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1      字数:4810
  她想想觉得不对劲儿,便去寻马掌柜询问,伙计们告诉她马掌柜去了后院账房,那里等闲是不许外人进去的。明鸾虽是茂升元东家的外孙女儿,却也不认为自己能大摇大摆地进人家的账房,便打算到门外叫她到后院时,在院中看守的伙计正坐立不安,她觉得奇怪,便问:“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伙计脸一红,支支唔唔地说:“好姑娘,小的······小的想去解手,您能帮我在这里略站一会儿么?只别让人靠近账房就是。”
  明鸾连日跟店里的伙计相处得极好,闻言暗暗偷笑,大方地一挥手:“去吧,我替你站岗就是。”那伙计大喜,千恩万谢地跑了。明鸾站在院中,瞧瞧周围也没人,便走近了账房想叫马掌柜。
  她才走到门前,便听得账房里传出马贵的声音:“叔叔,这可怎么好?这可是姑奶奶的亲笔信,可见她是真的跟姑爷和离了!”
  马掌柜在叹气:“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再写信给吉安报准信儿吧。只是有一点,姑奶奶不肯来广州,若要等到姑爷···…不,要等到章三爷回家后,才让伙计们送她回来,在那之前,我们要如何跟鸾姑娘说呢?”
  “你们在说什么?!”明鸾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账房里的两人这才发现她站在门外,脸上都露出了惊慌之色。马贵支支唔唔地,马掌柜望见原本守在院中的伙计急急奔了回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明鸾便道:“您别骂他,他本不知情,是我让他走开的。您且将方才的话细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掌柜无法,只得请了她到隔壁的厢房去,将事情原委详细说了,道:“姑奶奶在信里说得明白,她是因军粮的事跟章三爷起了嫌隙,加上章三爷又不跟家里人说一声,便领了押送军粮的差事,有怕事脱逃的嫌疑,又不顾家里人的难处,姑奶奶觉得实在忍不下去了,更害怕陈家会被连累。她这也是不得已,鸾姑娘就别恼了,我们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向您开口。”
  明鸾咬咬牙,心想那种无耻的行为还真是便宜老爹干得出来的,陈氏与他和离,也算是得以脱离苦海了,可自己又怎么办呢?她倒是乐意跟着陈氏离开,又怕章家不肯放。
  不过,不管怎么说,陈氏未来能少受点苦,过得幸福一点,她也能安心了。她对这个家最牵挂的,不外乎陈氏与章寂两个人而已。
  这么想着,明鸾便道:“和离的事就这样吧,我也不会多管。但家里人若是不能来广州过年,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做什么?横竖调令的事已经定下来了,我干脆回德庆去吧。”
  马家叔侄大惊,又再次费尽唇舌劝阻。明鸾只是不应,见他们这样的态度,料想他们是不会帮自己寻船的了,便自个儿跑去码头打听,最近可有船去德庆。
  正当她在码头上徘徊时,一艘不起眼的船靠岸了,几个穿着深色布衣的人走到甲板上,打量着码头上的情形。为首那人压低了声音,吩咐随行众人:“去,找两个熟知西江水道的船夫,记住,别泄露了身份,这是公子特地嘱咐过的,一切都要隐密行事!”
  第五十四章 擦肩
  明鸾在码头上足足徘徊了一个时辰,仍然找不到前往德庆的船。
  这时节,需要赶在年前运年货去德庆、争取腊月里赚一票的船早就开走了,而打算在年前回乡过节的人们所订的客船又还未到出发的时候。按照惯例,这些在外讨生活的人至少要等小年过了才会走,算来还有七八天功夫,明鸾又等不及了,竟一时找不到愿意载她的船,让她急得直跺脚。
  若是实在找不到船,又无法说服马掌柜他们帮忙的话,她也许也只能将就小年后出发的第一班客船了,那是在腊月二十四下午出发的一艘中等船只,载了二十多人,若她多给点船费,勉强能捎上她。
  船费也要二两银子呢,明鸾知道这是船家在狮子大开口,但又不能发火,毕竟这是她能找到的最早的一班船了,便踌躇了好久。她倒是付得起这个钱,但船家的作派让人很不安心,这一路回去,也没个人同行,她担心这人不可靠,因此一直犹豫着,迟迟不肯下定金。
  那船家见状,便故意露出不屑的神情,道:“你这小子,付不起钱就别坐船,给我一边儿去吧,别挡着我做生意!”又在那里高声叫唤:“年廿八去德庆的船哟,还有两个位子,谁要来?”
