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5 节
作者:雨霖铃      更新:2021-04-30 15:53      字数:4922
  陆辰儿飞快地扫了一下四周,就低垂着头,望着脚下的方寸,只刚才那么一瞥,假山怪石,花木呈祥,有个戏台上,还有一洼池水,水中芙蓉飘香,两岩杨柳摇曳,想来这是一处园子。
  跟着白眉道长,踏着白色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小径两旁尽是绿油油的葱草,不过百来步的距离,白眉道长停了下来,道了声圣上万安,陆辰儿余光望去,只瞧着白眉道长双手合拳,并未下跪,大抵他是方外人的缘故,不用行跪拜之礼,想着前方所站的那个人就是当今天子,陆辰儿浑身打了一个激凌,把平生所学礼仪全部用上,下跪行了磕首礼,道了句圣上万安。
  只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你是陆先生的女儿?”语气不高不低。
  “文贞公正是家父。”陆辰儿听到自己出了话。
  “抬起头来。”
  陆辰儿犹疑了一下,缓缓平抬起头,目光只看了一眼,只瞧着前面不过几步远的距离,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身明皇色衣裳,身形微胖,相貌与她曾见过的延平王有几分相像,只是约莫久在上位,平添了几分威仪,陆辰儿忙地收回目光,微微收眉敛首。
  半晌,只听那人道:“倒是有几分像,只是胆子小了些,不像陆先生的性子。”
  一旁的白眉道长忙道:“丫头养在深闺,平日里见人不多,今日初见圣颜,方有些紧张也是有的。”
  “的确,不比你这老东西,成天在朕跟前晃。”声音明显带着几笑意,却是挥了挥手,“好了,我也见过了,带她去西苑那边吧。”
  白眉道长忙地谢了恩,陆辰儿依着白眉道长行了礼了。
  重新上了来时的那辆马车。
  一上马车,白眉道长甩了下手中的拂尘,看向陆辰儿笑道:“瞧你紧张的,好似没见过大世面一般,你父亲看到你这模样,指不定要怎么笑你。”
  陆辰儿听了这话,登时没有言语,她是多不及父亲和娘亲。这话,在旁人眼中,她已听过太多了,所以并未辩驳,又听白眉道长道:“不过,这样也极好,只因你是旋之的女儿,圣上才想着见你一面的,若你真像你父亲,圣上也不会这么放心了,。”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陆辰儿没有接话,只问道:“西苑那边除了隐璟外,还有没有囚禁其他人?”
  “还有位庆王爷和福王爷,已经在这西苑待了十来年了,不过,你不用去理会这些,哪怕是同在西苑,你们也碰上不面的,都是各自待在各地所住的屋子里,守卫森严,无法见面。”白眉道长之前并未和陆辰儿特意说起这个,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不过这会子,见陆辰儿问起来,少不得说上两句。
  大半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地方越来越偏僻起来,两旁路上,都是十步就有一个护卫。
  直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抬头就是高大的仪门,门匾额上写着西苑两个大字,陆辰儿知道她要来的地方到了,于是下了马车,跟在白眉道长身后,一路往前走。
  第四百零九回
  第四百零九回见面
  在初初见到余丙秋时,余丙秋是一脸愕然地望着陆辰儿,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一旁的白眉道长说了一句,“怎么,不让我们进去。”
  余丙秋将将缓过神来,移开身,“道长,陆姑娘怎么来了?”
  白眉道长什么都没有解释,从怀里掏出一本婚书,扔到余丙秋手中,尔后就往屋子里去。
  进屋后,方走几步,陆辰儿就看到里面有张床榻,李璟就平躺在床榻上,阖着眼,人是睡过去了,身上盖着床薄被,脸颊削瘦,两眼深陷,脸色白晳透明,是那种久病之人的苍白。
  陆辰儿脚步登时顿住了,白眉道长走至床榻边,伸手拉下被子,摸上了李璟的手腕,给李璟号脉。
  只片刻间,就听到白眉道长蹙着眉头道:“怎么回事,怎么比前几天更糟糕了?”
