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节
作者:花旗      更新:2021-04-30 16:07      字数:4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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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究?”红衣凝睇着酒杯,手中晃了一晃。两颗冰块在杯中一碰又向两侧分开,隔着瓷盏,依稀能觉出手上的温度愈发低了。
  “这不是长阳常见的酒,算是珺山那边百姓的绝技。开窖后的头四十九天,酒味会一天比一天甘甜,第四十九天最是清甜沁人。从第五十天开始则慢慢变酸、味道也会越来越重……”
  敏言长公主一壁说着,一壁自己也倒了一杯来:“其实他们都喜欢味道重的,往年都是过了五十天才往长阳送。临川觉得你许会喜欢清甜些的,就特意递了话,让那边今年务必开窖就送过来。”
  结果……大概也是凑巧了,她前些日子因为他在婚事上的态度不明而赌了气,索性一连数日不回府、严正表明自己的不满。倒弄得这些加急送到的酒“尴尬”了,他着人和她提了两回她都没理。
  “今天是第四十九天。”敏言长公主抿着酒笑看向她,“你尝尝看。”
  红衣撇撇嘴,终是依言抿了一口。
  轻一吸气间,酒香沁满口鼻,果是没有半分的酸涩辛辣之感,柔柔和和地蕴了满口。
  琼浆自嗓中滑过,被冰过后的清凉之感愈发分明,彷如清泉流过心间,缓缓入腹,又有一阵并不灼烧的浅浅暖意。
  “嗯……其实他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但他也拿不准你打不打算接着往下看,所以……”敏言长公主稍沉口气,“有的话他让我提前跟你说了。”
  红衣神色微凝,目光从酒盏移向敏言长公主。
  大约是因帮男女间传话,长公主的神色难免变得有点别扭,轻作咳嗽,才道:“他说你若肯嫁给他,夫妻间闹别扭的事大概在所难免。你要生气不要紧,但别跟他赌气赌到让自己吃亏——就像这酒的事,你大可先回府去喝一杯,再接着不理他就是了。耽搁到今天,差点错过了好时候。”
  “哦……”红衣应得有点讪讪,又饮了两口酒,喃喃地告诉长公主,“其实我也不是爱赌气的人,这回……就是恼他非在这么大的事上捉弄个不停。明明知道我心里不安稳还半个字都不肯提前透给我,过分。”
  “唔……是有点过分。”长公主浅笑着一点头表示理解她这些小心思,忖度一会儿,又道,“不过临川贯是体谅的,这回若是一反常态不顾你的愠恼而硬要瞒到底,大抵是当真有他的原因……你二人间的事我也不多说什么,他若真是毫无原因地便让你憋闷这么多天,你要找他算账,本宫给你撑腰可好?”
  长公主笑颜不改、从容自若,端然一副要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
  红衣不好意思地缩了缩,遂正了正色,向她颔首道:“就不……打扰长公主了,天色已晚,妾身告退。”
  “去吧。”长公主稍一点头,又从袖中摸了块腰牌出来给她,“他的腰牌。从南边城门出去,再一直往南走。”
  ……居然还有下一站?!
  红衣带着错愕接过来,想了想这月黑风高的时辰,心中止不住担心万一出城遇到个劫匪什么的怎么办。
  对“下一站”是什么的好奇可不值得她送命啊!!!
  “去吧。”长公主又道了一遍这句话,红衣怀揣着紧张退出了正厅,抬眸就见绿袖迎了过来,绿袖笑说:“终于出来了,他们等了半天了。”
  ……他们?
  红衣茫然地被她拽着往外走,小厮推开府门,她踏过门槛……一惊之下差点跌坐在门槛上!
  夜色下,几十匹高头大马齐整地排成两排,列在府门口。马上之人衣装齐整,飞鱼绣纹慑人极了。
  红衣惊魂未定地看向为首地二人,呆滞地一福:“两位殿下……”
  “我们在当值。”霍予祚持着缰绳,居高临下地淡睇着她。
  她清清嗓子,改口又道:“两位大人有事?”
