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1-04-30 17:16      字数:4900
  灯笼红烛,看着天边繁星映衬烟火绚烂,不知是何等胜景。
  祭祖事宜已在早些日子办妥了,夕鸢又去瞧了太妃,见她气色恹恹,就知今晚宴席必定也不能出席了。而等到暮色昏黄之时,宇文渊到了府中,却是与宇文哲同行。
  夕鸢本觉得有些奇怪,都说宇文哲平素与这些兄弟来往的少些,可这几次在王府宴饮,他都有现身。然而随后一想,也觉得兴许是他尚未成家,府中无人,不及与兄弟们在一块喝酒谈天来的热闹,如此也就释然了。
  虽说是家宴,毕竟也是个大日子,李氏与沈氏皆是盛装出席,只有孟氏身份低微,不可列席。夕鸢一贯不爱红妆美饰,便只择了一套紫玉头面戴上,气度风华,自显不俗。
  还未列席之前,李氏走过夕鸢身侧,忽然笑着开口道,“王妃身上好香的气味儿,竟与平素闻惯了的不大相同。”
  夕鸢笑着晃了晃那手炉,“兴许是这手炉里头香饵的味道罢,姐姐的鼻子好灵,一下就闻了出来。”
  “哪里,是王妃用的东西好,连小小手炉都有这样的巧思。”李氏抚了抚鬓边鎏金挽花步摇,含笑道,“听说今儿个上午,兰清郡主在院子里头赏梅花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下,没有大碍吧?”
  夕鸢闻言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李姐姐真是耳聪目明啊,虽说不见你出门来,消息却比谁都灵通。”
  “王妃玩笑了,说到底也不过是王府中女眷的事,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稀奇。”李氏轻声似随口念叨一般,却字字清晰,“南安侯府小侯爷乃是独子,从小也是千疼万宠的待着,兰清是好,只可惜输在了出身上头,又没有母家可以依仗,真是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夕鸢一哂,淡淡道,“李姐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大懂,这兰清与小侯爷不过是一面之缘,只怕鼻子眼睛都没有看清,怎么就扯到婚嫁上去了?女儿家的名声最为要紧,姐姐这些话,可莫要到外头的去说。不仅对兰清不好,只怕也要让人觉得姐姐,是那起子喜欢碎言碎语嚼舌头的人,岂不也污了姐姐的名声。”
  李氏眸中有冷意一闪而过,随后复又笑道,“是我失言了,这会儿前头人都到了,咱们也该过去,免得怠慢了贵客。”
  这会儿天气凉了,宴席便设在正殿屋中,夕鸢进门时见众人皆已落座,宇文昊身旁仅留了一个位子,而剩下一个位子则在下首处的沈氏身旁。她面带歉然笑意,走到宇文昊身旁坐下,只道自己脚程慢了些,反而让众人久等。
  她神情落落大方,全然没去瞧李氏的神情,自己坐在宇文昊身边,而她却只能坐在远处,心里想必也很不是个滋味吧。
  不过她与别人不同,对夕鸢是三番两次痛下杀手,这样笑里藏刀的人,夕鸢可不会去滥用同情的心思。从她第一天进王府,李华音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这个念头到了今时今日,只怕也分毫未减。
  既然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又何必要惺惺作态,顾忌她的想法呢。夕鸢唇边笑意愈浓,起身和宇文昊一起,举杯祝词,仰首一饮而尽。
  第七十七章 更喜欢谁?突然被吻!
  殿中虽然闭着门窗,可却并不气闷,夕鸢早早吩咐人折了许多梅花放在殿中插瓶,引得四下梅香阵阵,宇文哲都不禁笑道,“宛如在梅花林中一般,连用膳这样的事,都变得风雅起来。”
  宇文渊嘻嘻笑道:“那可不,四嫂一贯最有心思,上一回我那生日宴办的可算是终身难忘了,还等着来年再求四嫂替我张罗。”
  夕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掩唇道:“成啊,只要你来年还不娶亲,我就是怕你到时候已经成家立业,让王妃缚着,连门都迈不出来。”
  她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众人一阵低笑,宇文渊又是懊恼又是羞愤,憋红了脸叫道:“四嫂怎么这样取笑我,别说我不是个怕老婆的,就说着成亲定亲,那也是远在天边的事儿。”说着又随手拍了拍南宫云泽的肩头,道,“我与云泽可是讲好了的,将来要去游历天下,若无建树,绝不娶亲,是不是,云泽?”
