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节
作者:      更新:2021-04-30 16:01      字数:4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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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曾读过的那些怨望之语,在心底如一道激流四处乱冲,徐循知道太子以为她是伤心过度魂不守舍,其实又哪是如此,每回他来探视时,她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在言语中流露出一点心底的所思所想。这些悖逆的想法,仅仅是泄露出一星半点,就足以令她真的被废去品位,到宫正司领罚了。
  天子受命于天,去世后“事死如事生”,在地下也需要妻妾的服侍,身为他的家人,殉葬随到地下去跟随着夫主,难道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徐循也打听过了,这二十多年来,甚至还有藩王去世正妃殉葬的,指导思想都是事死如事生这么一句话。高皇帝年间殉葬的那些妃嫔,更是不分生儿育女与否,全都跟随到地下去了。身为一个有觉悟的太子才人,她怎么可能表露出对殉葬制度的任何一点质疑,难道她对太子的敬爱,不足以让她放弃生命?
  徐循用不着打个磕巴都能流畅地回答出来:就是不足以,一点也不足以。远香近臭,对这个高大健壮的英俊青年,她要腹诽的毛病可有得是呢。不是说没有情分,几年相处下来,情肯定都是有的,但她还真没敬到那份上儿。
  可就是没到那份上又如何,她还不是要去乞求、维系太子的宠爱,还是要靠着他过日子,殉葬毕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但凡把自己这不该有的想法流露出一点儿,她的日子可就不会比殉葬好到哪儿去了。徐循有时真觉得自己要被撕成两半儿了,她实在是没法维系着言笑如常的正常模样,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虐待她、算计她,每个人都待她很好。可她却是恨不得大摔大闹、大哭大叫一番,宣泄心里那说不出口的惊涛骇浪。上司们对她表现的不满意,徐循都已经没法放在心上了。
  就是现在,太子妃一句话,大家都要守孝三年,一下把她打个时间差,抢先一步怀上皇嗣的可能性给断绝了。徐循心里也是丝毫都没有沮丧,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都去了哪里,留下来的只有一团迷茫和混沌。守孝就守孝,不生就不生吧,就是生了又如何,有子正妃殉葬的事,国朝又不是没发生过。
  而在这一团迷雾中,太子妃说的话,她多少也是有些充耳不闻,仅仅是虚应故事而已,直到她被留下来单独说话,太子妃又一针见血地提到了殉葬的事,在这一句话,终于是戳破了徐循的心口似的,让她那满腔的怨愤,有了往外喷发的危险,她是用尽了自制力,才将这些情绪全都压到了心底。
  “我……”声音里的颤抖倒是货真价实的。
  太子妃成功地被她瞒过了,丝毫未曾注意到徐循的异样,她露出亲切的笑容,拍了拍徐循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件事,不要外传。不过,据说父亲也是被当日寿昌宫的惨状,吓得不轻……”
  从前的太子,如今的皇上,的确一直都是以宅心仁厚出名的。这些年来,和动不动往外抬死人的内宫不同,东宫一直很少闹出人命,最近徐循虽然浑浑噩噩的不问世事,但也恍惚听说了皇上已经赦免了方孝孺的大逆之罪,又找到了他和当年辅佐建庶人的两位股肱之臣的后人,荫庇抚养了起来。殉葬的事,过于残忍,皇上看了有所不忍,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句话,好像是定海的神针,一下就把徐循的心思给定住了。——不是因为殉葬的事有望废除,不全是如此。更多的,还是因为……徐循也说不清,也许还是因为,终于有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人,还是个如此位高权重的人,表露出了对殉葬这件事的不喜。
  不是我错了,徐循想,是殉葬这件事,本来就是错的!不是我自私自利,不愿在地下服侍夫主。而是……而是我的命确实没有这么贱!人和人之间,也不是天生就该差得这么多的!
