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独来读网      更新:2021-02-17 11:17      字数:4800
  ——那么,娘亲帮女儿揉揉肩,总使得罢? 绣阳浅浅一笑。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推辞。任她的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绣阳揉得的确舒服。我不禁赞道——绣娘好手艺!不知师从何处?
  ——郡主谬赞,揉肩这活计,关键在于用心二字。
  ——这怎么讲?
  ——绣阳见郡主骑马归来,双手捏缰过就,肩膀儿只怕也硬了,所以才给郡主捏肩,然郡主肌肤却是吹弹可破,故绣阳也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推拿。
  我心下不由得暗暗称奇,随即玩笑道——若是给爹揉捏,只怕要用的力道就不是这般的小了。男人脊梁都结实,还不把你捏得累着了?
  绣娘哧地笑了一声——郡主好慧心!不过,男人的脊背却不用揉捏,大都要敲击。不然,绣阳也没得力气。
  春天又来了,这是自我和爹相遇后的第一个整年,这个时候,一个新的生命降临在海西王府里——安姬在浣衣房产下了一个女孩。
  这个孩子恰出生在傍晚,先头有人来说安姬难产,爹哼了一声,也并不过问。恰在晚霞满天之时,这个女孩临世了。
  海西的传说,是人尽皆知的,故这个孩子的降生,并不算多大的喜讯。
  爹闷闷地喝了一口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那里的野种!”。旋即吩咐管家:“让她带着孩子好好在浣衣房呆着吧,本王没工夫搭理他。”
  绣阳趁爹不注意,悄悄儿塞给管家一个金元宝,又嘱咐了几句,管家忙答应着去了。
  “爷。”绣阳斟了酒,妩媚地笑道,“爷,您还是找个人去看看吧。就算孩子不招人稀罕,咱这会子也该积些福分不是?万一出点子晦气的事情,您想想,”绣阳迅速地瞟了我一眼,“咱郡主那里,也过不去不是?”
  爹瞪了绣阳一眼,唤了下人去略加照看安姬,但还是不肯认那个孩子。
  这对我来讲有几分尴尬,我不知道绣阳是如何知道府里以前的事情的,但既然安姬现在已经成了府里的阶下囚,而且也没什么挽回的余地,再加上绣阳的提醒。我觉得我倒应该大度地表现一下我的宽容。
  第二日,我去浣衣房看了安姬。
  刚刚生产过的她看上去憔悴万分,浣衣房不是什么休养的好地方。
  她看到了我,胆怯却高傲地抬起了头。
  ——你没看到小姐进来么? 芝兰喝道。
  我摆摆手,要他们都出去。
  “这是带给你的东西。”我淡然而语,“王爷不打算认这个孩子,以后,她可能也没有机会离开浣衣房了。”
  安姬古怪地尖笑了一声:“小姐,你就真以为,老爷会这样相信你说的?”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来给你送一些需要的东西。这地方,我没有心情呆下去。”
  “小姐,”安姬似乎有些高兴地插口,“你是不是觉得,老爷会宠着你一辈子?别做梦了,看到我了吗?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的爹,他是这片草原上最无情的人!”
  “那是你的看法,”我厌恶地看着她,“以色侍人者。”
  “哈!”安姬神经质的叫了一声,“以色侍人?不错!可是我还没有色衰!我们那个老爷啊!可比你想得要精明得多!哼!我这也是报应!不过,你也是逃不掉的,早晚,你也会被报应!”
  “报应?你什么意思?”
  安姬睥睨着我:“噢?你不知道么?看来我们的老爷也真了不起啊!哈哈哈!你也真是很听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没关系,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已经这样了,你满足了吗?告诉你,你跑不了的,哈哈哈!”
  我厌恶到了极点,转身要走。
  “等等!”安姬叫住我,“拿走你的这些假仁假义!告诉海西王大人,那个孩子死了!我可不想生下一个贱人,留着十几年后去勾引他!”
  “你说什么?”我惊愕而愤怒地转过头。
  “那个孩子死了!”安姬恨恨地说道,“我掐死了她!反正注定了红颜薄命,现在死和以后死有什么分别!?”
