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5-03 16:30      字数:4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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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太太不知为何,脸上的笑容略浅了些,也没说什么,便跟她拉起了家常,不过问些家里人的身体如何、平日在家做什么、今日为何进城之类的话题。明鸾心里奇怪,一边应对着,一边在心里想:约我来的难道不是柳大人吗?怎么反而是柳太太在招呼我?
  她这念头才在脑海中闪过,便有个婆子来报说:“老爷从前头衙门过来了,正在换衣裳,说是一会儿就过来。”柳太太忙道:“老爷今儿觉得怎样?要不要喝点解暑茶。?”
  “老爷说身上没什么,只是没有胃口,兴许是方才吃饭时撑着了,让太太给他备点酸梅汤来。”
  柳太太便笑道:“早就劝了他无数次,吃饭的时候别顾着想公事′多了都不知道。”然后站起身,“你坐吧,老爷有事找你呢,我去后面给他弄酸梅汤。”
  明鸾连忙起身相送:“您慢走。”
  柳太太便扶着那婆子款款去了,明鸾倒松了口气。老实说,叫她装得斯斯文文地跟个斯斯文文的贵妇人说话还真是压力山大,偏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直爽,怕吓着了人家。
  她没留意到,柳太太扶着婆子走远了,回过头来看她忍不住叹了
  婆子忙问;“太太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一直盼着见章家三姑娘么?”
  柳太太叹道:“上回章家三奶奶过来时那等气派,无论行止谈吐,都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那时我还想着不过是个流放来的军户女眷,老爷待他们这般客气,已经是抬举了,用不着太郑重,不想差一点就丢了脸。今儿听说她女儿来了,巴巴儿地把压箱底的陪嫁首饰都戴了出来,就是不想再失了面子。没想到母亲是那样的女儿却又是这样的,瞧着举手投足虽比一般小门小户的强些,也称得上是落落大方,但跟她母亲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母亲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优雅高贵,只闻茶香,就知道是什么茶,什么时候采的,连用的水是露水还是井水都喝得出来!这做女儿的,却只奉承了我一句,居然尝不出那是上好的信阳毛尖!这个模样,叫我怎么放心呢?”
  婆子便劝她道:“太太别急,章家被流放几年了,这个三姑娘瞧年纪也不大,兴许当时还没懂事呢,不曾学得大家闺秀的规矩。我听说她还有一个姐姐,比她大两岁,不如下回叫了来瞧瞧,兴许好些。”
  柳太太皱着眉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唉,若不是我们燕儿从小被她祖母宠坏了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我又何必操这个心?只盼着能给她寻个规矩好的伴儿,每日相处着,也能引她学得乖巧些。不然再过两年,到了说亲的年纪,哪个好人家能瞧得上她?”
  正说着,一个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头发凌乱,连戴的绢花都歪了,哭丧着脸道:“太太快去瞧瞧吧,姑娘正在少爷书房里发脾气呢,不但把今儿您吩咐她抄的书给撕了,还将书架子上少爷的书本丢得满地都是,书僮去拦,却叫姑娘拿砚台砸破了头,正在那里哭呢……”
  柳太太几乎当场就往后倒,婆子死命掐了她的人中,她才幽幽醒转,抓着婆子的手道:“不许人告诉老爷!快……快扶我过去!”
  明鸾对同知官宅内院的鸡飞狗跳一无所知,她正在听柳同知说话:“老爷子身上可好?最近天气炎热,前些时候又天天下大雨,老人家腿脚怕是难受得紧吧?前儿有人送了我一些虎骨,我想这东西对老爷子的腰腿最好,特地叫人收拾了,一会儿你走时带回去。”
  虎骨?这可是好东西,用来泡酒治风湿最好了。明鸾忙欣喜地起身道谢:“太谢谢您了,这东西很贵重吧?要是祖父知道了,定会说我……”柳同知摆摆手:“我自家用不着,因别人送得多,已是分了一半命人送回家乡给老父,这些是特意给你祖父留的,你们若不要,就没了用处,再跟我客气,我就要恼了。真要觉得过意不去,端午时给我多送点你们自家包的粽子就成,去年送来的那些,我们家里都爱吃呢,说是外头买不到的风味。”
  章家自己有秘制的粽子方子,跟别家的相比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不过明鸾吃着,只觉得还算不错而已,没到让人惊艳的地步,便知道柳同知是故意给她准备了台阶下。想想自家祖父确实需要虎骨,大不了日后回礼时准备多点东西,明鸾也不多推托,再次谢过柳同知,便收了下来。
  柳同知心情很好,又笑着问她:“今儿特地把你叫来,是有件事要请你去做,希望你别嫌我麻颌。”
  谁敢嫌他麻烦?她刚刚才承了他的好处呢,拿人的手短,早就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明鸾脸上笑容不变:“您请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办!”