  南宫云泽正望着那白瓷瓶里的一株红梅发怔,给他这样一掌拍下,诧异抬眸,却又不知宇文渊方才所言,只得愣愣点了点头。
  宇文渊兀自在那厢笑称还是南宫云泽重情重义,夕鸢却不禁与沈氏相视一笑,这南宫云泽只怕很快就要忘了当初同宇文渊许下的那些童言戏语了。
  酒过三巡,饺子也端了上来,李氏在旁笑盈盈道:“这醋怎么好像不够酸,我记得府中有些山西进上来的醋,为何不用那个?”
  夕鸢刚要伸出筷子去夹个饺子回来,给她这样一说,筷子便停在半空又不得不收了回来,“方才还说姐姐的鼻子好,如今看来可是我白夸了姐姐,这醋可不正是山西进献的,还是上个月新到府里的,味道最浓郁不过。”
  李氏露出几分讶异神情,用绢子虚掩着,抿了抿筷子尖上的醋汁,“还真是的,我这鼻子倒不灵了,总觉得闻见的都是香味,觉不出半分酸味来。”
  一旁沈氏打趣笑道:“可不是,这屋子里处处都是梅香清甜,难怪闻不见醋味了。”
  “倒不像是梅香的味道,这香气离得近,不似梅香幽远。”李氏佯作合眸一嗅,又睁眼笑道,“仿佛是从三王爷身上发出来的呢,没想到三爷还有熏香的习惯。”
  宇文哲颇有几分惊讶,不由抬起腕子凑到鼻尖去轻轻闻了闻,夕鸢见状心中顿觉有些不对,便给沈氏递了个眼色,只听沈氏开口道:“真是难为了妹妹的鼻子,这么浓的醋味都闻不出来,却能闻见三哥身上的香气呢。”
  宇文渊心直口快,也在一旁接话,“是啊,小嫂不说,我都没察觉三哥身上还有香气。”
  李氏不慌不忙,笑吟吟道:“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味道方才在别处才闻见过,所以就觉得有些熟悉。”
  从方才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宇文昊,此刻终于缓缓抬眸,瞥了李氏一眼后,随手端起酒盅道:“这种不足为道的事情,难为你能记着。”
  “妾身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明白,除了能记着这些微小事外,还能记住什么呢?”李氏唇角轻杨,浅浅含笑,“只是因为赴宴之前,在王妃手中的手炉上,也闻到了一样的气味,妾身当时还夸了一句。这香味与众不同,好闻的紧,妾身这才有些印象罢了。”
  她说话时语气虽端的温柔宁和,可眸中看向夕鸢的目光,却含着几分凌厉快意,一旁宇文渊有些不解,脱口便道,“小嫂这是什么意思,三哥和四嫂怎会同一种香料?”
  他这话一出,反倒更让人觉得有些不妥起来,桌子上氛围霎时冷落下来,李氏只作无事一般,唇角噙笑,悠然自得的看着夕鸢。
  “这又有什么稀奇,香料统共也就那么多种,某一日用的重了,何足为奇?”宇文昊以手支颐,斜靠在紫檀座圈椅内,淡淡扫了李氏一眼,“你如今,越发的大惊小怪了。”
  莫说李氏,就连夕鸢自己都未曾想到,宇文昊竟会忽然开口替她说话,还有些发愣之时,却听李氏又道,“妾身也只是随口一提,王爷莫要生气,若不是因为这香料闻着像西域所产,妾身也不会留意……”说罢,李氏眸中已涌出几分焦急之意,看着柔弱慌忙,连声同夕鸢道,“妾身并没有诬蔑王妃和三爷的意思,王爷明鉴,妾身也不想因妾身这无心之言,而弄的王妃与王爷不睦,请王爷心里千万莫要介怀,只当妾身胡言乱语罢。”
  她语态恳切,却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反而显得十分怪异。夕鸢心中冷笑,这李氏果真很不安分,如今又要想法子来算计自己了。她的这些伎俩,夕鸢倒并不惧怕,只是……她忍不住回眸看了眼身旁的宇文昊,见他唇边淡淡扬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才听宇文昊缓缓开口,“鸢儿这手炉本就是西域之物,有异香倒也不算什么,至于三哥身上……”
  他话音未落,宇文哲清朗嗓音便不急不慢的响起,“我想起来了,身上的香气并非其他,而是夕颜阁的香皂气味。这味道幽香淡然,不易察觉,没想到竟让弟妹闻了出来。”
  沈氏立马接下话来,“那夕颜阁的香皂甚是出名,如今颇有头脸的人家都喜欢用他们铺子的东西,原来三哥也喜欢。”