  理直才能气壮,一直以来纷纷扰扰如同一锅粥的心湖,仿佛忽然宁定了下来,徐循几乎是大松了一口气——她一直自问是个听教听话的学生,可这些日子以来,脑子里转得那都是多么悖逆的想法?几乎和《女诫》、《女训》的教导背道而驰。这让她还怎么安心?后宫妃嫔,当是妇德表率。自己心里都暗藏悖逆了,还窃居太子才人之位,岂非欺世盗名表里不一?太子妃的这句话,真是起到了拨云见日的效果,让她觉得周身的云雾,都消散了不少。
  太子妃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松弛,她踌躇了一下,又低声说道,“但,后辈不废前法,即使皇上对殉葬的事有看法,也不能在文皇帝的妃嫔身上表现出来。而现在,他更是不会提自己这批妃嫔的事,毕竟,即位不久便提凶礼,多少也是不祥之兆……”
  这个道理,徐循还是懂得的,即使是要废除殉葬,皇帝也多数会等到自己弥留之际,再来下这个决定。没有谁喜欢谈论自己的后事,这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有了这两句话,徐循若是还不振作,那便是辜负太子妃的心意了,她现在也的确是一下清明了许多,起码,已有余力来做一个正常的自己。
  徐才人便微微一笑,感激地握紧了太子妃的手。“姐姐……倒是我不懂事,让姐姐不能不泄露消息了。”
  才是两句话功夫,小循就恢复了以往的贴心灵慧——皇帝私下的一言一语,是如何流传到太子妃耳朵里的?虽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皇帝也不会喜欢儿子、儿媳探听自己的消息。太子妃把这话告诉徐循,也是担了风险的。不然,她大可刚才就直接在小会上说出来了,孙玉女和何仙仙也是妾侍,难道就没有陪葬的担心了?徐循这是领了太子妃的情。
  太子妃欣慰地一笑,“咱俩之间,还说这话?你能振作起来也好,我有什么精力不济的地方,还要指望你来帮一把呢……”
  她眼底掠过了一丝暗影,“别说行百里者半九十了,咱们这是万里跋涉才刚开始。从今以后,当以从前的东宫为目标,处处谨言慎行。这可少不得姐妹们的帮忙,偏偏玉女精神头又不大好,你若消沉颓废,我还真觉得缺了帮手。”
  话里含含糊糊,似乎有所暗示,却又不便明说。
  徐循立时有了几分凛然:太子,从古以来都是很熬人的职位。身为储备中的君主,没有不受现任君主猜忌的。尤其皇帝和太子的年纪相差不算太远,现在一个还没有老,一个却已经是年富力强,羽翼丰满了……休说太子宫里一贯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就是有矛盾,现在也不是争斗的时机。围绕着皇位,宫里出过得怪事难道还少了吗?就算太子现在地位稳固,也得居安思危!说那什么点,自己要担心殉葬,也该在太子登位后再担心。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配合太子妃,把宫里的工作做好。
  “正是。”徐循眉头一拧,已经是拿了个方案出来。“何姐姐素来是不过问宫里的事的,这些年间,宫务几易其手,咱们三姐妹都管过一段时间,也都休息过一段时间。要说有谁能把宫务手拿把掐的捏牢,却没这回事。今日孙姐姐身子不好,少待两天,等她康复了,我们三人少不得也要坐下来一起商议商议这具体的章程。除了大哥那里以外,宫里上上下下,也都不能失了守孝的礼数去。”
  她却没追问太子妃话里的底细: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了也没什么好处,该领导担心的事,就由领导来担心好了。
  说实话,能免去殉葬,太子妃也是乐见其成。看着徐循从刚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一下又回到了这活泼可人的模样,太子妃宽慰地点了点头,“你还不是一样?先回去好生歇着吧,后日还长呢,咱们再好生商议不迟。”
  徐循浮起一抹微笑,躬身下拜谢过了太子妃,遂告退出了屋子。——虽然孝期里不能放声大笑,但她面上的确是阴霾一去,那股属于徐才人独有的欢乐劲儿,一下就又全回来了。
  就连送她过来的钱嬷嬷、孙嬷嬷都看出了这个变化,两个嬷嬷一对眼,也都微微地笑了起来——按理,徐循出门,扈从的多数都是小宫女,东宫内行走,嬷嬷们也不必伴随。可徐循这一阵子的精神状态,走在平地上都要跌跤呢,让谁都放心不下,两个嬷嬷硬是就跟了过来。
  “到底还是太子妃娘娘本事,也不知给贵人开了什么药方子,居然当时服下就见效了。”才出了宫门,孙嬷嬷就和徐循开玩笑。
