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作者:乐乐陶陶      更新:2021-05-04 17:29      字数:4994
  人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背回了自己屋儿里。好容易起床,坐到桌子边儿上,才发现,自己院儿里这会儿静悄悄的,往日最爱在自己跟前儿打转讨好儿的丫头们一个个都不见了。
  愣了愣,张张嘴,想要出声叫人,却发现自己一日一夜没喝水,嗓子都干哑了。
  胡乱拿了茶壶倒了口水喝,这才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白錾在朝上忙了半日回到家中,叫人去二房看看白安珹可醒了?若是醒了,便把他叫过来。
  沉着张脸,眼中神采晦暗不明。右手中无意间摸索着一块碧绿翡翠雕刻而成的葫芦手把件。
  等了一会儿,就见白安珹耷拉着个脑袋,跟着人走了进来。
  看了他半晌,白錾方沉声开口道:“你可知错?”
  白安珹身上一抖,脸色更白了二分,半天,方憋出两个字来:“知错……”
  “错在哪儿?”
  又是半晌,蚊子叫似的挤出了句话:“侄儿不该去推母亲……”
  白錾眼睛眯了眯,身上冒出一丝杀气来:“哦?只是如此?”
  白安珹依旧低着头,今天一早回去后,便是睡时却也没睡踏实,就连梦里,仿佛也能听见那一声声的惨叫……对,就是惨叫!
  身上又抖了抖,哆嗦着抬起头来,两眼无神的看着白錾:“大伯……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推我母亲……我不该恨那没出世的孩子……我是怕……怕……”
  白錾一愣,挑挑眉头:“你怕?怕什么?”
  “……怕父亲母亲有了弟弟……就不要我了……”原本推母亲时,他脑中想的是别的说词,虽少不得挨上一顿打,却好歹能糊弄过去不是?更何况,他又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总不能因为一个还没生出来的小东西就把他活活打死吧?
  可到了现在,他却说不出那些话来。
  白錾诧异的看着白安珹,那双极似白家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颗颗滚圆的泪珠噗噗的往下掉。
  看着他这个样子,白錾只觉得心里又是气又是好笑,他……他竟因为这个就不想让那孩子生出来?竟因为这个,就去推他的母亲?!
  “你……你这是打哪儿学回来的?!”
  “噗通”一声,白安珹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的跪下,结巴说道:“他们都说、说家里有了小儿子,就不要大的了……我、我……从母亲有了身子,就老是骂我……我想要的她都不答应了……我、我才害怕、怕他们真不疼我了……”他是真的怕了,昨天那一日一夜的叫声……不对,是惨叫!他从没想过事情竟能如此。
  没亲眼见过、没亲耳听过,他真不知道事情竟能这样,跟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说着,人趴到地上,眼泪鼻涕一时全都冒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真没想、想让母亲受这种罪……”他是真的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时说的那鬼门关,就真的是鬼门关……
  白錾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
  出了这档子事后,知道周氏没事之后他才放了心,随即才想着要借这回的事情,干脆让二房彻底跟大房分开。
  没说的,白安珹竟敢动手推搡母亲、残害手足,只这一条,就能把他逐出白家宗族。
  没了他,不管是白洌Х蚋玖⒈K⒁哺潘煌肟只蚴歉纱嗾鲆谎郾找谎郏饬娇谧颖愣荚傩瞬黄鹗裁捶缋死戳恕?br />
  可如今……他竟有些下不去手了。
  今日这事,说是白安珹的错,对,就是他的错。可这事错的根上却在他父母身上。
  养不教,父之过,这两口子平日是怎么待他的?他现在不过是如何回报到他们身上的。
  吐了出口气出来,白錾再睁开眼睛,冷声道:“这是你头会跟我求情。”早先,他便是犯了什么错,也都是死硬到底,便是一时低头,心里也从没真心服过。
  “你父亲母亲有句话说的对,像咱们家这样人家的孩子,就是一本书不读,也不愁将来没官做。可为何我会叫你大哥、二哥、三弟他们去念书、知事、懂理?”说着,也不望他一时就能明白过来,“人生在世,做什么都要问心无愧。当官为人同样如此,便是有人恨你拦路,若你得的正,他们就算想害你也只能走歪路。若你是歪的,别人只需轻轻一推,你自己就先倒了。”
  “这回这事,我本想狠狠罚你,便是你父母过来求情也是无用。不过看在你似是真的知错了,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说着,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更沉了二分,“回去后,好好孝敬你父亲母亲,这一年间禁足不许再出府。你房里的那些不清不楚的丫鬟们也都要打发了。这一年中,你只要跟以前似的再犯上一回那些个烂事儿,我,绝不姑息!”