  柳同知笑着起身,走向花厅一侧的多宝架,从上头的小抽屉里拿出几样东西来。明鸾瞧着,发现是几样竹制的小玩意儿,竹蜻蜓竹根儿挖的香粉盒,用极细的竹丝编的精致小花篮,竹笔筒,竹笔架,雕花的竹臂搁,还有巴掌大小的雕花竹制首饰盒,不由得暗暗抹了把汗。
  这些小玩意都是她跟盘月月说了,亲自画了图样,又看着后者几个手巧的族人做出来的,没有量产,只能算是试验品练手艺的盘月月姐妹拿出去摆摊子,听说卖得挺好,没想到有那么多件落到了柳同知手里。难道这里头有什么犯忌的地方?
  柳同知拿着东西回来坐下,又拿起他太太忘在桌面上的团扇,笑道:“从前我知道德庆本地多竹子,也知道竹子可以用来做许多东西,却从来不知道可以弄出这么多花样。这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只怕姑娘见过的更多吧?小女性子最是贪玩,每日总爱上街闲逛见了瑶民摊子上摆的这些东西,便忍不住往家里搬,几乎把自个儿的月钱全都花艟这上头了。我太太教训了无数次,她只是不听,我便叫人拿东西来瞧,果然精巧可爱,难得的是东西好,大多数十分实用,还带着雅致,实在不象是瑶民们能捣鼓出来的。我让小女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三姑娘想出来的玩意儿。”
  明鸾瞧着他不象是在生气,略略放了心,便笑道:“这都是我们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九市那边有十八家瑶民落户,我与盘家的小女儿交好,平日里也没什么钱玩耍,便拿山上的竹子倒腾挠巧他们寨子里有几位大叔,最擅长用竹子做东西,这些都是我们缠着他们做出来的因想着东西还算不错,拿去卖应该还值点钱,也算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了,没想到居然能投令嫒的欢心,也算是我们的福气。”
  柳同知笑说:“这算什么福气?她不过是贪新鲜罢了。”又指了指旁边的椅搭:“这个也是你帮着牵线搭桥,让他们做了卖的吧?这东西倒不少见,别处的瑶民也有,但只见过他们用来做头巾衣裳,或是卖了做帕子的,花样儿跟九市出产的也不一样。听说如今在外头,这样花色的丝绸料子,能卖到七八两银子一匹,可不便宜,但在本地却一匹难求。别人都说,有商号专门收了这样的料子,只贩到外头卖去。我问了那家商号的名字,原来跟你们家也有些关系。”
  明鸾干笑:“这个……我也是想帮那些瑶民挣点钱,让他们过得宽裕些……”
  柳同知叹道:“确实是宽裕许多,全德庆的瑶民,就没有比他们更宽裕的了。他们一共只有百十口人,占的土地也多是荒地,在九市落户还不满一年,只开垦了两百来亩,种的粮食除去自己吃的,留做粮种的,能卖的并不多,却是家家不愁吃穿,偶尔还能周济一下别处的亲朋戚友。若不是他们的首领有个好女儿,那好女儿又恰好认得你这个好朋友,哪里来这样的好日子?”
  明鸾咧着嘴继续干笑,双手手指在背手绞成了结。她有些拿不准柳同知说这话的用意,听起来似乎是夸奖,但那语气怎么就透着古怪呢?
  柳同知看出她的不自在,不由一哂,放下手中的竹制品,正色对她说:“章家三丫头,你可知道,如今我们州里有多少瑶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么?
