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7 11:05      字数:4772
  柔柔蛊惑着:
  “……还不去追他?他身上有玉玺,有虎符,有你容氏家族的一切一切……。他就在你的宫殿,还不去追他?!”
  望着容妃失魂落魄飘出宫殿的身影,墨如卿勾起唇角笑了一笑:“阿赐……你这蛊惑人的功夫,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哪里哪里。”宁赐谦虚微笑,“比起狐狸你来,还是差多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让他走了?!”
  背后的老皇帝突然一声暴喝,带着无尽愤怒,“玉玺和虎符还在他身上——”
  “嘘——”
  宁赐竖起一根手指,微笑着侧耳倾听:“无妨……几日后那些都会作废的。现如今陛下只管养着身体就是了。只要他们兄妹在自己宫殿里,必然是逃不掉的。”
  一声清脆的呼唤,门外飘然走进来两个身着白衣金绣的侍女,左肩上皇苏六芒星的标志熠熠生辉:“拜见皇太女殿下。”
  “免礼,东云护国将军大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宁赐不理会病榻上老皇帝死死瞪着的双眼,语调轻松而愉快,“直到新帝陛下登基之前,你们可要好生照看呐——”
  就在此时,一旁随意品茶的墨如卿突然停住了。
  漫不经心玩弄着匕首的宁赐也竖起了耳朵。
  所有人的声音都静止了。
  ——远处战鼓咚咚作响,禁军开始进攻了。
  ☆、三十七、你不过是棋子
  二更,夜色深沉。雪亮的长戈刺破天空,两万禁军开始攻城。
  李卿相手中掌握的京畿护卫足有两千,隔着一层厚重皇城门,与宫内三千禁军对峙。
  “兄弟们!——”
  京畿护卫长李齐擦一声拔出长刀,凛然立在两千将士前。夜风汹涌浓烈,卷起他黑色的软袍,他运气中气,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每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咱们为宇文煌卖了这么多年的命,有什么好处?!什么都没有!克扣的军饷、发烂的霉米,大冬天穿的是破烂的单衣!凭什么阿谀奉承的小人能吃香喝辣,咱们拼命杀贼的将士却只能忍饥挨饿?!兄弟们,这公平吗?!——”
  将士中隐隐涌起一阵骚动,不止一个人大声吼着:“不公平!不公平!”
  “想想你们在家苦候的妻儿老小!想想你们战死沙场不能马革裹尸的兄弟们!朝廷里那一群米蛀虫只会溜须拍马,是谁在战场上拼死杀敌,保家卫国?!是谁整天负责朝廷命官的安全?!是谁守卫国都保护一方百姓平安?!”
  他每问一句,底下就有越来越多的将士们振臂高呼:“是我们!我们!”
  “没错!是我们!”
  李齐大呼:“可是宇文煌拿咱们的命当蝼蚁!这个只顾享乐的皇帝,我们不要!”
  越来越严重的躁动不安在人群中扩散开来,就连战马的响鼻也格外焦躁,仿佛是抑郁已久的愤怒情绪逐渐扩展开来,人群中有人开始挥舞着武器纵声大呼:“不要这样的皇帝!楚王登基!楚王登基!——”
  这呼喊声越来越响亮,由一个人,十个人渐渐扩展到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到最后空旷的广场已经激荡满了昂扬的呼声:“楚王登基!楚王登基!”
  眼见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李齐当即纵身一跃跳上广场前高台,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着:“兄弟们!——你们想不想喝皇宫地窖里的美酒?!你们想不想乘坐皇帝的车马?!你们想不想试试皇帝后宫妃子的滋味?!”
  两千士兵哄然大笑,兴奋的挥舞着拳头:“想!想!”
  “那就去抢、去杀、去找皇帝要!”李齐振臂大呼,“跟着李将军,咱们吃香喝辣去,谁抢得到就是谁的!——将军有令,攻破城门者一律官升三级,能斩容氏敌首者,封千户侯!”
  “擦”一声清脆声响,长刀出鞘,李齐深吸一口气,望着台下兴奋冲动的士兵们,猛然大喝一声:
  “今日之事,不成功便成仁!兄弟们,冲啊!——”
  “——杀!”
