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1      字数:4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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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鸾嗤笑:“就算有婚约,那又能怎的?除了让你女儿一辈子嫁不了人,还有什么好处?如果是已经成了婚的,你还能跟人说你女儿是太孙的未亡人,这没成婚的也有脸这么说,你也太势利了吧?这是打算拿女儿的一辈子去换取一个皇亲国戚的虚名呢?!”
  “我们沈家本就是皇亲国戚,怎会是虚名?!”
  明鸾张嘴还要再驳,却被朱翰之拦下:“行了,他早已疯魔了,你与他讲理又有什么用?且由得他去吧。”她虽有些不服气,但想起太孙并不真是死人,这些话说得太多了也不好,便闭了嘴。
  朱翰之冲沈儒平笑笑,一点都瞧不出方才的冷漠:“你放心,令嫒与我兄长的婚约……虽说未能得到祖父、父亲与族中长辈们的许可,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但我兄长临行前曾再三重申,绝不会变卦,那我自然会尊重他的意思。令嫒就是我兄长的未婚妻子,不过什么未亡人的……我相信她是当不上了。
  虽说她当不上这未亡人,但若令嫒愿意为我兄长一辈子守身,那等到她年满六十岁的时候,我还是会向宗人府请求,赏她一个贞洁牌坊的。你就请放心吧!”
  他这话含含糊糊的,但听在章家人与沈儒平耳朵里,却是两个意思。在章家人看来,朱翰之既是在明言太孙未死,又在暗示沈昭容与太孙的婚约不受承认,燕王府会给太孙另外安排婚事,而在沈儒平听来,这话却是在明白告诉他,就算他告诉全天下的人,他女儿是太孙生前认定的未婚妻,沈家也休想凭着这机会搏得半点好处。若等到女儿六十岁的时候才能得一个贞洁牌坊那能管什么用?到时候他连骨头都化成灰了!
  难不成真如妻子女儿所言,另结一门好亲事更为划算?但无论如何,死守与太孙的婚约是不行的,那只会让沈家得不偿失。沈氏的谋划失败而沈家又与章家反目,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
  沈儒平失魂落魄地走了。
  章敞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冷哼一声:“瞧他那副嘴脸,当初对广安王如何?如今以为太孙死了,就攀上来脸皮真厚!”
  章寂皱皱眉:“都少说两句吧,太孙对沈家还是很看重的。”他吩咐孙女:“关上门,在台阶下守着,别再让任何人闯过来了。”
  明鸾应了,看着屋门再度关上,回头瞧瞧陈氏。陈氏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我去瞧你大伯娘醒了没有。”
  明鸾拉住她道:“不用去了,她喝了那么一大碗药下去,至少也得睡到傍晚。”
  您就继续在院里做针线吧,我去门外守着,时时留意路上的情形。若有动静,就立刻回报。”
  且不提明鸾与陈氏如何商议分工,堂屋里,章放试探地问朱翰之:“太孙既然很可能平安无事,殿下还对那沈儒平如此……呃……干脆,就不担心日后太孙知道了着恼么?而且方才听殿下所言,似乎太孙与沈家的婚约……”
  朱翰之笑笑:“二表叔,您不必担心。沈家女儿早在当年宫中为兄长选妃时,就已经被淘汰掉了。祖父与父亲生前都曾言,沈家女不可再嫁入皇家。兄长一向纯孝,又怎会违背父祖之命呢?虽说兄长愿意承认这桩婚事,但那也是为了报答沈家这几年的庇护之恩罢了,只要沈家能得到回报,是否娶沈家女为妻并不重要。燕王叔对沈家早有安排了,兄长想必会满意的。”
  这话是说,就算太孙平安,日后登基为帝,沈家女也不会入宫为后妃了?
  章家父子三人顿时松了口气。若不是碍于太孙对沈家的情份,他们又何必处处投鼠忌器?如今知道了燕王的安排,倒是少了许多顾忌。
  章寂重新提起正题:“方才殿下提到那李家沉船之事很可能是内鬼所为,不知详情究竟如何?”