  徐循住了脚,回头望了孙嬷嬷一眼,笑道,“我也不知道呢,倒觉得从前那些日子,都和活在梦里似的,现在才醒了过来。”
  钱嬷嬷、孙嬷嬷并花儿、红儿都是相顾而笑,徐循又再回过头去,望着那雕梁画栋朱壁青瓦的巍峨建筑一眼,她也微微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意却并未到达眼中。
  众人皆醉我独醒,其实很多时候,能一直浑浑噩噩,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徐开始认清宫闱的本质啦。
  再次重申:本文不会有很多阴谋诡计。也不会把宫里女人的争斗作为主旋律,更不是个爱情故事。
  宫斗、阴谋和男主角都是徐循生活里的一部分,而不是主旋律,这本书说的就是她的生活,所以叫做贵妃起居注。因为殉葬而来的心态转变是她成长中很重要的关节,我不会吝惜笔墨,如果读者觉得情节慢,也许是因为你一直没看到你想要看到的东西,如果我的文不能满足你,你可以随时不看,文和读者一直都在经历一种双向选择,这很正常。但我不接受说我水文的指责。
  当然,会留下来看的读者还是可以得到我的保证,这个故事一定是有头有尾,心路完整、逻辑清晰、人物丰满、冲突不断的,只是冲突未必都围绕女主展开,新卷的三章很多人觉得情节慢,是因为没看到后宫争宠吗?后宫争宠还真不是这一卷的主旋律,什么矛盾是呢,我的暗示也已经很明显啦,至于徐循在这个矛盾里有什么作用,大家感兴趣的话就放心看好了。
  88、微妙
  其实;太子宫的妃嫔们把太子当贼一样防,就现在来说;多少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起码在皇爷去世的头三个月里;太子是丝毫都没有表示出一点不得体的兴趣的。热孝行房乃是大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被□的那二两肉给主宰了;做出天怒人怨的丑事来。
  不过;现在热孝马上也要过去了,皇后娘娘又下了这么一个决定。太子宫三美坐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到底是硬生生地梳理了一个章程出来,免得太子受不住诱惑,中途就叛变了革命——身为正式妃嫔们,她们是肯定不会悖逆皇后娘娘的意思;和太子爷那什么什么的。甚至于自己宫中的宫人也都可以约束得安安分分,但太子身边轮值的宫女,光是徐循知道开了脸的就有青儿、紫儿,不知道的没准还有好些呢,这些人也得把工作做到位了。有些特别漂亮,平时也不大安分的宫人,现在就不能让她们在太子身边出没了……
  徐循捧着花名册一个个地念,太子妃和太子嫔一起,根据名字来回忆各人的长相、行事,徐循也在一边查缺补漏,好容易把宫女都梳理了一遍,小中官们也难逃筛选,虽说太子宫中人口多,但三人一道选,出纰漏的几率就不大了,三人顺了一遍,章程也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危险人物,在这一两年间都打发到闲差事上去,青儿、紫儿这样身份比较特殊的近身宫女也要叫来叮嘱一番,再和王瑾这样的大伴通过气,太子起码在宫里,是不会做出什么不才的丑事来的了。
  太子嫔这几日休息以后,精神是好了些,略略咳嗽了几声,也是有点不解,“虽然娘娘是这么嘱咐过了,但如今世上还有谁能这么守礼呢。别人不说,我就不信那些藩王们个个都能谨慎守孝三年,怎么就是咱们这儿这么当真,就差没喊打喊杀的了。”
  这多少是有点故作天真了——太子妃前几天在小会上已经把态度给表示得很清楚了,太子嫔还发这一问,其实还是在旁敲侧击,想要问出如今究竟是谁觊觎储位,令东宫有所不安。
  这点语言上的游戏,徐循还是能看得明白的,她看了太子妃一眼,不知怎么,倒是想起了丹药的事情。
  太子已经很久都没有服用丹药了,这件事乍一看似乎是早已经结束,可徐循心里却觉得未必有这么简单。话递上去以后,就没了丝毫回馈,太子口中一句也没带出此事,只是简单不吃了而已,这和她熟悉的太子性格并不吻合,也许,背后还是有一些故事的……她有一种直觉,这一次的行动,其实也许就和太子服丹药的习惯牵连很深。要不然,太子妃也不会这么当一回事。
  不过,不论如何,太子嫔不知道内情,有此一问也是很自然的事——她都能服太子妃的冠服了,在东宫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