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冬冬      更新:2021-04-30 16:09      字数:4840
  天色尚早,这时候滚床单也太早了点,阮凝湘就拉着皇帝往东偏殿的书房坐坐。靠墙的多宝阁中放着各种西洋玩意,都是皇帝陆陆续续赏赐给她的。
  皇帝对这些玩意并不感兴趣,扫过书案,上面干干净净,显然她很少动用笔墨。一方墨下面压着一张白纸,他抽出来一瞧,见是上次那副她颇为自信的画。上回他心思不在画上,草草略过一眼没看懂,如今静下心来细细审视,才发现画上那一团滑稽搞笑的东西是个人形,昂着小脑瓜,不屑地俯视,那眉眼越看越像是自己。
  他不禁摇头失笑。
  今晚的阮凝湘非常顺从,满眼柔情。两人缠绵到天明之事,且按下不表。
  阮凝湘侧着身子窝在楚焱的臂弯里,呼吸均匀,像一只乖巧温顺的小猫,白皙的颈间犹带着昨日欢爱过的吻痕,一条白嫩修长的腿却野蛮地架在他的腿上。
  天色渐亮,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楚焱轻轻挪开她的腿,起身唤人进来更衣。
  阮凝湘迷迷糊糊中听见皇帝的声音,如果是以往,她绝对会装睡没醒。但是现在情势不同,皇帝平时寡言少语,昨晚却格外沉默,这沉默让她心慌,只怕他一去又不复返了。
  阮凝湘一股脑从床榻上爬起来,罩了件外衫跑过去伺候他穿衣。
  她笨拙地服侍他穿好龙袍,踮着脚尖为他扣上领口的盘扣,楚焱见她踮着脚很是吃力,便微微弯下身子,方便她系扣。被她眼神中的专注所触动,他就顺势对着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阮凝湘后知后觉,听到宫人们的低笑声,顿时臊红了脸。
  “朕下朝后再来看你。”楚焱凝视着她微红的双颊,转身大步跨出内室。
  得了他临走前那句承诺,阮凝湘见时辰还早,便安心地继续补眠。
  皇帝下朝直接回了养心殿,顾长顺守在殿门口来回踱步,一名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顾长顺听着听着,只觉得头顶轰隆一声,手心里全是湿汗,一步步艰难地走进殿内。
  楚焱挑眉看向他,“如何?”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地紧张。
  顾长顺低垂着脑袋,不置一言。楚焱只看他那躲闪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执起手边的盖碗,猛地砸向他脚边。
  顾长顺咽了口水,“兴许,兴许……”即使有心为阮婕妤说话,也找不到措辞了。就暗暗叹道,这样的好事旁人打着灯笼也未必遇得着,哪有这样不求上进、不知好歹的嫔妃。
  “滚。”
  顾长顺抬头看了眼目眦欲裂的主子,不敢多作停留,急匆匆跑出内殿。
  午膳过后,皇帝终于来了吟霜阁,阮凝湘便笑着出去迎驾。
  皇帝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搂着她进正殿入座。
  阮凝湘别开脸,不满道:“皇上不守承诺,明明说好下朝后就看嫔妾的,却到这会子才来。”
  皇帝笑容更深,伸手捏住她细嫩的下巴,迫她转头与他对视。
  两人近在迟尺,呼吸可闻,阮凝湘看着他唇畔深深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心悸。皇帝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诡异,看久了不自觉竟会滋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感觉到下巴上的手指逐渐向下滑去,阮凝湘不禁有些羞赧,大白天他难道又起了邪恶心思,她刚想出言阻止。
  不想,他的大掌慢慢捏紧了她的脖子,冰凉的白玉扳指抵着那根大动脉。
  ☆、云开雾散
  楚焱审视着这张近在咫次的娇颜,这个不受控制甚至扰乱他心绪的女人,是否该让她永远消失。
  感受到他的大掌一寸一寸收紧她的脖子,阮凝湘面露骇色,见他眼中杀气隐着腾腾,她低低地颤声道:“皇上。”
  僵持良久,皇帝冷冷地开口:“朕养了一只猫,可它不听话你说朕该怎么办?”
  脑中一个激灵,阮凝湘直觉他口中的那只猫就是她,她当然不能随便回答,小心翼翼地说:“不听话吗?那就调、教到它听话为止。”可她哪里不听话了?