  “奉旨送娘子出城。”霍予祉声色平静,伸手一引,请她再次回到马车上。
  红衣绿袖再度一起上了马车,马车驶起,嘈杂的马蹄声不绝于耳。红衣揭开两边的车帘往外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前来护送的禁军,着实是足够安全。
  “指挥使大人……”她怔然看向霍予祚,见他偏过头来,终于忍不住地问了一连串问题,“接下来还有多少个地方?将军人在哪儿?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霍予祚给所有问题安了一个答案,手上轻勒缰绳,让马儿跑得慢一些。复看向她,又诚恳说,“娘子别追问了,我们也好奇他究竟要干什么,但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他只说有些让娘子介怀了许久的事情,有一部分他无力解决,另一部分……他想试试看,兴许能帮娘子把这心结解了。”
  ……心结?
  红衣心底一颤,细想一遍已看到的安排,问霍予祚:“大人此行奉得是谁的旨?”
  霍予祚目光稍凝,遂是一笑:“自然是陛下的旨。”
  ☆、第139章 求婚
  驰出长阳城的一瞬,仿佛刹那间与一切喧嚣隔绝。
  叫卖声嬉闹声皆尽不见,只有“嗒嗒”的马蹄声响还在继续,刻意地忽略掉马蹄声就只剩了无尽的安寂,这安寂嚣张地四散开来,铺了老远。
  夜色下城外的一切看上去都显得苍茫,就连白日里的青山都只剩了一个并不明显的轮廓,融合在无边的夜色中,很难寻得痕迹。
  “吁——”霍予祚先一步勒了马,旁的禁军也随之勒马。红衣在车中稍一颤,听得外面说:“到了。”
  而后又是一派安静。
  她与绿袖相互望了一望,终于起身揭开车帘……
  温暖的火光骤然映进来,红衣狠狠一滞!
  “你……”她惊愕不已地望着面前整整齐齐、各持火把的军队,话却是对席临川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下来。”席临川眉眼带笑,将手递给她,扶着她下了马车,伸手一指眼前军队,“这是驻守长阳的军队,一万人。”
  呃……
  红衣更加不解,越是努力猜,越是猜不到他要干什么。
  总不能是玩个“高端秀恩爱”,让万人大军齐唱情歌表白,或者让他们每人举一个字组成情书什么的吧?这么玩也忒没节操,十分有损将领形象。
  她抬头望一望席临川,黛眉轻挑:“有话直说。”
  “嗯……”他颔首噙笑,回视着她缓缓道,“两年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陛下下旨把你赐进席府来,那道旨意闹得人尽皆知,我知道你不高兴。”
  红衣浅怔。
  她确实是一直对那道旨意充满怨恨的,就算是在二人和睦相处后,她也还是对那道旨意十分怨念——如若不是那道圣旨,她嫁他归嫁他,却没有做妾这一道了。
  古代扶妾为妻和直接娶妻毕竟不一样,后者一切正当,前者则不止会引□□非议,在法律上也颇有麻烦——诚然,她一直都知道以他的地位可以解决这些法律上的事,但心里还是一想就堵得慌,觉得自己好好的一个积极向上的二十一世纪少女给人做妾……啧啧。
  “抱歉先前一直没有跟你解释近来的事情。”席临川眼眸低垂,语气平淡若常,“但这件事,我实在不敢在定下来之前就告诉你,不想让你存着希望地去等、最后再为此失望。”
  “什么?”她愈加大惑不解,圆睁的水眸在几尺外火把的照耀下更加明亮起来。
  席临川一哂:“原想让长阳上下都看到,但你又说不喜欢那种被闲言碎语威逼的感觉。所以……”他再度偏首,扫了眼在夜色下排开的一众将士,“这一万人是我的人,这些话我会先让他们知道,若你不介意,才会在长阳四散开来;而如你介意……他们都是军人,不会透出半个字去。”
  红衣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解释而添什么了然,席临川短促一笑,侧过身去,从禁军捧过来的托盘中取了一卷丝帛卷轴过来。持在手里笑看了一会儿,轻松道:“这个费了些工夫……我求陛下收回成命了,嗯……以前没有过这种旨意,内容读起来有些怪,就不读给你听了。”
  他说着,面容上的紧张十分明显,话中也添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内容。缓了口气,又说:“意思差不多就是……当他当初那道旨意没有下过,然后……”
  他再次回过身去,左手又拿了一页纸过来,右手取过盒已揭开瓷盖的印泥:“你按个手印,你我暂且就没关系了。”
  “咦?”红衣轻轻一讶,将那张纸接过,问道,“休书么?”