  我痛苦地闭上眼,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帮不了她……”绣阳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冷静地把我搀出浣衣房。
  “你……”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郡主应该明白,女人如果抓不住自己的男人,又能怨谁呢?”绣阳冷冷地说。
  “不是的。”我摇着头。
  “郡主不是孩子了,”绣阳有些急促地说,“这,是女人的生存法则。”
  联姻
  自从绣阳进入王府之后,爹就很少再来看我。不过,绣阳却愈加殷勤地来到我房里。除了教我一些中原的新巧活计之外,就是和我闲聊一些宫里的事情。而我这一阵子最头疼的,是安姬在浣衣房说过的一些话。安姬说得没错,没有色衰的她,为什么会恩迟?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爹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或者说,我现在隐隐觉得,我的荣宠,并不如爹在草场上说得那么简单。
  “王府是一个古怪的牢笼。”我常常会这样想。但最差,我还不是爹的宠妃,再不济,不过是过回一年前的日子。我最担心的并不是失去富贵,而是,这种由荣变辱的过程,带来的更多的是心中的痛苦。
  我不是一个藏得住事的人,终于有一天,我在闲聊中问绣阳:“绣娘,玉儿有一事不解,不知绣娘可否略解一二?”
  “郡主所问何事?”
  “凡荣宠之事,必有缘由,绣娘以为,玉儿的荣宠,所谓何来?”
  “郡主不一直都是王爷的掌上明珠吗?”
  我小心地一笑,接口道:“那么,玉儿这样讲——绣娘进府这么久了,为何单独对玉儿另眼相待?”
  “郡主所知为何?”
  “你我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兜圈子了。王府上下郡主无数,可您只用郡主称呼玉儿,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琴棋书画,您也只对玉儿一个人倾其心血。您能否告诉玉儿,这一切,所谓何来?您莫说玉儿禀性异常吧。”
  绣阳有些犹豫地笑了一下,继而开口道:“这事,说来有些长。郡主可否记得我们海西族四十年前那位自择夫婿的海西明珠?”
  我点点头。
  “她,就是当今太后。太后当年帮衬着宇文家族起兵,我们海西一族自然是功不可没。可是太后当年并无己出,只得收养宫人子,并将其推上帝位,这人便是当今圣上。”
  “那又如何呢?”
  “圣上即位后,一心要坐稳中原,这本也无可非议。但圣上竟然为笼络中原,而再三削减海西势力,全然不念当然入主中原之恩。太后希望,我海西族能得以再度与皇室联姻,以求自保。”
  “那么,太后的意思,是要我……”我犹豫了很久,很羞涩地开口道,“嫁给皇上?”
  “绣阳想不是。”绣阳很冷静,“圣上已立中宫,现在这样做并无甚意义。绣阳猜想,太后看准的,应该是太子。”
  我一言不发地低了头。
  绣阳见状,拉了我的手:“郡主放心,太子与您年岁相当,尚未有所娶,且仪表丰美,饱读诗书,决不会委屈了您。”
  我沉思良久,方才理清了头绪:“太后,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主意的?”
  绣阳想了想说:“主意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年,哦不,该是前年王爷进宫时,太后才跟王爷提起了。”
  “芝兰,去厨下叫一碗安神汤。”
  “小姐,这都三更了,这要是让下人们知道了,保不齐又有什么闲言碎语。”
  我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在床上辗转难眠。从前夜不能寐的时候,总有姨娘在一旁絮絮地说着故事,而今日,却不能够了。
  “小姐还在想白天的事?”
  “芝兰……”我沉沉地答道,“你说,这联姻,是福,还是祸呢?”
  芝兰很迷惑地看着我:“奴婢不知道。从前,奴婢的娘就说,女人啊,就是要嫁的好。如果郡主能嫁给太子,那郡主的后半生少不得是荣华富贵啊。”
  我翻身坐起来:“照你这么说,不愁吃穿,就是嫁的好?”
  芝兰忙陪着笑把我劝回在床上:“这不过是奴婢娘的傻想头,奴婢小时候家里穷得紧。奴婢娘生奴婢的时候,家里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娘就常说,要奴婢以后嫁的人,一定得有吃有喝才使得。”
  我紧紧地盯着她:“要是嫁娶真得这么简单,倒也省了心。可是,富贵已极的家里却常常不是如此。自古以来,后宫明争暗斗,善始善终的女人少之又少。远的且不说,你看看安姬,甚至还是青春正胜,就被莫名其妙地关进了冷宫。”
  “小姐的意思是?您不想嫁给太子?”芝兰担心地说,“那,老爷会同意么?”
