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4-30 16:09      字数:4810
  ,当年父皇的赏赐我还留着大半。就算是这一辈子坐吃山空也该是足够了的。你不用那么好心,对我而言,是非黑白都是界限分明,从来也没什么中间的概念。如今我既然恨了你,也不会再接受你的施舍与怜悯。”
  李正煜黯然:“你我便只能如此了吗?”
  柳长宁答得却是干脆:“缘尽于此,相见不如不见。”
  一切都与想象中分毫不差,李正煜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事情圆满地解决,柳长宁与腹中的孩子再也不用因为反噬而受到任何的伤害,这一切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然而,事实却是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心爱的人从此恨上了自己,从此再也无缘见面,又甚至会投入到另一个人的怀抱中去,都让他痛的连思考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让芳若寻来了藏在窖中的女儿红,原本含着美好的寓意,如今看来却是苦涩。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醉成这样。
  李正炽没想到李正煜同柳长宁的关系竟会到了决裂的地步。他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将柳长宁劝解一番,想不到确实碰了一个天大的软钉子。本以为朱若水是天下头号难缠的女子,直到如今,依旧不改初衷。如今他才明白,女人若是认起死理来,绝对要比男人彻底得多。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若是你真的不想再回去,不如便留下来吧。宫中那么多地方,自己挑一个清静之地待着便好。”他认真地在心中掂量了一番自己将要说出的话,见柳长宁脸上神情平静,才终于弱弱地问道:“只是不晓得,你是要长住,还是暂时住着?”
  柳长宁甜甜一笑:“我也不想多加叨扰,等孩子出世了,我便去边关呆着。天大地大,想来还是那里最适合我。”
  两人的这一番对话本来应该以此作结。李正炽一边安慰着心意已决的柳长宁,一边着手给忻毅写信,让他代为照顾。可是鬼使神差的,他也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三哥他写信给特提单于也是无可奈何,要不是朝中局势危急,朱长贵又是虎视眈眈,他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这一来,无疑是打翻了火药桶。柳长宁的眼睛一瞬不眨直勾勾地瞧着他,倒像是人们给战场上的她起的外号“玉面修罗”。
  李正炽经不住她这样地瞧着,只得讪讪地陪笑道:“长宁?有什么问题么?”
  柳长宁愣了半晌竟是嫣然一笑:“方才的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怕是我听错了。”
  “我是说,三哥他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你瞧我不也是被迫娶了朱若水?这是皇家的责任,逃也逃不掉。”末了,他却是想起自己和朱若水也算是阴差阳错,最后还互相看对了眼,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比喻。一惊之下只得噤声,可怜兮兮地瞧着柳长宁。
  “再前面呢,你说了什么?”
  “我说三哥是被迫写信给特提单于啊。”
  柳长宁一拍桌几:“照啊。原来我倒是把他想简单了,弄了半天,这件事竟是他一手策划的。原以为特提单于都开了口,他是无从拒绝。现在才晓得原来竟是他主动要求的。”她一边笑着,一边却流下了两行清泪。那眼泪所过之处,蜿蜒成一条细细的小沟,更令人动容。原本她是为了让李正煜好受些,所以故意演出一副受伤失控的模样。可到了此时,却是情真意切起来。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劝慰自己,李正煜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不得已的缘故。可是心底却泛起一阵酸涩,她觉得恶心,便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殿外。
  李正炽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番无心之语,却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他站在柳长宁的身边,好久才敢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太医都说了,你怀着孕,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你就是难过,我借个肩膀给你哭一哭就是了,何必自己在那里伤心。所以说……”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却看到柳长宁的脸色白得有些奇怪。果然,她晃了几晃,终于“砰”地一声倒在了他的怀里。
  李正炽哪里料到事情的结果竟会如此,李正煜幸幸苦苦将柳长宁送到他的手上来,不到半日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一叠声地叫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等到李长终于赶到时,柳长宁的情况已是十分危急了。一旁伺候的嬷嬷瞧见他袍摆的血迹,脚下一软便跪了下来。李正炽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到底也知道个大概。他一边将瑟瑟发抖的嬷嬷扶了起来,一边沉声吩咐一众的宫女太监:“莫要惊慌,王妃身体有恙朕早已知晓。如今便是真要出了什么事,也是与诸位无关。大家只要各尽其职,皆是朕定不会迁怒于你们。”
  被视作“华佗再世”的李长在检视了柳长宁的情况之后,捋着胡须做出了自己的推论:“王妃娘娘沉疴难治,便是华佗再世亦是难以挽回。如今臣只能尽展平生所学,救下娘娘的一条命来,至于腹中的胎儿实在……实在是爱莫能助啊。”他说着,却是旁顾了一下左右,眼中显出几分迷茫的神情:“怎么不见楚王殿下前来探视?”