  夕鸢伸手按一按鬓边白玉凤凰簪上的流苏,浅笑怡然,“那夕颜阁的香皂确是好东西不错,妾身先前得了几块,用起来当真与寻常的皂角不同。不仅对皮肤润泽,更能留香许久不散,那铺子里千奇百怪什么味道都有,只是不想连西域香气都能做的出来,当真厉害。”
  宇文昊唇边笑意不减,倒是覆上夕鸢手背,和言道:“也不过是香皂,你若是喜欢,回头让人去多买些回来。”
  夕鸢眼波流转,柔声笑道:“多谢王爷,回头我去问问各房,一并着人采买回来。”又抬眸望向李氏,笑吟吟道,“姐姐若是喜欢三哥用的那种,大可问问名字,改明儿我让人买回来后,再送去姐姐房里。”
  李氏此刻笑意已经不及方才,却依旧端着华贵模样,不露半分怯意。夕鸢一哂置之,舀起一勺赤豆粥悠然饮下,隐去眉梢眼底的冷意。
  从她拿了宇文哲手炉那日起,便即刻用花汁及香料混杂,调出与这手炉气息相仿的味道,不过倒是没让杨福给宇文哲送去过。她本就是为了预防不时之需,若宇文哲还从那波斯商人处买了些别的东西,或是不止买了一个手炉,这味道都容易被有心之人留意到。调出一样味道的香皂,本是为了有个托词,谁想到宇文哲竟用了那款,歪打正着让李氏的算计落了空。
  只是宇文昊的态度却让她有些莫不太透,方才他想也不想便替自己说话,难道他就这样信任自己?
  直至用完晚膳,这个疑惑也存在夕鸢心头,众人散去之后,李氏也称身子不爽,早早的回了房去。宇文昊陪着夕鸢慢慢走着,倒也没有什么要去书房的意思,他不开口,夕鸢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默无声。直至要走到未央院外了,宇文昊才忽然停住脚步,伸手将夕鸢拉住,目光沉静如秋水一般,丝毫不见醉意,掌心带着几分温热。
  夕鸢不解他的用意,“王爷怎么了?”
  此处灯火并不算十分明亮,宇文昊在伸手之时,衣料向前晃动,在寂寂长夜里发出窸窣声响,显得格外引人注意。他拉着夕鸢的手,不松开却也不作言语,等过了半晌才低声道:“那手炉,当真是太后赏的?”
  他语气温柔平和,与往常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可夕鸢却莫名觉得心头有些异样之感。她吁出一口气来,抬眸迎上宇文昊的目光,缓缓开口,“王爷,是疑心我方才所言不实?既然如此,王爷刚才怎么不问,为何要到此刻灯火阑珊处,又提起旧事?”
  宇文昊凝视她片刻,此刻拨云见月,柔和清浅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夕鸢只觉得宇文昊轮廓一如往昔英挺,可目光中却含了几分她不解的深意。
  “你不要多心,我没有疑心你的意思,今儿个你也乏了,进去歇下罢。”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又浮出几分笑意,指尖轻轻收拢,划过夕鸢的手背,“方才我是随口问的,你也不必往心里去,我还有些公文要看,你早些睡。”
  说罢,便转身离去。
  夕鸢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开口问道,“王爷若是疑心了,就将心中疑惑问出来便是,何必藏着掖着?”
  宇文昊脚步一滞,驻足回首,他的白色鹤氅被晚风吹起,风毛拂过脸颊,显得温柔平和。只见他又是一哂,轻轻摇头,语气轻柔,“我信你与三哥清清白白,任凭旁人如何揣测,对于你和他之间,我都从未有过疑心。”
  他说完之后,抬眸望了眼天上明月,微笑道,“夜色深重,快进去罢,再不走,难道要本王抱了爱妃进去?”
  夕鸢看着他的调侃笑意,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一日在他书房看到的自己的画像,不争气的一时语塞,屈了屈膝转身便回了房去。
  回屋之后夕鸢便觉得身心俱疲,连账目都懒得去瞧了,云谨替她梳洗更衣的时候觉出她的兴致仿佛不高,不禁疑道,“怎么王妃方才用膳的时候,有什么不快之事么?”
  “没什么事儿,就是觉得累的慌。”夕鸢反手揉了揉肩胛,又漫不经心似的问道,“对了,前阵子让杨福给睿亲王府送香皂去,咱们新制的那款‘漠上百花’,可有一起拿去?”
  “送去了的,因着王妃亲自吩咐,故而杨福都选了最好的送去。王妃怎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