  “如果给了它机会,它还是不听话呢?”皇帝的声音带着怒意,手上不由自主地加重力道。
  阮凝湘听得云里雾里,忽然呼吸变得凝滞,一口气缓不上来,心中不禁暗叫不妙,皇帝是真打算掐死她,急忙憋着嗓子喊:“不会的,不会的,日久见人心,它会发现皇上的好,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这个档口,顾长顺掀了珠帘进来,“皇上,御史大夫……”看到殿内发生的这一幕,登时震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楚焱蹙眉看了眼面色逐渐青紫的阮凝湘,愤然甩袖离去。
  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阮凝湘,此时仍惊魂未定,瘫软在榻上大口喘气。如今事态越发严重,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的缘由。她到底做了什么,让皇帝恨不得要亲手掐死她。
  锦瑟冰梅见皇帝走得这样急,且看上去似乎心情欠佳,只道自家主子惹皇上生气了,忙疾步走进殿内,却听阮凝湘哑着嗓子吩咐:“去永福宫跟蕙妃知会一声,就说我待会去她宫里坐坐。”
  锦瑟不疑有它,退出殿外往永福宫通报去了。
  冰梅看了眼面色微红的阮凝湘,轻声道:“主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阮凝湘蹙眉不语,顾自倒了杯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便带着她往永福宫去了。
  “还没来得及恭喜妹妹晋升。”蕙妃见阮凝湘一脸愁容,心知是有要紧事相商,便吩咐奶娘将小公主带下去玩耍,又给绿柳使了眼色,绿柳就寻了由头将殿里的宫人支走了。
  阮凝湘眼见殿内只余他们的心腹丫鬟,也不与她客套,大略讲了近来皇帝的喜怒无常,对皇帝差点掐死她一事并未提及。
  蕙妃听完也是一头雾水,对于皇帝近来反常的情绪,她私下也有所耳闻,前朝事多,一时心情烦躁也不足为奇。可是皇帝素来行事很有分寸,倘若真如阮氏所言,倒像是,像是皇上在同阮氏置气。这样想着,心中又是一惊,只怕阮氏比她想象中更得皇上的欢心。
  面上却未显现,道:“皇上的心思是越发难以捉摸了,不瞒妹妹,皇上前几日来过永福宫一趟,除了比往常沉默一些,我倒没看出任何端倪。”
  阮凝湘就泄了气,昨天也旁敲侧击问过赵婕妤,她也是这番回答。
  “妹妹快别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蕙妃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撬不开皇上的嘴,不还有一个顾长顺吗?”
  阮凝湘苦笑着摇摇头,“快别提他了,早前就派人去跟他套过话,这位公公口风紧实的很。”
  顾长顺跟皇帝形影不离,皇帝的想法他定然一清二楚,又是在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随身伺候的,想来在皇帝面前也有几分话语权,后宫嫔妃哪个不赶着上去讨好他。偏偏这个人极为忠心死板,重金也撬不开他那张嘴。
  听她这样抱怨,蕙妃抿唇一笑,毕竟哪个嫔妃没碰过这位顾公公的壁,“到底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真金白银等粗俗之类又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不过这位公公有个爱好,不知妹妹可知晓?”
  阮凝湘立刻做洗耳恭听状。
  蕙妃笑着道:“我也道听途说,听闻他喜好珍藏烟斗,倘若妹妹能够从这方面讨好他,想来此事他也能为妹妹通融一二。”
  养心殿中,皇帝跟御史大夫在里间谈事。顾长顺想起吟霜阁撞见的那一幕,越发坐立难安,皇上何曾这般失控过,只怕等傅大人一走,那些闷气还得尽数撒在自己身上。他也免不了对那位阮婕妤暗暗咬牙切齿,但凡稍微长点心,将来在后宫不可同日而语。偏偏皇上还下了命令,不准他将此事声张出去。他知道皇上的倔脾气,此事哪怕他跟阮婕妤透露一点口风,决计会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看到傅清运退出殿外,他只好强打笑脸恭敬地送他出去。
  “顾公公客气了,家妹近来可好?”傅清运温和地同他闲谈。
  顾长顺笑着回道:“傅主子如今晋升为正四品婕妤,皇上也时常去临月居看她。”
  “如此便好,家妹性子冷清,还请公公多为关照关照。”
  “好说好说。”
  傅清运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一入夏,家妹时常皮肤过敏,这瓶药是她往年在家用惯的,还请公公托为转交给她。”便躬身告辞。
  顾长顺捏着白瓷瓶子看了两眼,走了两步,忽然猛地一拍脑袋,乐颠颠地跑进内殿。
  楚焱坐在榻上,拧眉翻阅一本书册,见他进来淡淡地问了句:“傅大人走了?”