  ☆、第二百零二章 恩怨纠葛
  被视作“华佗再世”的李长在检视了柳长宁的情况之后,捋着胡须做出了自己的推论:“王妃娘娘沉疴难治,便是华佗再世亦是难以挽回。如今臣只能尽展平生所学,救下娘娘的一条命来,至于腹中的胎儿实在……实在是爱莫能助啊。”他说着,却是旁顾了一下左右,眼中显出几分迷茫的神情:“怎么不见楚王殿下前来探视?”
  李正炽愣了愣,一边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昏迷中的柳长宁,一边道:“朕已差人去请了,不多时怕就到了。”
  李长紧紧地蹙着眉头,李正炽的这番话显然并没有真正让他安下心来。他沉着声:“王妃腹中的孩子已是死胎,定然是无药可救了。”
  李正炽心中一凉,脱口而出:“那长宁呢,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李长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下官先要用药将胎儿引出,但期间王妃可能会发生各种紧急状况,比如说大出血,又比如说胎盘上升,若是如此,情况便十分堪忧了。”
  李正炽着了急:“朕请你来,不是要听这些话。你明晓得朕不找别人偏偏要找你,便是为了能够保证长宁平安无事。现在并无旁人,你便同朕直说了吧,治好她的希望有几成?”
  李长伸出三条手指,神情严肃却言简意赅地说道:“三成。”
  李正炽本以为自己在面对任何事时都可以果断决绝,没想到到了此时却迟疑起来:“便只有这样的办法了么?你能够治好父皇几十年的顽疾,就没有把握救一个孕妇?”
  李长却并不退缩:“皇上明鉴,下官行事向来不偏不倚,既不会夸大自己的医技,亦不会束手旁观。当年皇上的顽疾固然棘手,然终究可治。先期要下重药,后期则是慢慢调理,按部就班、对症下药。病自然能好个大半。不过臣毕竟不是神医,也没有延年益寿的功力,当年贞顺皇后去了之后,皇上的病亦是积重难返。”他顿了顿,眼神里忽而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皇上究竟是要臣说实话还是说空话?”
  按照李正炽向来的脾气,若是有人这样挑衅地同他说话必然是要大发雷霆的。然而这一次。他的怒火还未烧起便偃旗息鼓了。他的脸色暗的有些可怕,声音也是不寻常的低沉:“李太医说得不错,手到病除什么的确实是朕强人所难了,你无需担忧,尽管使出自己的手段来。便是有个三长两短。朕必不会迁怒于你。”
  殿门前似乎有人在大声喧哗,那声音被沉重地雕花木门所阻隔,听起来便有些模糊不清。守在殿外的徐长海和瞿希很快败下阵来。殿内光线瞬时一明,接着却又暗了下去。视线所及处是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李正煜。他板着一张脸,眼睛里则是密布着鲜红的血丝。他的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怎么会这样?”