  “休书就不用你按手印了。”席临川挑眉纠正她,“和离书。”
  ……呦呵,居然还是协议离婚,走流程走得还挺顾她面子,够细致!
  她笑意浅浅地按了手印,席临川转手便将和离书递给了旁边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有劳大人。”
  那人将那页纸接了过去,红衣一头雾水:“这位是……”
  “户部尚书。”席临川笑而解释道,“这些事归户部管。”
  ……流程也太完整了吧?!
  红衣按捺着心绪,没把这份讶异从口中表达出来。席临川看向那一众将士,笑容尽敛,神色肃然地朗声道:“这位姑娘,诸位必是都听说过了。今日召诸位前来,是为让你们知道,她从前给我做妾不是自愿的,所以我也没有碰过她,她至今……尚是完璧。”
  眼前众人的一阵错愕激得红衣双颊骤红,席临川也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又说:“听清楚就行了,不该说的话别说。”
  “……”一众将士安静无声。
  他看向她,询问道:“至此的这些,你介意让满城皆知么?”
  “不介意……”红衣怔怔答道。虽然把她还是“完璧”这种事广而告之听上去怪怪的,但又确实是事实,细想起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嗯,好。”他一点头,复又提声道,“明晚之前让长阳城里知道这些纠葛,还有我和她和离的事。”
  “诺!”
  红衣被震得耳鸣的声音一惊,暗搓搓地觉得这种命令都能应得这么正经,也真是高素质。
  “嗯……还有什么呢?”席临川垂首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哦”了一声,又抬起头来,向众人指一指她,“这个姑娘,她从前是什么家世我不知道、父母是何人我也无处去寻,她在长阳算是无依无靠,但她目下所得的一切和我没有关系。”
  红衣美眸一颤,抬眼看向他的侧脸,他也正偏过头来。睇着她,一字字掷地有声:“坊间那些说是靠我暗中相助,她和竹韵馆才得以风生水起的传言,是她不该承受的侮辱。自她进入竹韵馆后,我没有插手过她的任何事,她的名气都是她自己换来的,还望周知。”
  席临川下颌轻抬,淡睇着众人,威严凛然。
  然则兵士们的这一声“诺”却应得并不整齐了,许多诧异地目光陆续看向她,显震惊于她竟有那样的本事、竟是不靠他而引得万人瞩目?!
  “也因为这个……我清楚她根本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他苦涩一笑,看向霍予祉,语声朗然依旧,“世子殿下曾奇怪我为什么担心她不答应嫁给我——嗯,说来不怕丢人,我虽是玩得惯兵法、御得了外敌,却是左思右想也不知怎么才能压得住她——她有没有我,都活得很好,随便编排一场舞就能让自己丰衣足食地过好些年。”
  “呼——”他重重地吁出一口气来,又说,“所以我只好放弃这事了,无法制住她,只好换个法子。”
  他说着不忘又问她一次:“这些,你介意让满城皆知么?”
  她又说“不介意”,于是他眼睛轻翻:“嗯,同样明晚之前,让长阳百姓知道,我其实是吃过败仗的,在一个姑娘面前。”
  气氛轻松下来,因为他语中不做掩饰的颓丧,队列中有忍不住的低笑声沁出来。
  目光齐聚之下,他转身走近她两步,沉然道:“因为找不到你的父母,所以我无法寄希望于‘父母之命’。”
  她轻一笑,他又说:“而且你也未必听什么‘父母之命’。”
  红衣点点头。
  “所以,我只好问你自己的意思了。”
  她眼帘轻轻垂下,静等着他发问。
  席临川稍稍颔首:“姑娘芳龄?”
  这话实在明知故问,红衣不抬眼看他才得以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答说:“十九。”
  “已过及笄之年,可有婚约?”
  她摇摇头:“没有。”
  他一点头,又道:“那嫁我为妻,可好?”
  不知怎的,众人一边觉得这必是不会出纰漏的事,一边又忍不住为骠骑将军悬了口气。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红衣身上,每个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红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从惊喜交集到顶点的情绪中,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