  跟过来的余丙秋听了,忙道:“这些天,主子醒着的时候都不愿意喝药,只有昏睡过去的时候,我才强制性灌了些汤药进去。”
  “既然不愿意喝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白眉道长气咻咻地道,放开李璟的手,回头瞧着呆站在屋子中间的陆辰儿,“丫头,他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陆辰儿走至床榻边,她不是第一次看见李璟发病昏睡过去的模样,只是从前的那几次,不像现在这样神情颓废,好似奄奄一息了一般,而且。从前他发病时,都是在冬春时节,她也听李璟说过,夏天的时候。他已难得再发病了。
  但如今,这样炎热的季节,他病成这样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陆辰儿只能猜到,在这里三年多的时间,他的身体状况只怕比从前时差了很多。
  余丙秋看了一眼一脸发怵的陆辰儿。想起方才那纸婚书,不由宽慰道:“只要愿意喝药,主子就会好起来。”
  陆辰儿嗯了一声,在床榻边沿坐下来,清苦的药香萦绕四周,直窜入心脾,熟悉的记忆就窜入了脑海中,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李璟,陆辰儿一时间只觉得,好似这中间的三年多的时光。从来没有分开过一般。
  白眉道长并没有待多久,只交待了陆辰儿几句,又望向余丙秋道:“往后,贫道是难以再过来了,你们自己保重吧。”临走时,在门口的时候。又叮咛了陆辰儿一句,“只要心胸放开些,处处皆可安家。”
  陆辰儿明白这是白眉道长宽慰她的话,轻轻点了下头,只在门内目送着白眉道长离开。
  一门之隔,外面是高高的围墙,再外面,就有一批人守着,只怕是难以再跨出去了。
  转身回屋时,这会子。陆辰儿才有意识地打量了这间屋子,记得有个成语叫家徒四壁,现在用来这间屋子,丝毫不为过,除了这张床榻。屋子里再也看不到旁的东西。
  行至床榻边沿坐下,瞧着完全沉睡过去的李璟,哪怕是沉睡,眉头都深锁着,陆辰儿刚要伸手,才想起,余丙秋还在旁边,遂道:“他今天醒过来没,他什么时候能醒?”
  “早上的时候醒过来了,翻了药,后来待主子昏过去时,我灌了半碗药进去,大约傍晚的时候应该会醒来,等会儿中午的药又只能灌了。”
  陆辰儿突然想起,前不久,白眉道长和她说过的话来,说他没了生病了,没了生念……不由忙转头望向余丙秋,“你们不知道我今天要过来?”
  余丙秋立即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半个月前,白眉道长来过一趟,和主子提起过姑娘……”顿了一下,大约是想起手上的这纸婚书,又觉得称呼有些不妥,不过只怔愣瞬间,又道:“后来,主子就病了,白眉道长也来过几次,还给主子号过脉,我一直守在边上,却是再也没有提起过您的事了。”
  陆辰儿心头一惊,这么说来,白眉道长和她说过,李璟同意成婚的事,根本就是白眉道长撒了个谎,白眉道长根本就没有在李璟跟前提过,所以,对于那纸婚书,余丙秋先前看到时,才会那般惊骇,对于她的到来,更是完全不知情。
  不过,这会子纵知道了,她也无可奈何了。说着,嘴角不由抿着一抹苦笑,不知李璟知晓后,吃惊之后,是不是也和她现在一样,觉得无可奈何了。
  既然无事,总不能两人一直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何况屋子里连一把椅子都没有,余丙秋还一直站着,陆辰儿便问起余丙秋,这三年间的事来。
  余丙秋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主子是那年冬天关进来的,就这个院子,三间屋子,四个耳室,高墙外全是护卫守着,几个负责的护卫长,身手都不错,根本没法出去,只困在这里面,每天有人固定来给送饭,院子里连个热水都没有,更没是炭火,刚一进来没多久,主子就发病了。”
  “……我不是一开始就跟着主子进来的,我原是跟着延平王的人一起被流放去塞外的,只是前脚刚出京城,就让白眉道长请旨给拎了回来,进这院子时,主子已经昏过去好几天了,自那时起,我就留在这院子里照顾主子了,院子也是从那时开始,有了炭火,有了药材,白眉道长是每两个月会来一趟,所以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后来倒还能够生活。”
  只听陆辰儿问道:“从前的那纸婚书,是你送出去的?”
