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5-09 17:44      字数:5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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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怎么样?
  大概没去过吧?
  我记不清了。反正你得检查一下,亲爱的朋友。 星期四来吧,下午来。“
  保尔有事脱不开身,没有到医务委员会去。 可是巴尔捷利克并没有忘记他,亲自把他拉到自己那里。 医生给保尔仔细检查了身体,巴尔捷利克也以神经病理学家的身份参加了。检查之后,写了如下处理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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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务委员会认为柯察金同志必须立即停止工作,去克里木长期疗养,并进一步认真治疗,否则难免发生严重后果。
  处理意见的前面,用拉丁文写了一长串病名。 从这些病名中,保尔了解到的只是:他的主要灾难不在腿上,而是中枢神经系统受到严重损伤。巴尔捷利克把医务委员会的决定送交常委会批准,没有一个人反对立即解除保尔的工作,但是保尔自己提议,等共青团专区委员会组织部长斯比特涅夫休假回来之后他再离开。 保尔怕丢下专区团委的工作没有人负责。 这个要求虽然遭到巴尔捷利克的反对,大家还是同意了。再有三个星期,他就可以去度他一生中的第一次休假了。抽屉里放着到叶夫帕托里亚去的疗养证。保尔这些日子工作抓得更紧了。 他召开了专区团委全体会议,为了能够放心离开,他竭力在走之前把工作安排妥当。就在他要去休养,要去看他一生中从未见过的大海的前夕,他遇到了一件十分荒唐而可憎的事,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下班以后,保尔来到党委宣传鼓动部办公室,坐在书架后面敞开窗户的窗台上,等着开宣传工作会议。 他进来的时候,办公室里没有人。 过了一会儿,进来几个人。 保尔在书架后面,看不见他们,但是从说话声音里听出有法伊洛。 法伊洛是专区国民经济处处长,高高的个子,一副军人派头,长得很漂亮。 保尔不止一次听说他爱喝酒,见到好看点的姑娘就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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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伊洛过去打过游击,一有机会就眉飞色舞地吹嘘,说他每天都砍下十个马赫诺匪帮的脑袋。 保尔非常厌恶他。 有一回,一个女团员找到保尔,大哭一场,说法伊洛答应同她结婚,可是同居了一个星期以后就抛弃了她,现在见面连招呼都不打。 监察委员会调查这件事的时候,那个姑娘拿不出证据,法伊洛蒙混过了关。 可是保尔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保尔留心听进屋的人说话,他们不知道他在里面,其中一个人说:“喂,法伊洛,你的事情怎么样?
  又搞了点新名堂没有?“
  问话的是格里博夫,法伊洛的朋友,跟他是一路货。 格里博夫浅薄无知,是个大笨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当上了宣传员,而且很爱摆出一副宣传家的架势,不管什么场合,一有机会就显示一番。“你给我道喜吧,昨天我把科罗塔耶娃搞到手了。你还说成不了事呢。 不,老弟,要是我盯上了哪个娘们,你就放心吧,我准能……”法伊洛接着说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保尔感到神经一阵震颤——这是他极端愤怒的征兆。 科罗塔耶娃是专区党委的妇女部长。 她和保尔是同时调到这里来的。 共事期间他们成了好朋友。 她是个大家都愿意接近的党员,对每一个妇女,对每一个向她求助或请教的人,她都热情接待,体贴关怀。 科罗塔耶娃受到专区委员会工作人员的普遍尊敬。 她还没有结婚。 法伊洛讲的无疑就是她。“法伊洛,你没撒谎吗?她可不像是那种人。”
  “我撒谎?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比她强的我也搞到过。 这得有本事。 一个娘们一个样,要用不同手段来对付。 有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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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就能弄到手,这样的当然是不值钱的货。 有的得追上一个月。要紧的是要会打攻心战。干什么都有一套专门的办法。老弟,这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在这方面是个专家。 哈——哈——哈——哈……“
  法伊洛自鸣得意,兴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一小群听众怂恿他往下讲,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细节。保尔站起身来,攥紧了拳头,他觉得心在急剧地跳动。“像科罗塔耶娃这样的女人,你想碰运气,轻而易举就搞到手,那是白日做梦,可是把她放过去,我又不甘心,何况我跟格里博夫还打了一箱葡萄酒的赌。 于是我就开始运用战术。 假装顺便走进她屋里,去了一回,又一回。 一看,不行,她尽给我白眼。 外面对我有不少流言蜚语,说不定已经传到她耳朵里去了……一句话,侧击是失败了。于是我就迂回,迂回。 哈——哈!……你明白吗,我跟她说,我打过仗,杀过不少人,到处流浪,吃足了苦头,可是连个可心的女人都没给自己找到。 现在我的日子就像一只孤苦伶仃的狗,没人体贴我,没人问寒问暖……我就这么胡诌瞎编,一个劲地诉苦。一句话,抓住她的弱点进攻。我在她身上可下了不少功夫。有一阵子我想,见他妈的鬼去吧,演这种滑稽戏,不干了!但是事关原则呀,为了原则,我不能放过她……最后总算弄到手了。 老天不负苦心人——没想到我碰上的不是个婆娘,竟是个黄花闺女。 哈——哈!……嘿,太有意思了!”
