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7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1      字数:4793
  章放笑说:“可不正是他?说起来他有些委屈了,他在广州任上也颇有建树,只是以稳固后方为主,声名有些不显,此番进京,也不曾得了升迁,反而是平调到浙江任从三品的指挥同知,与从前在广州时差不多。不过大哥若能得他相助。倒是能省下不少力气,难得他是个又能干又信得过的人。”
  章寂却对这句话心存疑虑,不曾出言附和——那位卞大人,可是燕王的耳目,能干是真的,信得过却未必。但他想到长子同样投向了燕王。浙江一地最大的问题又是冯家的残余势力,想必燕王不会给长子添麻烦,便对章放道:“你可知道卞大人在京城于何处落脚?改日给你大哥引见引见,日后他们在一处共事,也好有个照应。”
  章放本就与卞大人交好,连忙答应下来。
  章寂见他这样,又叹了口气,顿了顿才道:“卞大人调去浙江,你却回广东任职,日后没有他在旁扶持,只怕行事就没从前那么顺遂了。”
  章放笑着说:“您也太小看儿子了。儿子好歹在岭南待了几年,又参加了安南之战,与那边的大小武官们都打过交道,便是没了卞大人扶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别说儿子在那边有些根基,即便是没有,难不成就做不了这个官了?那还不如回老家种田去呢!”
  章寂哑然失笑,也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
  章放又道:“儿子接了任,最迟在京中过完中秋,也就得赴任了,怕是赶不上皇上大婚。儿子这一去,不定几时才能回来,因此……想要把二丫头和周姨娘也带过去。儿子有心将二丫头许给柳家,等年底她孝满,就打算把婚事定下来,最迟明后年就给他们完婚。父亲觉得如何?”
  章寂缓缓点头:“柳信文是个君子,璋哥儿也有出息,为人品性都信得过,难得又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柳家官位低了些,但你也不过新升了四品,说来可算是门当户对,就怕柳家夫人的性情略嫌势利了,不过以咱们家的门第,也不愁她敢怠慢了咱们章家的女孩儿。你上任后,与柳信文在一处做官,只管细细观察一番,若觉得他家没什么不妥的,就给孩子定下了吧。”
  章放松了口气,喜滋滋地答应了。章启在旁笑道:“我这几天瞧柳家那孩子行事,确实聪慧仁厚,对侄女儿也好,恭喜二哥得此佳婿。”
  章放乐呵呵地道:“还没最后定下呢,四弟贺得早了。”
  章启却笑问:“二哥且别忙着高兴,弟弟有件事问你,侄女儿的终身是解决了,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续弦?”
  章放一愣,苦笑道:“四弟你真是将了哥哥一军——宫氏与我素来不睦,若我拿挂念亡妻不忍续弦的话搪塞你,只怕你也不会信,但我确实没想过要续弦。一来二丫头已到要出嫁的年纪,这时候给她找个继母,只怕她心里别扭,跟我闹起来;二来,虎哥儿随我们一家患难多年,若是我续娶一房妻室,一旦生下子嗣,岂不是把他压下去了?我心里实在不忍。横竖我已经有了子嗣,是嫡出还是庶出,又有什么要紧呢?大不了回头把他记在宫氏名下,算是嫡子,也不怕宫家的人跑出来闹腾。”
  章寂皱着眉道:“我何尝不心疼虎哥儿?好歹是亲孙子,又在跟前养了这么大。但如今你大哥另立门户,我这爵位多半是要传给你的。你没有嫡出子嗣,拿庶子充嫡出,就怕朝廷不认,到时候将这爵位收回去,岂不可惜?虎哥儿是个懂事的,即便没有爵位,日后也自有造化,你还年轻,过两年再续娶一房,生个嫡子,也好将我们家的爵位一代代传下去。要是担心虎哥儿会受委屈,就把他交给我,我来抚养他,不怕会被别人看轻了。”
  章放想了想,却不置可否:“等二丫头出了嫁再说吧,就算儿子要续娶,这人选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儿子可不想再娶回一个宫氏来。”
  章寂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情愿,但你也要想想,一旦你回了广东做官,官场上往来,没有正经女眷出面,岂非不便?周姨娘虽好,却上不得台面。罢了,若你果真不打算在这两年内续弦,就抬举了周姨娘做二房吧,二房出面料理内务,与官家女眷往来,总比一个普通的妾好听些。”
  章放欣喜地起身拜倒:“谢父亲体恤。”
  章寂摆摆手,又望向章启:“你在京中滞留已久,不能再拖了,还是早日启程吧。你妻儿在京中,自有为父替你照看,你不必担心,也别再作出一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模样来,叫为父瞧着难受。”
  章启讪讪地笑了笑:“儿子知道了,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打算过两日就出发。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章寂道:“如今辽东已经平定,立功的机会就少了。我知道年轻人都有满腔雄心壮志,但与杀敌立功相比,休养生息、治理地方也很重要。你不必挂念家中,要用心做好本份。”
  “是,父亲。”
  章寂点点头,又觉得有些茫然:“我们一家分离多年,好不容易才团聚了几日,转眼间,你们又要走了……”
  一句话说得章放章启兄弟二人都有些伤感,屋中一时安静下来。
  没多久,屋外传来明鸾的声音:“祖父可在屋里?”