  明鸾咬咬唇,深觉这人可恶,也不理他,径自回身就走,没走出几步,便觉得眼前一黑,有几个身着深色衣袍的人与她擦肩而过。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们两眼,走在最后的一个人警惕地瞪向她,那面容一瞧就是凶神恶煞之辈,明鸾连忙回过头来,继续往前走。
  那几个穿深色衣袍的人来到船家面前,其中一人问:“你可熟悉西江水道?”那船家见他们衣着算不上华贵,也就兴趣缺缺:“当然熟了,我哪个月不在西江上跑三四个来回?几位可是要去德庆么?我家的船上还有两个位子不贵,一人只要三两银。”
  明鸾还没走远,背对着他听到这话,几乎呕死。刚才还只要二两银子现在就要三两了,什么叫坐地起价?这就叫坐地起价!
  但那几个人似乎并不是来坐船的,方才说话那人道:“我不用坐船,倒是有一艘船要往······粤西去,但因为船夫不熟悉西江水道,要寻两个熟手帮忙,你或是你手下的船夫可有兴趣?价钱好说。”
  那船家顿时拉下了脸一脸警惕地道:“这可不行,我们出来做生意的,就讲究一个‘信’字,既然已经收了人家的钱,说好要出船的,怎能为了多挣几个银子,就丢下客人跑别人船上做事呢?几位还是回去吧,也不必问其他船夫了没人会帮你们的!”说完甚至还大力挥手,仿佛要赶人似的:“快走快走。”眼角瞥见自家船上的船夫们说说笑笑地往这边来,便慌忙迎了上去将他们带开了。
  明鸾听得分明,心下不由得一动。她只是要寻条船回德庆,这些人若是经过德庆的话,顺路载她一程也是可以的嘛,便上前问道:“几位大爷,可是要往粤西去?不知是打算去哪个州县?我是德庆人,认得西江水路,兴许能帮上你们的忙。”
  那人打量了他几眼,见是个黑黑瘦瘦的少年,不象是有力气的模样便道:“你也是个船夫么?”
  明鸾赔笑道:“我虽不是船夫,但平日里没少驾船,帮忙打些下手还是没问题的。”说来惭愧,她那驾船的技术,只是四十里路的短途游行还可以应付,四百里的长途?还是省省吧。想来这些人既然有船自然也有船夫,只不过是需要人带路而已,她那点本事足够了。
  但那人却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上下打量了明鸾几眼,见她目光中带着急切,反而防备起来,正色道:“那就不必了,我要寻的是船工,你只会认路,又有什么用?”转身给同伴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便两两为伴,各自分散开来。
  明鸾有些着急,见这几人都散开了,想了想,觉得还是找方才与自己说话那人比较好,他象是个能做主的,她得试试说服他,便要追上。那人倒是机灵,带着一个同伴在码头上四处寻问。明鸾见那同伴正是先前那位凶神恶煞的仁兄,心存忌惮,便只是远远跟着,想要上前去搭话,又怕那人揍自己。
  那凶神似乎有些察觉,两次回头用警告的目光瞪她。她想走,又舍不得这个机会,正在心下纠结着。
  那两人寻了一会儿,倒真寻着一个识路的船工,本来是给别家船行打下手的,是德庆人,见这两位财神爷给的工钱比船行给的高一倍,就心动了,想着他们船上本就有船工,就算自己本事不到,也不会坏了大事,为何不赶在过年前多挣一点呢?便主动向船行请辞,应那两个身穿深色衣袍的人邀请去了后者的船上。
  明鸾心中暗叹,后悔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正担心那几个人再不肯答应帮忙了,却听得附近码头边上有几个路人在说话:“咦?张四爷,你不是到北平做生意去了么?我还听说你今年打算在那里过年了,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唉,别说了,北平这会子正跟蒙古打仗呢。”那张四爷叹道,“听说是蒙古一个大人物带着士兵来偷袭,被燕王的兵逮住了,全被砍了,脑袋就挂在城墙上,看得人心里碜得慌。没两日,城里的士兵都走了,听说都去了边界上打仗,我怕不知什么时候那些蒙古人就打到北平来了,生意也顾不得做,立刻就赶到海津坐了船回来。银子是赚不完的,保命最重要。”
  有几个人齐声附和,却有一人不以为然:“张四爷,你怕什么呢?蒙古人哪有本事打到北平城下?燕王在北边守了这么多年,早就将蒙古人治得服服帖帖的了,就算再打几仗,也是稳赢的。你却害怕得跑了回来,岂不是白白丢失了发财的好机会?”