  法伊洛还在把他的下流故事讲下去。保尔不记得是怎么一下子冲到法伊洛跟前的。“畜生!”他大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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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骂谁?偷听别人的谈话,你才是畜生!”
  保尔大概又说了句什么,法伊洛伸手揪住他的前襟:“你竟敢这样侮辱我?!”
  说着,他就给了保尔一拳。 他是喝醉了的。保尔操起一张柞木凳子,一下就把法伊洛打倒在地。 保尔衣袋里没有带枪,法伊洛才算拣了一条命。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荒唐事:在预定动身去克里木的那天,保尔不得不出席党的法庭。党组织的全体成员都到市剧院来了。 宣传鼓动部里发生的事件使与会者很愤慨,审判发展成为一场关于生活道德问题的激烈辩论。 日常生活准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党的伦理道德等问题成了辩论的中心,审理的案件反而退居次要的地位。这个案件只是一个信号。法伊洛在法庭上非常放肆,他厚颜无耻地摆出一副笑脸,说什么这个案件人民法院会审理清楚的,柯察金打破他的头,应该判处强制劳动。 向他提出的问题,他一概拒绝回答。“怎么,你们想拿我这件事当做谈笑的资料吗?对不起。你们愿意给我加什么罪名就加吧。 至于那帮娘们对我有那么大的火,道理很简单,那是因为平时我根本不答理她们。 那件事不过是小事一桩,连个鸡蛋壳都不值。 要是在一九一八年,我会按自己的办法跟柯察金这个疯子算帐的。 现在没有我,你们也可以处理。”法伊洛说罢,扬长而去。当主席要保尔谈谈冲突经过的时候,他讲得很平静,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他是在竭力克制自己。“大家在这里议论的这件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我没能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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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住自己。以前我做工作,用拳头用得多,动脑子动得少,不过这样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这次又出了岔子,在我清醒过来之前,法伊洛的脑袋已经挨了一下子。 最近几年,这是我仅有的一次暴露出游击作风。 说实在的,虽然他挨打是罪有应得,但我谴责自己的这种举动。 法伊洛这种人是我们共产党的生活中的一个丑恶现象。 我不明白,一个革命者、共产党员,怎么可以同时又是一个下流的畜生和恶棍,我永远也不能同这种现象妥协。这次事件迫使我们讨论生活道德问题,这是整个事件中唯一的积极方面。“
  参加会议的党员以压倒多数通过决议,把法伊洛开除出党。格里博夫由于提供假证词,受到警告和严厉申斥处分。其余参加那次谈话的人都承认了错误,受到了批评。卫生处长巴尔捷利克介绍了保尔的神经状况。 党的检察员建议给保尔申斥处分,由于大会的强烈反对,他撤回了这个建议。 保尔被宣布无罪。
  几天以后,列车把保尔载往哈尔科夫。经他再三请求,专区党委同意把他的组织关系转到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会,由那里分配工作。 他拿到一个不坏的鉴定,就动身了。 阿基姆是中央委员会书记之一。 保尔去见他,把全部情况向他做了汇报。阿基姆看了鉴定,见到在“对党无限忠诚”后面写着:“具有党员应有的毅力,只是在极少的情况下表现暴躁,不能自持,其原因是神经系统受过严重损伤”。
  “保夫鲁沙,在这份很好的鉴定上,到底还是给你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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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条。 你别放在心上,神经很健全的人,有时也难免发生这类事情。 到南方去吧,恢复恢复精力。 等你回来的时候,咱们再研究你到什么地方去工作。“