  ——
  惨烈的攻城战开始了,刀光剑影下的人影来往穿梭,飞溅的鲜血混合着下滴的雨水,冲刷着昔日宽阔的街道。
  远在皇宫深处。后宫。
  “夫人快走。”
  黑黢黢的废宫角落里,停着一辆单驾马车。车夫一动不动拿着马鞭,沉默瞧着辉夜姬搀扶着玉夫人匆匆登上马车。慌乱中,玉夫人怀中沉睡的小公主被惊醒,挣扎了一下。
  “夫人快些。”辉夜姬伸指点了小公主睡穴,语调虽然急促,却仍然失去温柔,“皇城门即将被李氏攻破,这儿已经不能呆了。少宫主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奴会随您去普霖寺礼佛避难,那儿有人能护得您与安阳公主安全。”
  慌乱中玉夫人不忘给怀里瘦弱的小公主盖好厚外套,吃力的登上马车:“多久才能回来呢?”
  “很快,大约三四天。”辉夜姬温柔的瞧着沉睡中的小公主。十四岁的小女孩,居然像八九岁的一般瘦弱。
  “夫人宽心,少宫主会安排好一切的。”
  车夫一声轻轻的吆喝,通晓人性的马儿自己小跑起来。七拐八转出了皇城后门,走上一条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上,马车摇摇,渐渐融入到了沉沉黑夜中。背后是苍茫夜空下,阴霾沉沉的宇文皇朝。
  城门外,杀声震天。
  城门后宫乱作一团。无数胆小宫娥们瑟缩在角落哭泣,胆大些的趁着主子不备,已经开始悄悄席卷细软意图一哄而逃,乱糟糟的宫廷人来人往,面色惶急。“啪”一声清脆的瓷裂声,墙角巨大珍贵的琉璃瓶被碰倒跌得粉碎。碎片很快被新的脚印覆盖上去。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我是钟儿!”
  身着粉红色衣衫的小宫女哭喊着,死死抓着疯癫中的容妃。容妃双眼血红,手中挥舞着平日最喜爱的玉如意,姣好的面容上一片狰狞:“……放开!放开我!本宫要杀了那个负心人……容代善!……。本宫要杀了你!”
  “胡闹!胡闹!”容束侯伫立在角落,身前被众侍卫团团包围,此刻他正怒目注视容妃,顿足叱道,“不成体统!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皇家仪表可言!”
  “我……我要杀了你……”
  容妃的意识已经混乱。之前服下的墨如卿的药丸渐渐开始起作用,她哀嚎一声,扔下手中玉如意,死死抱住头,含糊不清哭诉着:“救命……救命!我头里有虫子……。来人呐!来人……”
  “娘娘!”
  忠心护主的钟儿见状,慌忙喊人:“来人呐!快去叫御医来!快去啊!娘娘!”
  没有人理会。所有的侍女们冷眼瑟缩在角落里,注视着这位昔日高傲不可一世的贵人此刻如同疯癫一般魔怔的模样。侍卫们听到门外的杀喊声,渐渐躁动起来——就在此时,门口悄然飘进来一个身影。
  火红招摇,魅惑风情。手里玩转一把雪亮的小匕首,高挑一双狐狸眼轻轻一斜,刹那间慢点旖旎风光无限:
  “——容氏女子……少爷我来了~”
  于是,当华妃惨叫着冲出宫门之前,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景象——容妃脑浆溢裂直挺挺死在那里,无数只蚂蝗一样的虫子匍匐蠕动在她脑壳周围,吮吸着活人新鲜的血液。容束侯被这幅景象活活吓死,斜倚在涂椒宫壁上,鱼眼白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座上的男子。而那红衣男子舒舒服服斜倚在软榻上,有一口没一口抿着花茶,指挥着侍卫将忠心护主反而被容妃活活掐死的小侍女钟儿抬出去埋了,偶尔一抬眼,狭长的狐狸眼中奇光一闪,随即媚笑深深:
  “你来得正好——呐,容束侯怀里有玉玺虎符,还不拿去交给李皇后?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那……”
  “啊!——”
  华妃尖锐的叫声刺破了众人的耳膜。在无限惊慌与恐惧中,华妃跌跌撞撞一路冲到皇后宫中,顾不得宫门口侍卫的阻拦,发疯一样径直冲到了皇后前边,“噗通”一生跪下连连磕头:
  “皇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我!——奴婢知错了,奴婢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侍奉娘娘,绝无他想,只求皇后娘娘饶命啊!——”
  皇后宫中灯火辉煌。李皇后身著九天彩凤金绣黄袍,庄严宝相端坐在后座上,身边簇拥着忠心不二的侍卫宫女们,慢条斯理开口道:
  “哦?——华氏,你怎的突然转性了?!”
