霍氏虽然嫉心不比周意儿差,可是……为何要对刘修仪露出敌意来?照理说这两个人本是没什么冲突才对。
  “刘修仪的琴技自然是高明的,我也听过几回。”见太后没有立刻回答,霍清瀣便淡淡开口道,“只是听说修仪生长东胡苦寒之地,入秋之后就陆陆续续的病着,陛下许修仪在太液池边弹琴,也是让修仪借太液池涤荡心绪,让病快快好起来呢,如绘妹妹向修仪请教,会不会累着了修仪?”
  这一日不是皇后与众妃请安的日子,所以殿里只有几个女孩儿围着太后,听到霍清瀣这么说,周意儿眉头微微一皱,怀真嗤笑一声,撇了撇嘴角,丹朱因为如意之事,倒是想帮苏如绘说一说话,便柔声道:“是修仪同意教导如绘姐姐吗?是不是修仪身子已经好了?”
  “丹朱你不知道,昨儿余院正来替太后请脉,好像还听他提过这两天要给修仪改一改方子呢!”霍清瀣淡淡一笑,特意抬头看了看丹朱,却不想丹朱虽然性子柔弱,却并不怯懦,被她这么一逼,倒不肯辜负了之前苏如绘二话不说答应为她修复如意的人情,继续道:“那不如请修仪来问一问?”
  “修仪是九嫔之一,从二品帝妃,咱们虽然是养在太后膝下的,宫里的娘娘也正因这个缘故高看咱们一眼,可到底咱们都是没品没级没名没份的,怎么敢为这点子事劳动修仪?再说修仪若病着那就更不该了。”霍清瀣心下暗恼,尤其丹朱在宫里这么多年来,从未与他人发生过冲突,给人印象一向都是柔柔弱弱,这会竟为了帮苏如绘说话再三违逆她的意思,更让她心头大怒,说话语气就很不客气了,“哦,我倒是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