  “主子和延平王起被抓起来的时候,就把那张婚书给了我,吩咐我送去宣城,只是后来我也跟着被抓了起,在牢狱里的时候,我托当时的一个看守给送出去的。”说到这,余丙秋一脸无奈,莫可名状,“原是主子不想牵累您的,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您又回来。”
  陆辰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望向躺在床榻上的李璟,别说余丙秋没想到,就是她也不曾想过,刚到京时,初听白眉道长说李璟囚禁于西苑,她当时是吃惊,但是没想过要进来,也不认为自己会进来的,当时,她还只想着早些回宣城。
  根据余丙秋所说的,囚禁于西苑的其他人,皆是单独囚禁一个院子里,给予一日两餐,再无别的,但显然,因为白眉道长,再加上李璟的身体不好,这个院子里的待遇好上了许多。
  又听余丙秋陆陆续续道:“……主子常年离不开药,药材都是我写了方子让外面的护卫长去给抓药,至于熬药的火炉,当初我一进来,就给准备了一套,还有些生活所需要的东西,每月月初都能送来一些……”
  白眉道长已在他能力范围内做了一切能做的,若是没有他,只怕李璟根本就熬不过来,陆辰儿对于白眉道长一直发怵,但这会子,都不得不对他充满感激,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白眉道长,在这世上,抛开赵雅南,他是唯一一个能看破她两世身的人,作为一个能戡破天机的方外之人,为什么会掺合进红尘之事。
  “……这里一共有三间屋子,主子住这一间,我住左边的那一间,还有一间在隔壁,但我平日都是在那儿熬药,我过去收拾一下,您晚上就住那边吧。”
  陆辰儿嗯了一声,游离的目光望了余丙秋一眼,恍过神来,却是摇了摇头,“既然用于熬药,就别腾出来了,再说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屋子又太大,空荡荡的,总觉得渗得慌,我等会儿就去旁边的这间耳房瞧瞧,就在隔壁耳房住着吧。”
  “也好。”余丙秋淡淡道,既然来了这里,只是没什么好计较的,若不是有当年在乡间的那半年经历,余丙秋只怕是怀疑陆辰儿根本就无法在这地方生活。没有仆从,没有软榻,没有锦被……和往常在家时的生活完全相异,与那年在乡间时无异。
  余丙秋说李璟傍晚的时候会醒过来,只是天完全黑了下来,也不见李璟醒过来,以至于晚上的药也和中午一样,她在旁边打下手,是余丙秋强把汤药灌进去的。
  走出屋子里,外间寂寂无声,抬头看到天上繁星闪闪,满天星星晶晶发亮,与前些日子,在白云观及在陆府漪兰堂时,看到的星空完全一样,只是从此以后,只有这方院子,这堵高墙之内了。
  回头,只瞧着屋子里有盏豆大的灯火,陆辰儿环抱了抱手臂,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囚禁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单独一个人待在一个空间里,没有人和你说话,你只能百无寂寥地围着这院子打转,除了感受到孤寂,再无其他,这也难怪,当年,禁于西苑的人,有人最后自杀,有人最后疯癫。
  而如今,这院子里有她,有李璟,还有余丙秋,而不是一个人,这已经好上许多了。
  她还只在这待了大半天的功夫,就已经觉得有诸多的不便,看来,还一段很长的日子要慢慢地习惯。
  陆辰儿仰头望向星空,眼睛微微眯了眯,既来之,则安之,想再多,这个时候也无济无事,正如白眉道长临出门时,所叮咛的那句话:只要心胸放开些,处处皆可安家
  第四百一十回 反应(1)
  第四百一十回反应(1)
  “不要……”陆辰儿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随口喊了声紫陌,话一出口,才想起她已经进了西苑,身边没服侍的丫鬟,神情有些混沌和茫然,拉了拉身上的薄被,又重新躺下,身后的硬板床有些硌背,一时间令她清醒了许多,先时的那个梦,已忘记了一大半,只记得站在悬崖边上,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透过窗户,外面夜色茫茫,虫鸣啾啾声从外面传来,陆辰儿只觉得身上粘粘的难受,后背也给硌得难受,一点睡意都没有,两眼睁得大大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院子里连漏壶都没有,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躺了半晌,依旧无法入睡,陆辰儿索性起了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