  华妃被方才那一幕吓破了胆,此刻只是跪在皇后前泪流满面连连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李皇后此刻挑起凤目,望着昔日高傲的死敌卑微匍匐在面前苦苦求饶的模样,只觉得内心无比痛快。却是故作姿态的问身旁小宫女:
  “绯儿,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呢?”
  绯儿如今是李皇后身边第一红人,今日蒙李皇后恩准,居然身着大红宫装招摇立在皇后身边,听到李皇后发问,当即笑不露齿道:
  “回娘娘,听闻华妃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瞧宫女儿们匍匐在地上,像猫一样膝行走路。想必华妃娘娘精通此道吧?”
  华妃闻言,顿时如遭雷劈,傻傻跪在当地。耳边却响起了李皇后的肆意大笑声:“果真如此?!那华氏,你不妨给本宫爬一个瞧瞧?!”
  华妃惨白着脸,颤抖良久,慢慢伸出僵硬的双手,匍匐到了冰冷的地上。皇后宫中的大理石地板冰凉,透着彻骨寒气。华妃慢慢跪下,口舌僵硬,缓缓低下了头,右膝超前走了一步。
  “喵。”
  一声颤抖的猫叫,换来李皇后恣意开怀的大笑:“华氏!你也有今天!”
  华妃强忍住泪水,屈辱的滋味深深陷入心底。她却不得不继续朝前膝行匍匐,偶尔像猫一样叫唤一声,忍受着来自宫女侍卫们无数异样的目光。就在华妃受不了这折辱,堪堪昏死过去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城门被攻破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李皇后激动地一跃而起,紧紧抓住绯儿的手,连声问道:“成功了?!成功了?!”
  绯儿不敢呼痛,却是眉头紧皱,面上不得不堆笑:“恭喜娘娘!恭喜楚王!”
  “快,快随本宫去瞧瞧!”李皇后三两步旋风一样冲下皇后宝座,心神激荡之际全然不顾一国之母优雅端庄神态,却被华妃死死拉住了裙角:“皇后殿下,奴婢……”
  “绯儿!”
  李皇后兴头被阻,满腔热情顿时转为怒火:“把这贱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华妃脸上血色尽失,颤抖着嗓子:“可是奴婢——可是我——”
  “没甚么可是不可是,从一开始……本宫就没想饶过你性命。”
  李皇后居高临下注视着华妃,皇后殿里明亮辉煌的灯光将她的形象映衬得气象万千,在众人簇拥下宛如神妃仙子高高在上,轻蔑的注视着芸芸众生:
  “你不过是一颗没用的棋子而已——是容氏贱人的一条狗。”
  ☆、三十八、针绣的荣华
  三更。雨下的更急了。
  护国将军李卿相率三千铁骑踏破宫门,像一把利刃直直杀入禁宫。所到之处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远在皇城外,孤零零的山丘上,暗淡破旧的寺庙内,油灯影拉长了对坐矮几前瘦长的身影。小沙弥低眉提壶,为来客续上最后一杯苦茶。
  “这一局……终究是公子胜了。”
  黄袍僧低垂眉眼,双手合什,宣一声佛号。山寺外苦雨敲窗,凄沥沥作响。在一片萧索意味中,一个略带低沉的笑声响起,如同山泉清风:
  “大师似乎心神不定。”
  黄袍僧微微摇头,神情悲悯:
  “公子天资惊人,假以时日必然大有作为。只是……公子这一局博弈江山,搭上了多少无辜性命啊。”
  那白衫公子却只是微笑不语,顺手端起粗瓷苦砺茶碗,神态自若轻轻抿了一口,仿佛谈笑风生间依然是那个端坐高堂生杀予夺的高位者,丝毫不以周身环境变化为意。
  黄袍僧慢慢抬起略带混浊的双眼,静静与他对视。不过两三秒,那白衫公子微微一笑,错开视线:“稍后将有亦儒一位故人前来礼佛,还望方丈多加点化。”
  黄袍僧又宣一声佛号:“我佛慈悲,善女子行善念,老衲自当竭力弘扬佛法。”顿了一顿,他缓缓开口,“不知公子何时得闲。老衲尚有几处佛经要义不明,愿与公子商讨。”
  “承蒙方丈错爱。然而在下自幼修道,于佛经义实在是不甚明了,不敢妄言。”温亦儒微笑道,“听闻东齐皇四子楚凌君精通佛释,善诵百经,方丈何不择日请楚凌君前来论佛。”
  说话间门外有马嘶鸣一声响。温亦儒从从容容长身而起,对黄袍僧一揖倒地:
  “上苍虽有好生之德,然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我等生逢乱世,只能以战止战。望方丈谅解。”
  黄袍僧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