  我摇摇头:“事到如今,我哪里还有想不想的念头?这都已经是急箭在弦了。爹宠我到如此地步,我也断然没有不报之理。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只是婚后又是一番明争暗斗,真真叫人悬心。”
  芝兰安慰道:“中原是礼仪之邦,许是不像咱海西这么样的呐。”
  我苦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若非明争,就是暗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来,还真真佩服太后,竟会自择夫婿,嫁入宇文家。”
  “宇文家那时候,还不是帝王家呢!”芝兰嗔道。
  “可是,”我转了转眼珠儿,“太后那般聪慧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这一宝,压在昏庸无能之辈上?”
  芝兰有些无助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的眼中也有着同样的神色。姨娘说过,海西不缺少传奇,可是,传奇背后的代价是什么,谁又明了?
  夏天来了,就在海西接连下了几场小雨后,府里开始愈加忙碌起来。海西那位传奇的女子,将要回海西省亲。
  爹为了保全我的平安,尽量不要我出府骑马,但是,采茶水的时候除外——他喝过一次我泡的花茶水,连连称奇。故而此次太后在海西用的茶水,就由我来准备了。
  我很高兴隔几天能以这样的理由离开府中一小会儿,因为府里准备得越热闹,我对于未来的恐慌,就越加重一分。
  际遇
  “小姐,小姐。”芝兰急急地喊,“您快醒醒吧。府里的茶水不够用了,老爷叫您赶紧着去找水呢。”
  我睡眼惺忪地问:“不是前天刚采的吗?”
  “老爷嫌水不鲜了,说茶喝着涩口。还说,太后的銮驾就快到了,这才叫您赶紧去找找有没有新鲜的水。”
  我慌慌地起了床,几乎是小跑着去了马房。
  “快把羊脂牵出来!”芝兰跟马夫喊。
  “小姐,那匹白马不肯出来!”
  “怎么回事?”
  “小姐,”马夫出来低低的说,“那匹黑马让老爷骑走了,这会子,这匹白马好不安分,奴才怕它伤了小姐。”
  “还有别的马么?”
  “没有了!余下的都是下人骑的。”
  “管不了了。”我急的脑门上都冒了汗,“我去看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羊脂总算是出来了,见了我,她倒安分些,只怕以为我是去带她找墨璧。只要她不发脾气,我就能骑着她出去。”
  羊脂跑得很不耐烦,一开始还是小跑,后来就疯了一样地狂奔。芝兰骑着一匹驽马在后边说什么也跟不上,我也害怕摔下来,不停地对它打着唿哨,可这会子,什么都不管用了。
  “噢,不不不,吁——吁——”眼见前边有个人影,我使劲拉住马,马没停住,反而抬起前腿,高高地嘶了一声。
  “啊!”我吓得都说不出话了。羊脂的前腿重重落地,猛地停了下来。
  我略略定下神来,眼前是一个老者,我很客气的说——惊扰您了!
  老者没有回答,我定睛一看,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芝兰追了上来,我瞧着老人没有事,于是调转马头要走。
  ——施主在找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老人。
  ——施主,得缘分一见,老身有感,施主在寻找些什么。
  我勉强地点了一下头——师傅有何见教?
  ——施主,佛家有言,万事随缘,就如这跨下之物,随缘即天命。
  芝兰皱了一下眉头。
  ——施主此生,命必极贵,起伏有数,但贵因一瞬。故而须记取,万事随缘。
  ——师傅此话怎讲? 我不解。
  他神秘地一笑,留下了一句话:“海西自有薄情王,为求万安乱梨娘。一朝使得雏凤起,便有佳璧耀九邦。”
  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了。
  我没有时间细细考虑这些,我还要去找水。芝兰提醒了我,我继续策马狂奔。
  找到水源时,我几乎筋疲力尽了。芝兰从里边舀起一瓢,我尝了一下,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