  阿基姆紧紧握住了保尔的手。
  保尔到了中央委员会的“公社战士”疗养院。 花园里有玫瑰花坛,银光闪耀的喷水池,爬满葡萄藤的建筑物。 疗养员穿着白色疗养服或者游泳衣。 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登记了他的姓名,把他领到拐角上的一座房子里。 房间很宽敞,床上铺着洁白耀眼的床单,到处一尘不染,寂静异常。 保尔到浴室洗去旅途的劳顿,换了衣服,径直朝海滨跑去。眼前是深蓝色的大海,它庄严而宁静,像光滑的大理石一样,伸向目力所及的远方,消失在一片淡蓝色的轻烟之中;熔化了的太阳照在海面上,反射出一片火焰般的金光。远处,透过晨雾,隐约显现出群山的轮廓。 他深深地吸着爽心清肺的海风,眼睛凝视着伟大而安宁的沧海,久久不愿移开。懒洋洋的波浪亲昵地爬到脚下,舐着海岸金色的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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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七 章
  中央委员会“公社战士”疗养院的旁边,是中心医院的大花园。 疗养院的人从海滨回来,都从这座花园经过。 花园的一堵灰色石头砌的高墙附近,长着枝叶茂盛的法国梧桐,保尔喜欢在这里的树荫下休息。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 从这里可以观看花园林荫道和小径上络绎不绝的行人;晚上,又可以远远避开大疗养区恼人的喧闹,在这里静听音乐。今天,保尔又躲到这个角落里来了。 他舒适地在一张藤摇椅上躺下,海水浴和日光浴使他疲乏了,他打起瞌睡来。一条厚毛巾和一本没有看完的富尔曼诺夫的小说《叛乱》,放在旁边的摇椅上。 到疗养院的最初几天,他仍然处在神经过敏的紧张状态中,头疼的症状始终没有消失。 教授们一直在研究他那复杂而罕见的病情。 一次又一次的叩诊、听诊,使他感到又腻烦,又疲劳。 责任医生是一个大家都愿意接近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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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员,姓耶路撒冷奇克,这个姓很怪。 她总要费很大劲,才能找到她的这个病人,然后又耐着性子劝他一起去找这位专家或者那位专家。“说实在的,这一套真叫我烦透了。”保尔说。“同样的问题,一天得回答他们五遍。 什么您的祖母是不是疯子啊,什么您的曾祖父得没得过风湿病啊,鬼才知道他得过什么病,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想叫我承认得过淋病,或者别的什么更糟糕的病。 老实说,为了这个我真想敲敲他们的秃脑袋。 还是让我休息一会儿吧!要是这一个半月老这么把我研究来研究去,我就要变成一个社会危害分子了。”
  耶路撒冷奇克总是笑着,用玩笑回答他,过不了几分钟,她已经挽着他的胳膊,一路上说着有趣的事,把他领到外科医生那里去了。今天看样子不会检查了。 离吃午饭还有一个小时。 保尔在矇眬的睡意中听到了脚步声。 他没有睁开眼睛,心想:“也许以为我睡着了,就会走开的。”但是,希望落空了,摇椅嘎吱响了一声,有人坐了下来。 飘过来一股清淡的香气,说明坐在旁边的是个女人。 保尔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耀眼的白色连衣裙,两条晒得黝黑的腿和两只穿着羊皮便鞋的脚,然后是留着男孩发式的头,两只大眼睛,一排细小的牙齿。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大概打搅您了吧?”
  保尔没有做声。 这可有点不礼貌,不过他还是希望这个女人会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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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您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