  “奴才送他走的。”顾长顺眼睛亮亮地盯着皇帝,哪壶不开提哪壶,“皇上可是还在生阮婕妤的气?”
  楚焱猛地将手中的书本往案桌上重重一撂,眸中怒火丛生,厉声道:“朕看你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顾长顺却不为他言语中的愠怒所震慑,“奴才不敢,只是看着皇上近来因为阮婕妤一事心烦,便想为皇上分忧解乏。”
  回应他的是楚焱的一声冷哼,“你以为朕还会有兴趣听你的那些狗屁分析吗?”
  顾长顺尴尬地笑了笑,这真不怪他,谁能想到阮婕妤居然那么不知好歹,但是此次他是胸有成竹,绝对能令皇上再树雄风。于是坚定道:“倘若皇上听完奴才的分析还是觉得一无是处,奴才愿以这颗项上人头来赎罪。”
  楚焱挑眉看了看他那副得瑟的样子,神色淡淡地扬手示意他起身回话。
  只看皇上的眼神便知道他急切想要知道,脸上却故作不在意的表情,顾长顺忍住想笑的冲动,上前附到皇帝的耳边,窸窸窣窣说了几句。
  起初楚焱还能故作淡然,听着听着,脸上的冷峻如冬雪一般消融开了,噙着笑容拍了拍顾长顺的脑瓜,“这么聪明的脑袋朕可舍不得摘了。”
  顾长顺见皇帝脸上笑若春风拂面,赶紧奉承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奴才这些小聪明还不都是跟您学的。”
  楚焱的心情瞬间如沐春风,笑着道:“得了,朕还不了解你,这么巴结奉承还不是惦记朕库里那个金烟斗?”
  顾长顺眼睛就更亮了,一脸垂涎地看着他。
  “朕心情好,就赏你了。”
  “奴才就不客气了。”顾长顺瞬间眉飞眼笑,喜滋滋地跑出去,却被皇帝叫住,“别光顾着烟斗,先把正经事给朕办好,办砸了你的脑袋就真保不住了。”
  “一准让您满意。”
  楚焱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长长地舒了口气,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案桌,眼底那一抹得意的笑怎么也遮不住。
  阮凝湘跟赵婕妤软磨硬泡,好容易才寻来一个精致的烟斗。
  “这个白玉烟斗可稀罕着呢,我本来打算祖父六十大寿的时候当作贺礼送给他的,这么大个人情,姐姐该怎么补偿我啊?”赵婕妤促狭地冲她眨眨眼。
  阮凝湘却没工夫跟她玩笑,半哄半骗道:“这个人情先欠着,哪天我回份特别的大礼给你,保证你眼前一亮。”
  赵婕妤一听,顿时喜形于色,“好,我等着。”
  阮凝湘得了这个精致的白玉烟斗,便让冰梅拿了烟斗去请顾长顺来吟霜阁一坐。
  顾长顺细细摩挲着白玉烟斗,油光水滑的羊脂白玉,做工精巧的龙吐珠样式,简直爱不释手,便笑着应了下来。
  到了晚膳前,顾长顺才慢慢吞吞地来了吟霜阁,阮凝湘命人客气地招待一番,言辞间就隐隐给了暗示。
  顾长顺看着这位阮婕妤,对她这番态度很是满意,就百思不得其解,这么聪明通透的人,怎么会在关键时刻犯浑。
  “皇上近来政务繁忙,难免迁怒于人,阮主子大可不必放心上。”事情都让他给摆平了,他当然不可能让这位主子知道内情。
  阮凝湘很是失望,原以为顾长顺收了礼,不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少透漏个大概吧,竟这么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
  顾长顺笑着又道:“阮主子大可宽心,只要您跟从前一般伺候好皇上,往后的福气大着呢。”
  “奴才还要赶着去临月居一趟,这就告辞了,谢过阮主子赏赐。”顾长顺躬身一礼,又突然忆起一事,“皇上惦记您这的翡翠酥,劳烦锦瑟姑娘送一碟去养心殿。”
  阮凝湘愣了愣,忙命人去小厨房取来翡翠酥,装好食盒,就让锦瑟送去了。
  晚间锦瑟回来,阮凝湘随意问了句,“可见着皇上了?”
  “见着了,皇上还问主子的好,赏了一碗冰镇西瓜给主子。”锦瑟垂首掀开食盒盖子,端出一碗冰镇西瓜,“听说北边战事频频报喜,赵将军很快就会班师回朝,皇上今儿心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