  李正炽想到柳长宁倒下之前自己同她说的那些话,心中自是凄凄。他顿了顿才道:“三哥,你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去。如今李太医正在给她诊视,你我便是杵在这儿,也是于事无补。”
  李正煜回头望了望病榻上毫无血色、几乎如同尸体一般的柳长宁,一颗心愈发朝着谷底荡了下去。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不想离开长宁。便道角落里说吧。”
  李正炽垂着眼睑,李正煜沉着一张脸,静得可怕。可他却晓得这分明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知道下一瞬,对面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来。
  李正煜的神情近乎绝望:“你为何会和她说这些话?你明晓得……明晓得她向来疑心我对她的感情。我花了多大的气力、多大的努力才终于让她相信,我对她的确是一片真心。这一回。她那么轻易地便接受了我迎娶华笙公主一事,我心里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奇怪。后来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成全我。她越是冷漠决绝,越是能证明她的用心。她其实并没有对我失望,而是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
  李正炽更是黯然:“若是真如你所说,她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或者说她自以为的真相,会怎样?”
  李正煜用手指捏着眉心:“对她而言,那便是她曾经坚守的信仰整个奔溃了。她认定我爱着他,便是要分手也要让我不那么愧疚。如今……如今你却将我休书特提单于之事捅了出去,她必然以为我长久以来的感情都是假象了。”
  李正炽本来神情凝重,如今却似豁然开朗起来:“若是这样,你直接告诉她真相不就完了么。你狠下心来,孩子还是掉了。说不定硬着头皮,反而能有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李正煜却仍旧是一脸凝重:“我绝不敢再心存侥幸。上天许是在考验我,这一次不过是带走了我的孩子,下一回若是来势汹汹,长宁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他伸手在李正炽的肩上拍了一拍,本来或许是要做出一副潇洒无谓的样子,但那有气无力的姿态却生生出卖了他:“此事也不能全怪你,便是你不说,长宁总也会知道。为今之计便是等她的身体好起来,先让她离开这里。”
  李正炽仿佛是记起些什么:“她说过,等她生下了孩子,便要回边关去。如今她的孩子没了,八成……八成便是要远走高飞了。”
  李正煜脱口而出:“边关?”
  李正炽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却带着几分思索的神情:“朝堂里尔虞我诈固然危险,最危险的却是边关不是么?那里才是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她不会是想不开吧?”
  他话音未落,却见李正煜旁若无人地越过自己朝着李长所在的方向走去。漆桶里装着一对血肉模糊的东西,李正煜瞧着魁梧高大的身躯却是摇摇欲坠。
  李长面无表情地说道:“七个月大的孩子,已然是成型了。若是能够挨到出生,定然是个漂亮的小王子。”
  李正煜向漆桶伸出手去,一旁的徐长海见了,便小心翼翼地劝道:“殿下,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这落下的胎儿污秽得紧,恐污了您的手。待会,让嬷嬷替小王子净了身,您再去瞧瞧也不迟啊。”
  李正煜强忍着悲痛,声音亦是不稳:“污秽?孤自己的孩儿又怎会污了孤的手?这孩子昨夜还是好好的,今日却成了这副样子,你若是孤,你难道能够任由着他人当作是一具尸体胡乱处理了?”他见徐长海不答,才晓得自己的口气实在太过凌厉了些。他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下来:“你们先去吧,孩子孤会自己处理,孤便在这守着长宁,等她平安了,孤自然会离开。”
  李正炽极少见到他情绪失控,他的嘴徒劳地张了几张,终于不晓得如何开口安慰,便只好轻声道:“朕也先走了,瞿希便留在门外守着。皇兄若有什么事,随口吩咐他便是了。”
  李正煜头也不回,那一声“谢谢”,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极小的时侯,李正煜曾经亲眼目睹过郭婕小产的情形。那个时候李正炽还不记事,对此事自然也没有任何的印象。而他却清楚地记得,郭婕就是在吃了一道甜汤之后,忽而便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起来。那触目惊心的场景叫他看着害怕,他想哭,可是想着郭婕痛苦的样子,终于把眼泪都咽进了肚子里。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原本在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一个个都不见了,常日照顾的袁嬷嬷整日都唉声叹气着,如今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小小的他已经开始懂事,晓得母亲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没命了。于是迈开腿照着记忆里的印象去找皇帝。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场景,当徐长海抱着他回到殿里时,郭婕已然昏死了过去,地上的血流得老长老长。
  他哭着喊着让徐长海将他放到了地上,明晃晃的锦鞋上便沾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迹。他咧着嘴,苦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