  朱翰之忙道:“详情还未知,这只是我的推测。兄长并不在船上,而李家又一向在京中长袖善舞,朝廷无故不会对他家下手。从种种传言来看,李家这船又沉得不合常理,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若当真是那金山卫的守将蓄意令李家船队沉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李家暗助燕王叔之事叫建文帝或冯家人知道了!沉了李家的船,既是为了断燕王叔的军费,也是警告之意。毕竟李家姻亲故旧者众,若要明白论罪,牵连太广了,吃力不讨好。但李家人又不傻,这等大事,怎会轻易让人知晓?哪怕是李家内部,也不是人人知道这件事的,知道的都是嫡系中绝对可信又能管事的人。事情既然走露了风声,那就肯定是其中一人泄露了机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又知道多少。”
  章寂听得神色肃穆:“若果真如此,这人倒未必真是嫡系中人,至少不是个深知内情的。若是知情,又怎会不知道李家船队南下,还有一个重责大任,就是把太孙接去北平呢?那人甚至有可能不知道船上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否则何需撒个风浪沉船的谎?直接找人扮作倭寇或海盗劫了船队,还能将船上的财货充盈内库呢!如今看来,吕先生因为担忧夏秋海上有风雨而改道,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朱翰之恍然,笑道:“姨祖父想得明白,确实是这个理儿。”
  章寂想了想,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是该早些离开了。不管路上有多少风险,你都不能再留在这里。李家既然出了内鬼,建文帝就一定会知道李家在广州的所作所为,万一顺藤摸瓜之下,查到你的行踪,岂不糟糕?”
  章放插嘴道:“别说查到广安王了,光是查到吕先生头上,就有可能让太孙身份暴露。只盼着太孙能赶在朝廷发觉前抵达北平。”
  章敞却有另一件担心的事:“要是李家那内鬼供出了我们……那可怎么办?!”
  章寂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他能供出我们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
  “可是……”章敞迟疑,章放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三弟,没事的,等太孙到了北平,燕王就会起事,到时候朝廷哪里还有闲功夫管咱们?”
  朱翰之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道:“我打算明日就启程北上。姨祖父与两位表叔若想给大表叔与四表叔写信,不妨尽快写好,我替你们捎过去?”
  章寂叹了口气,微微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写的,不过人老了,总是放不下儿孙们,想要问一问他们的近况罢了。”
  朱翰之笑应着,看了看紧闭的屋门一眼,又看了看章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道:“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姨祖父与三表叔的意思……”
  章寂有些意外,章敞问:“是什么事?你尽管说。”
  朱翰之深吸一口气:“翰之今年十五岁了,差不多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只是身份尴尬,容貌又受损,因此一直不敢多想。在德庆暂住期间,一直多得三表妹照应,翰之心里感激,又生出仰慕之意,因此想问……想问问姨祖父与三表叔的意思,不知能否有幸……娶三表妹为妻?”
  章寂与章敞齐齐愣住了。
  第十二章 质问
  谁也没料到朱翰之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章放首先醒过神,迅速看了三弟章敞一眼。章敞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又有些不敢置信。这时朱翰之又问了一句:“三表叔觉得如何?若我能有幸得娶三表妹为妻,必然会将章家当成自己家人一般亲近照顾的。”章敞的表情仿佛马上就要答应下来了。
  章放见状心中暗叹,他留意到三弟的神色已经落入朱翰之眼中,想必后者补充的那句话也是针对这一点才有的放矢。他连忙碰了碰章敞的手,用眼色提醒对方,又看了章寂一眼,章敞这才清醒过来,恭敬地问:“父亲觉得如何?”
  章寂长长地叹了口气,问朱翰之:“广安王殿下,你忽然这样问,倒叫我们措手不及了。你是什么时候生出这个念头的?三丫头她……是不是也知道?”
  朱翰之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三表妹大概还在恼我呢。因我不知道如何与女孩儿相处,总是说错话做错事,她想必以为我是在欺负她。我原有心跟她叙叙家常,好亲近一些,她却依旧一板一眼地,哪里想到我的心事?”
  章寂与章放闻言都松了口气,章敞却隐隐有几分失望,只觉得女儿实在没眼色得很,若不是老天垂怜,让广安王痴心不改,兴许就要失去一桩极好的亲事了。
  章寂没顾得上三儿子的心情,只是对朱翰之说:“殿下忽然提出这件事,真真叫我吓了一跳。三丫头自幼长于乡野,性子比不得一般官家闺秀娴静,学识礼仪都远远不足,如何当得起殿下错爱?”