  明鸾摇摇头,目光闪烁:“大概……不太好吧?不过大人勤政爱民,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柳同知忍不住笑了,指了指她:“你啊……居然拍起马屁来了!”他收回手,道:“正如你所说,过得不算很好,虽说比起他们在山上时,大部分人都可得个温饱,但却跟九市的四姓十八家没法比。而且近一年来,因进入德庆的瑶民越来越多,要分给他们的地也越来越多,在不少地方,汉人与瑶民之间为了争地或争水源之事,起了不少纷争。虽说只是小冲突,但终究不是好事,万一哪一日出了人命,瑶乱便有可能再次发生。可是德庆就只有这么多土地,无论是汉人,还是瑶民,都不能没有土地,需得另想法子才行。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这些东西…∠∠”他指了指那些竹制品,又指了指椅搭,“这些东西的技艺并不是四姓十八家独有的,别的瑶民也会,可他们做的却未必能卖这么好。一来,是做的花色、样式不如四姓十八家的多,也不如他们做的合买家心意;二来,也是因为没有商家肯向他们收购。我叫了几个商人来问,都说愿意贩些蜡染绸回去,可看了那些瑶民做的布,却又犹豫了,因此我才会唤了你来,问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这能有什么法子?改布为绸,再改花样就是了。明鸾张嘴就想这么回答,忽然顿住,仔细想了想,才道:“四姓十八家做的蜡染绸,确实在外头卖得不错,但他们寨子人少,出产也有限,所谓物以稀为贵,就因为出的少,才卖得这么贵,若是料子多了,未必能有这么高的价。”
  柳同知并不在意:“价钱低些也无妨,总不至于低到几钱银子去。”
  明鸾闻言便说:“如果是这样,那其他瑶民也可以试一试,蜡染手艺许多人都会,只是花色样式他们未必掌握得好,您可以叫那些绸缎商人去指点指点,给瑶民设计几个好花样。图案有了,技艺也没问题,再来就是质量,不能偷工减料。若其他瑶民也能做出好的蜡染绸来,自然有商人愿意收。若是您信不过别的商人,待我去问问茂升元的掌柜,看他们愿不愿意出面好了。”
  柳同知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那……一切就拜托了。”
  明鸾不一会儿就告辞了,带走了一包虎骨,还有柳太太命人送过来的一盒子糕点。她一路想着柳同知所说的事,一路带着点小兴奋,快步走回茂升元分号,一进门就喊:“马大哥,有好消息!”
  不料,屋里坐着的不是马贵,却是朱翰之,正皮笑肉不笑地望过来:“终于回来了吗?玩得还算愉快?”
  明鸾立时沉下了脸,两人相互对瞪着,齐齐冷哼了一声。
  第六十二章 脾气
  明鸾挑了挑眉:“你哼什么?”
  “我爱哼就哼,你管得着吗?”朱翰之斜着眼睛望过来,一脸的不屑。
  明鸾冷笑一声:“你哼别人我管不着,你哼我还不许我管吗?!”
  “你可以管,但我也可以不让你管。”朱翰之嗤之以鼻,“别以为自个儿是侯门千金,就能对我指手划脚的了!”
  这话却有些模仿她先前骂他的话的意思,明鸾不气反笑:“你要学我,能不能把话学全了?要是你能厚着脸皮把剩下的话也说出来,我就服你!”她笃定他没这厚脸皮,因为她当时说的是“章家不欠你什么”,朱翰之的命是章家人救的,不欠谁也要欠章家,但凡他有点廉耻心,这话他就说不出口。
  朱翰之扭过头不吭声,明鸾又重重冷笑一声,转头去寻马贵。但后者并不在店面里,真有些古怪,难道他就不顾生意了?
  正困惑间,明鸾忽然听剿朱翰之在自己身后说话:“掌柜的在后院呢,有个人来找他。”她没想到朱翰之居然会主动将马贵的行踪告诉自己,不由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好象过分了一点,正想回头道声谢,却看到他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坐着,只拿后脑勺对着自己,气便再次涌上来了,咬咬牙,终究什么话都没说,扭头就去了后院。
  朱翰之没有回头,只是抿抿唇,低低地又哼了一声,然后哼哼两声,小声嘀咕:“我就哼了,怎么的?”
  明鸾到了后院,见有两个伙计在搬货物,正想问他们马贵在何处,便听说厢房里传来他的声音,忙走了过去,恰好听到他在说:“么不早说?若是刚刚押新货过来的人早些告诉我,我就提前两天去九市找人了。
  今儿我才付了定金说要订二百匹呢,十天就要这么多货,怎么可能呢?”
  明鸾本来见他正跟别人说话,打算先行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