  章启起身掀起帘子:“在的,有什么事?”
  明鸾面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色:“大伯父来了……说是来向祖父请安。”
  章启回头对屋中的父兄笑说:“想必是大哥接了圣旨,过来向父亲报备呢。”又见侄女神色有异,忙问道:“三丫头,你怎么了?”
  明鸾脸上的古怪神情更甚:“大伯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袁姨奶奶、大哥哥、大姐姐,还有喜姨娘,车呀马呀,一长串,顺带一大群男女仆妇……”顿了顿,“好大的排场!”
  ☆、第五十四章 和乐
  章敬此番来向老父请安,何止是好大的排场,简直就是张扬!
  他带着儿子各骑一匹骏马,那马还都是京里一等豪门见了都要赞一声的良骏,衬着父子俩格外威风英武的穿戴,那叫一个拉风。随后跟着的女眷们,二房袁氏一辆车,长女元凤一辆车,小妾喜姨娘一辆车,虽然马车品级不同,但都装饰得华丽非凡,还有阵阵香风溢出。队列的后头另外还有两辆马车,装的是章敬送给父亲与兄弟们的礼物,即便看不见箱子里的情形,只瞧那层层叠起的箱笼,还有车轮子留下的深深印迹,就知道礼物份量不轻了。与此同时,他们一行人还带了许多男女仆妇、丫头婆子,个个都穿戴得整整齐齐,打扮得体体面面,与京中寻常百姓相比,还要华丽几分。如此招摇过市,怎会不引人注目?
  但章敬却似乎还嫌不足似的,从街尾的安国侯府大门出来,到街头的南乡侯府为止,这短短数百米的距离,他就跟二三十个人打了招呼。这些人大都是住在街道两旁宅子里的,都是达官贵人,当中有章敬熟悉的,也有几乎没打过交道的,但无论是哪一类,只要往日说过话的,章敬都笑着向人问了好,顺道寒喧两句,若对方顺口问一句“安国侯这是要去哪儿”,他必定说出一番关心老父身体的话来,又担心一下两个即将出京赴任的兄弟,怕他们的家眷在京中会受委屈,必定要对方夸他几句“孝顺友悌”的话,方才与人作别。若是对方只淡淡回应一声,并不开口相问,他也要缠着别人说几句闲话,非得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才肯放人。
  正因为他如此拖拉,因此,光是从南乡侯府的门房看到他的身影、慌忙命人报入府内开始。一直到老张带了下人出大门迎接,就足足花了两刻钟不止。这段时间已足够章家二至四房上下各自回房梳洗、换衣裳,重新来到大厅里,坐下喝口茶。聊两句了。若不是听见门房大声喊“大老爷回来了”,明鸾还在考虑要不要先吃点糕饼充作下午茶呢,今日她陪陈氏带着婆子们到后院的库房清扫,可费了不少力气。
  当然,她此时已经听说了章敬一路上的做为,心里腹诽不已:“这小半天功夫,大概他那孝悌名声都传遍整条街了吧?只是祖父搬过来一个多月。他还是头一回过来,如果有人拿这点问他,他是要回答自己其实不怎么关心老父兄弟呢,还是要回答他以往每次过来时都掩人耳目没叫人发现呢?