  章敞露出更加不敢置信的神色,怔怔看着自己的父亲。朱翰之倒是不慌不忙地:“若她与那些常见的官家闺秀一般,我也许就不会倾心于她了。三表妹虽是长于乡野,但性情坚毅果决又不失仁善,实在是难得。姨祖父,我是什么出身,您是知道的有兄长在,谁还能真正瞧得起我?有心奉承我的,大都是存了利用我谋求更大权势利益的心思,这样的人,我也不想与他们为伍。只有象章家这样的亲人,才会真正把我当成是自家孩子一般关心。我早有心娶章家女为妻,又遇见三表妹不但性情合乎我脾胃,还对我真心关怀,压根儿就没想过我的身份如何。不论我是太孙之弟,还是乡野草民,她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有这样的妻子得伴终身,我想……我这辈子一定能过得很是舒心。
  章寂神色放缓了许多,章放也听得有些动容,章敞更是满面激动就差没嚷出声表示他愿意招这么一个东床快婿了。但前者却还有顾虑:“说真的,若你方才没告诉我们,太孙很可能还安然无恙那么你此时求亲,我一定会婉拒。”
  章敞猛地转头看向他:“父亲?!”双眼睁得老大。章放也露出吃惊之色。朱翰之微微有些愕然,然后马上就肃正了脸色,有些紧张地看着章寂:“姨祖父……”
  章寂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忙着插嘴:“当年先帝与悼仁太子先后来劝服我,说我长孙女可以为太孙妃,我也坚决婉拒了,就是不想让章家这顶外戚的帽子世世代代传下去!外戚的名声岂是好听的?
  我两个习武的儿子虽能入军中历练,也有些成就,但两个习文的却只能闲赋家中为何?不就是因为他们乃是外戚出身么?如今老二更是弃文从武,老三想要从科举晋身,怕是这辈子都休想了。幸好孙辈里头还有好苗子,若是老天垂怜,或许会让我们章家正正经经出个进士。”
  章敞的脸色一下就白了,他想起自己当年还是侯府公子时自负文才出众,却从未得到仕林承认,当时他只以为是别人妒才,落魄后也曾隐隐想过,也许是自己才学不足,但此时听到父亲将原因归结到外戚身份上,让他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章放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嫡子。当年爱子文骥与长房的文龙都是读书的好苗子,文龙文章作得好,但文骥对经史却更熟悉,可谓是一时瑜亮,他曾经幻想过,自己考不中进士,就让儿子去圆梦吧,结果这个梦在四年前的秋天完全终结了。父亲今日提起孙辈中的好苗子,就只剩下了文龙一人。
  朱翰之转念间已经明白了章寂的顾虑,柔声道:“姨祖父不必担心,兄长还在呢,我不过就是个闲人罢了,况且我一直隐姓埋名,即使在北平燕王府中,也是以燕王婶远房外甥的身份自居,别人并不知我真实身份。您若是担心将三表妹许给我以后,会叫人嘲讽是外戚,那我就索性弃了这个身份又如何?横竖在世人眼中,广安王朱文考早已死在四年前的东宫大火之中了。”
  “这怎么能行?!”不等章寂说话,章敞已经出声反对了,“事情哪里就到这样地步了?三丫头能让你看上,是她的福气。向来宗室皇亲中也不乏与书香门第联姻的,谁会因为我们家闺女嫁了个王爷就瞧不起我们家?若殿下因此而放弃皇族身份,那也太荒唐了,这是生生要折我们章家的福寿啊!”
  “好了!”章寂冷冷地瞥了三儿子一眼,章敞顿时噤声,只是脸上焦色依旧。章寂转向朱翰之,微笑道:“不必如此。我只是说,如果太孙真出了事,这桩婚事我是断不会答应的,但太孙如今还安然无恙呢,这话不过是白说说。”
  朱翰之笑了笑,顺从地应了是,心中却暗暗庆幸,先前因一时心软透露了口风,否则此时他岂不是要遭殃?
  章寂抚着长须想了又想,章敞一直在旁紧张地盯着他的神色,章放有些看不过,生怕叫朱翰之看了笑话,忙拉着后者说起闲话:“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记得当日悼仁太子在时,你还是个孩子,又瘦又小的,却最是乖巧懂事每每跟在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