  白安珹身上不禁一抖,他自小就认识大伯,也见过他板着脸的模样,可从没在他身上见过他似现在这样说话的模样。比自己父亲生起气来要拿板子打自己时的模样更怕人。
  咽了咽口水,白安珹连连点头。
  挥手命他退了下去,等他出去,白錾方寒着脸叫人过来吩咐道:“把他身边儿常跟着出门儿的小厮叫过来。”他倒要问个清楚,到底是哪些混蛋竟把这个白痴勾得更混账起来?!
  ————————
  到了晚上,白安玙和白安珹先去了白錾的书房,听说父亲有心想要逐白安珹出族时,也都只是愣了一愣,随即便了然——连自己亲生母亲都敢推,那小子确实太不成话了。
  拿起茶来轻抿了一口,白錾轻叹了一声:“……他今儿哭的可怜,我便给了他一年机会。你们两个也一起盯着,他若再敢胡闹,我便带他回老家、开祠堂,逐他出族。”
  他白錾今日竟然也有一时心软的时候?到底是怕自己兄弟家真的绝后?还是实在看那小子后悔了,方想再看一看他呢?
  二人忙恭敬应了声“是”。父亲下的决定,必有他的思虑在内。虽说,按这兄弟两的想法来说,白安珹竟把周氏推倒、还害得亲生母亲早产,便是真把他开出宗族也不为过。周氏平日里为人便是有一万个不好,可她对她那亲生儿子却没半点的不是,生为人子,说他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可父亲必有他的考量,且再说,二房那边只他一个儿子,若真叫他出族,只怕二叔二婶也受不了。
  与其等周氏缓过劲儿来再折腾,还不如父亲现在退上半步,再看看那小子到底能不能明白过来。
  白安珩转回后面,韩筃这两日因婶子早产的事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发慌的。见他回来,忙迎了出去。
  “又迎出来做什么?”看看她的脸色,知她心中有些不安,忙扶着她的胳膊一并进屋低声道,“二叔二婶那里已经没事了,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就是,别理会那许多。”
  两家隔得那么近,她怎么可能全然不上心?且又出了那么一档子大事。
  “今天听母亲说,二婶醒了一回,用了些东西就又睡下了。那孩子生得也弱……”可不弱么?才六七个月,生下来时连指甲还没长全呢,小小的、皱皱巴巴的一团,哭声儿就跟猫叫似的,能不能养活还是两说。
  韩筃知道的不细,毕竟她还怀着身孕,进不得产房,更见不得做月子的人,也没瞧见那个小侄女儿,别人就是看过了,也不敢跟她直说到底如何。
  白安珩笑道:“父亲已经请了太医回来给二婶看脉,这回虽险,可好在已经过去了,再慢慢养着便能养回来了。咱们家中要什么没有?只怕等你这边有了动静,咱们孩子过满月时就能听见二婶那诈诈唬唬的声音了呢。”
  知道他这是宽慰自己,韩筃笑了笑,心中却清楚得很,如此伤过,便是能养好,根基却也必会伤得不轻,傍人做一个月的月子就能出门儿,到了二婶那儿,只怕等自己这孩子落地也未必能缓得过来。
  第七十七章
  白家二房这一次的事情并没传出什么话去;白錾早在刚得着消息的时候就把两边府上全都敲打过了一便。
  外头虽知周氏早产;却也没当一回事——岁数在那儿放着呢,之前过年时众人也见了,周氏身上干巴瘦的都快没肉了,只怕底子本就不太好,这回小产也并无意外。
  倒是之前原本说白安珹跟将军府上的那档子事儿近日倒是不大传了,只因——出了另一件事,把之前风风火火传得正盛的话题硬是给压了下去。
  “三皇子府上的两个戏子私奔了?”手里拿着一小串儿刚下的桑葚正要往口中放,手到了半路;就停在了那里。
  韩筃的月份差不多了;再有一个、或是半个月……或是说;从四月底;到五月中,指不定哪日就会有动静。这几日,除了在自家院子里走走,甘氏哪儿都不许她去。
  夏蝉两眼熠熠生辉:“可不是?!街上都在传呢!说是原本都是在府上伺候三皇子的,哪知道那两个竟勾搭到了一处?一个是唱小生的、一个是唱小旦的……”说着,双手一合,两眼冒着诡异的光彩,“奶奶奶奶,好像其中有一个咱们还见过呢?是哪年去哪儿看戏时看见的?”