  明鸾正暗暗偷笑,那边厢,章敬已经带着一家大小进来了。
  章敬大概是抛开了从前的盘算,加上章放、章启都得了实权武职,前程看好。他也不会愚蠢地与这样的兄弟交恶,因此今日待他们格外热情。章启不知是不是久不见长兄这般亲切了,又见他坦然承认了从前的错误。许诺会厚待自己的妻儿,便不由得感动起来,与他也回复了从前的亲厚。倒是章放一直冷眼瞧着长兄的言行动静,虽然脸上带着笑,但什么实质性的话都没说出口。
  他被流放多年,吃过无数苦头,也历练成熟许多,心中对长兄本就有几分怨气,加上回京之后,家中明明已经送信通知了长兄。章敬却迟迟未曾见他,也不命人请了他去说话,哪里是看重兄弟情谊的模样?面对长兄忽如其来的热情,章放首先选择了怀疑的态度。
  不过章寂慈父心肠,见一向看重的长子先放下了身段认错,便也跟着心软了。想着儿子虽然糊涂。但好歹还不算蠢,见两个兄弟都不是他能拿捏得住的,就赶紧转变了态度,对无依无靠的三房母女,也能以礼相待,这就是难得了。既然一家人有了和睦相处的希望,他也不想让子孙们分崩离析下去,便象征性地数落了长子几句,再对着几个儿子、孙子训一番家和万事兴、要相亲相爱彼此扶持的话,也就把先前的一点不愉快给抹了过去。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各人私底下是什么想法,只要面上不露出来,又有谁能控制呢?至少明鸾本人仍旧认定了章敬不是好人,不可能真心与三房亲近,便时时提防他,对袁氏、文龙与元凤也只是淡淡的。至于玉翟,她待袁氏还好,对上文龙元凤则完全没有好脸色,文龙元凤也知道她心结所在,不敢跟她计较。
  章家一家子在前庭厅中相聚,称得上是一片和乐融融,只是这边如此热闹,自然也就惊动了借住在府中的人。明鸾远远瞧见柳璋的小厮在通往客院方向的月洞门后晃了一晃脑袋,就知道他定是听见了动静来打听是怎么回事的,也没放在心上。倒是文龙也瞧见了,有意拿这个当话头与堂妹们搭话,便问明鸾与玉翟:“那小厮是谁?怎么探头探脑的?不象是咱们家的人。”
  玉翟没瞧见那小厮,爱理不理的:“什么小厮?我不知道你在说谁。”明鸾在旁偷笑一声,道:“我也瞧见了,是柳公子的小厮,大概是听见这边热闹,不知何故,就跑来瞧一瞧吧?他不是个不懂规矩的,见是咱们家的人在这里,也就回去了。”
  文龙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柳公子?可是……可是跟沈家打官司那位?我听说他与你们……与祖父和叔叔们是认得的。”
  明鸾瞥他一眼:“不是那一个,是他的堂兄弟。你不是知道么?我们在德庆时,多亏当地的柳同知好心照应,两家也算是世交了。他儿子说来与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彼此十分熟悉。他侄儿却是去年才从老家去德庆的,不知道沈家人底细,被沈昭容几句甜言蜜语就哄住了,不顾母亲与叔叔的反对,非要娶沈昭容为妻,还为此离了家门,自个儿买了房子,预备跟沈昭容成亲后住呢,哪里想到人家说翻脸就翻脸,还把他全副身家都卷走了?他傻乎乎地跑到京城来告状。家里人担心得不行,让他兄弟找过来。虽说官司不了了之,但我们家与柳家相交一场,不可能放着人不管的。只得把他接了过来。大哥哥,你说对不对?”
  “对,当然对了。”文龙干笑了声,神色有些黯淡。一旁的元凤眼神闪烁,脸上也透着心虚,小声问:“哥哥,咱们……要不要去给人赔个不是?若是他有什么难处。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就帮一帮吧……”
  文龙有几分意动,便看向明鸾。明鸾瞧他们的神色不象作伪,倒把方才心中那几分恶意给去了一半,摆摆手道:“跟你们有啥关系?要赔不是也是沈家父女赔,你们就别多事了。”
  元凤蹙着眉毛道:“话虽如此,到底心中不安。母亲对此事也不管不顾,反而还处处帮着沈家姑娘说话。叫人看了心里难受。”文龙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明鸾睨着他们,忽然笑了笑:“我也觉得大伯娘有些糊涂了。大概是病着的时候,就一心想着要把沈昭容送上皇后宝座,所以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都只记得这一点,而不顾别人的看法,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