  那张四爷有些恼羞成怒:“话不能这么说,你又不是我,没到过北平怎知道那里是平安无事的?若是蒙古人真的打了来,到时候我还有命在么?!”
  那人撇了撇嘴:“有燕王守着,蒙古人怎么可能打过来?燕王又不是冯老二那样的窝囊将军,能把好好的城池都丢了。”
  其他几人都笑出声来,连张四爷也摸摸头:“这倒是,燕王年纪虽轻,却从没打过败仗,说不定他真能守住北平城,却是我轻率了。”
  明鸾见他们在谈论北平燕王府出战蒙古之事,便知道是朱翰之先前提的那个计划了。看来已经动手了,只是不知道这场蒙古大战什么时候能打完?自家大伯父章敬与常家两位舅公又会不会参与进去呢?若是那样,章家在德庆就有些危险了,必须赶在朝廷要借他们对付章敬之前,将人带到广州来。
  想到这里,她又暗暗骂了章敞一通,如果不是他多事,事情早解决了,哪有这么多麻烦?!干脆丢下他,想办法把其他人先带过来吧!
  她正思索着,便听到那几个路人忽然住了笑,抬头望去,只看见他们都神色僵硬地看着不远处背手站立的一个身穿绸面夹棉直身的中年男子,后者一脸怒容地瞪着他们,冷冷哼了一声。
  张四爷小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那人是谁?”旁人用更小的声音回答他:“那是一家新开商行的老板,听说背后的东家是冯家人。”张四爷倒吸一口冷气,方才嘲笑冯老二那人脸色都变了,干巴巴地与众人道了别,便匆匆溜走了。
  那个中年男子又冷哼一声,甩袖进了一家船行,张四爷等人见机不可失,也跟着溜了。明鸾在旁听得分明,知道那个中年男子是冯家的爪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扭头就跑。
  她前脚刚走,那两个穿深色衣袍的人便走到她方才站的位置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那中年男子几眼。为首那人冷笑着对凶神恶煞那位道:“冯家的手倒伸得长,李家才倒了几个月?他们就急着来接手人家的生意了,只是不知道以他们的胃口能不能撑得下去?”
  凶神恶煞那位道:“裘爷,冯家的人在这里,指不定会见过你我,还是早些离开吧,横竖船工也找到一个了,只是领路,也用不着许多人。”
  那人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先带人回船上,你去找其他人,命他们赶紧回来,等食水补充完毕,就立刻启程!”顿了顿,“大彪,我记得······公子曾经提过,章家的姻亲陈家在广州有一处商号,是不是?”
  大彪答道:“确实有,公子还说有需要时可以向他们求助,只是别泄露内情,只需打起石家招牌,看在亲戚面上,陈家也不会袖手。可是裘爷,您方才也听见了,北平已经出兵蒙古,只怕眼下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再耽误时间,就怕朝廷先一步下了旨意,咱们就不好行事了。还是先走吧,日后有机会再跟陈家打招呼。”
  “裘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说得对,难怪公子总说你这人长得虽粗,心思却细腻周到,比我强多了。若不是你提醒,说不定我又要犯错,在吉爷面前抬不起头来。”
  大彪笑笑:“您就不必夸我了,方才那船工已经收拾好行李回来了,您还是快带人回去吧。”
  “裘爷”见那船工果然正背着包袱走近,忙挥手招呼一声,带着人走了,大彪警惕地四周张望一圈,快速往同伴们的方向走去。两刻钟之后,他们的船又离开了广州码头,直往西江上游驶去。
  明鸾有些沮丧地回到茂升元,长吁短叹一番,决定改订二十五日清早的一艘渡船回德庆。时间虽然有些晚了,但那船行与茂升元相熟,是信得过的,照行程应该可以赶在年前到家。横竖陈氏不肯来广州过年,她就回去陪家人一起过又如何?她相信以自己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