  韩筃嘴角扯了扯:“长公主府上吧……”说着,又瞪了她一眼,“你真是……就没你不打听的?”
  夏蝉嬉皮笑脸的拿着绢子递到韩筃手上,又把那串捏得有些变形的桑葚接了过来:“奶奶擦手,看都染了。”说着,又俏皮一笑,“不是怕奶奶在家中闲着慌吗?这才爱打听了些。”
  夏荷端着个盘子正进来,正听见这一句,没好气的道:“就是奶奶无事、不闲的慌,也少不了你乱打听的!”说罢,把那装着点心的盘子放到韩筃跟前儿的桌炕上,“这是厨房新做出来的点心,都是咸酥馅儿的,奶奶试试可合口味?”
  这两日韩筃的胃口又变了,不喜吃甜腻腻的东西,就想吃些咸的,尤其是这些酥点。厨房那边忙试了七八种的馅儿出来,都做成一口大小,进了上来。
  随手拿了一块儿荷花花样儿的,尝了尝:“里头用的是莲子?”
  “是,拿莲子莲容酿的。”
  “怎么不甜?”
  “听说他们用的盐调的,也放了糖,只少放了一点,吃不太出来,奶奶吃着还好?”
  韩筃闻声点了点头:“倒是怪新鲜的。”
  见没人搭理自己,夏蝉气得瘪了瘪嘴,嘀咕了句:“出了这回事儿,连那边上回的事儿都给压的没声儿了。”
  韩筃正喝着茶,险些喷了出来,抬头戏谑的看着她:“这么说,你还想听将军府的事儿?”
  夏蝉张张嘴,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对她道:“奴婢是觉着,还是三皇子府上这回事儿听着有意思!”
  能没意思么?就这么一档子事儿,上辈子时直被人念叨了四五年呢,直到自己临回来时还听人时不时提……等等,四五年?
  韩筃挑了一挑眉毛,这事似乎有些不对啊?她若没记错,这事应该会再晚上几年才出闹出来的,怎么这会儿……竟提前了?!
  ————————
  三皇子府上,人人凝声屏气的不敢出大声儿,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叫正给撞到枪口上。
  三皇子脸色难看得很,独自一人坐在书房,这会儿虽是下午,可他坐的这处却不是窗边,整个屋子里就数这里最暗,再加上他心中恨恨,周遭的气息更是阴沉了数分。
  人正自生气呢,忽听那边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怒摔了个茶碗,指着来人就骂道:“谁叫你们进……”话说一半,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后头的声音再骂不出来。
  “哟,爷的气性不小啊?竟拿东西摔起自家发妻来了。”三皇子妃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三皇子脸上一阵尴尬,咳嗽一声:“谁叫你进门儿时又不说一声……”
  听他声音愈来愈低,三皇子妃又不禁笑了起来:“行了行了,这回是我错了。”说着,朝边儿上走了几步,坐到一把椅子上,“不过就是两个戏子,没就没了,至于让爷动这么大的气么?”
  三皇子脸上腾的一红,头上青筋几乎爆了起来:“这事儿竟传的满城风雨!现在哪个不笑话你家爷?我成了给全京城的人取笑的了!”
  手中的团扇晃了晃,三皇子妃浑不在意的道:“这些年被人说笑的事儿还少了?爷还怕多这一件?”
  ……不是这么一回事好不好?
  三皇子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的正妃,原本的怒气想发竟也找不着地方发泄出来,抬了几回手,指想着她辨别两声儿,却连力气都攒不起来,好半天,方浑身无力的道:“好歹我也是你家爷们儿,你就不能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