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4-30 15:49      字数:5031
  但听起初弦外音空旷悠远,比百里慧弹奏的曲子要多些厚重,似是人胸中藏有千万话语,欲说还休。曲子进入中断,磅礴之气,如风雨欲来,似是家仇国恨在心头,让人惆怅揪心,而后进入*,似是烈士负剑而去不复返,恁是听了宫中那么多琴师弹过这首广陵散,今日这一听。却才真叫他吃了惊。那些徒有虚表的七尺男儿,竟比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忧国忧民,还比不过她能领悟这嵇康的家仇国恨之情。
  李承乾与百里慧听罢皆被曲子带入沉思,久久不语。片刻后,李承乾才缓缓开口:
  “三娘,这把琴音色原是适合这种曲子……难怪方才那一首西州曲似觉有些地方稍有别扭。这弹奏广陵散的琴,音色自然是要更厚,弦更难按……只是,没料你竟然喜欢这曲子。”
  房遗玉听太子这么说,忙为百里慧解围:
  “这……这其实是四郎的琴。暂且放在我这儿的。我不过是闲暇时候听四郎弹过。依葫芦画瓢罢了。”实际上。遗则根本不弹广陵散,唯爱阳春曲和高山流水,跟阿父一样是个小老头,弹的曲子都是慢节奏。只听弦外音的。
  “不可能,四郎他不喜欢这种气势磅礴的。”李承乾走进了三娘一步,笃定道。
  她没料李承乾竟这么了解四郎,一时也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远远就听到娘亲的声音:
  “我来看看孩子们在做啥,顺道问问今晚想吃些什么,玄龄你陪着百里大哥先入席吧。祖母和珮姑姑那边单独吃,我吩咐了红娟过去照顾。”
  杜冉琴边说便推开了这书斋的门,不料正瞧见三娘摆出一副求救模样,瞪着与她阿父一样的眼儿,焦急失措。再看太子李承乾。正炯炯有神、兴致勃勃盯着她闺女猛瞧,而百里慧,这会儿正用那略有惆怅却暗含情愫的水眸,盯着太子不放。
  老天,她就把这几个孩子放到一块儿不过半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闹成了这样?
  “杜娘见过太子。请太子和慧儿移步到默堂,看看今晚的饭菜合不合胃口。碧荷,你带太子和慧儿先过去。三娘,你跟我过来。”
  杜冉琴一口气说完,便牵着三娘走出书斋,转身进了三娘的闺房,把门关上,蹙眉问道:
  “遗玉,这怎么回事?”
  遗玉自觉没处理好刚才那事,心中有愧,便开口将方才发生之事悉数告诉了娘亲。杜冉琴听罢便轻轻一叹,见遗玉这般沮丧,也不忍再责备她,回道:
  “好了,这事不怪你。不过,若是方才你从一开始就说,那琴是四郎寄放在你这里的,你根本就不会,也就没了这些麻烦。下次你要记得,再要推托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找好完备的充足的客观的理由,别给自己后面找麻烦。你越是想逃避的事情,越是想模糊着处理的事情,最后越给你找麻烦,让你不得不返回去多付出一倍的辛苦。”
  “诺,娘,我知道了。”
  “唉,只怕太子对你已经动了心思,这今年太子怕是已经可以纳太子妃了,虽说凭着你阿父和皇上的关系,你若不想嫁过去也没什么,可若承乾认准了,还是免不了麻烦。总归你和碧落山庄的婚事也定了,你就先过去避一避风头,等太子妃定了,你再回家……或者,到时候,你也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杜冉琴越说越觉着伤感。古人这点最让她头疼,孩子小小年纪便要成婚,十四叫豆蔻年华,十五及笄,十六还没出嫁,便是待字闺中,其实说成白话就是“该嫁了还没嫁出去在家呆着的”……遗玉这才十二,便要离开家,她真有些舍不得。
  “娘……我不想自己过去。”遗玉虽挺喜欢那小郎君,可却不愿与娘分开。
  “唉,这样,娘给鬼谷写封信去,让遗心陪你在碧落山庄住些日子。”
  “诺。”有了弟弟陪着,她才觉着心里舒坦了些。
  “好了,即便要送你去,也得准备两天,等凛之帮娘办完事情,来家里头跟娘说情况时,再让他带你一起走,不让你自己去。走,先吃饭去。”
  遗玉听娘说要凛之带她一起走,这才安了心,乖乖跟在娘身后,一起到默堂去了。
  到了默堂,便见房乔让出了主座,百里漠忙摆手婉拒道:
  “乔弟,我正是怜你我二人结拜之情,这才唤你一声乔弟。可是你毕竟如今身份不同,岂能让座给我?”
  房乔莞尔一笑,不顾百里漠推辞,径自坐在了主座右侧。百里漠见他坐在了第三个位置,更是一头雾水了,要开口询问,却见房乔指着主座左侧对他道:
  “那是百里兄的位子。这主座,今日可是你我都不能坐了。”
  说罢便见一个踩着金靴的小郎君,毫不推辞,坐在了主座上。
  “我来介绍,这位是当今太子,皇长子,李承乾。这位是百里家这一代的族长,百里漠。”
  百里漠这才明白过来,原是今日有贵客。
  承乾在房家用过晚餐,便被内侍催促着回了宫,百里漠也准备带慧儿回客栈去。他在独孤家祖宅那附近买了地,但宅子还没建好,这会儿在长安暂且住在珍馐阁。
  “大哥就别走了,住客栈不如住在我家里,就你和慧儿两人,何必那么麻烦。”房乔见百里漠晚饭时候兴致颇高,痛饮了几杯,步子发虚,担心他路上安危。更何况珍馐阁人多杂乱,也不适宜慧儿住,于是他便想留两人在家中住几日。
  “不了,我还是回去。往后我留在长安,给贤弟添麻烦的时候还多的是……”
  “大哥!留下吧。我也有话想同慧儿说。”杜冉琴见百里漠执意要走,便也开口挽留。
  百里漠见她竟也开口相留,便不再推辞,应了两人邀约,暂且在听风楼住下了。
  一晚上过去,第二日,房乔一早穿好朝服,没舍得叫醒枕边人,便欲离开,然今日她却也醒的早,揉着惺忪睡眼,起来替他束好垂绦,找出玉壶,递到了他手里。
  “你怎得这么早便醒了?”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将她微微发了些福,然却抱着刚刚好的腰肢揽在怀里,有些舍不得去上朝了。
  “最近早上总有些晕眩想吐。”
  他眉心一蹙,忙搭指在她手腕上,觉出指尖脉搏的走向,神色一喜,扬唇笑了。
  “嗤,你这表情,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是不是肚子里又有小家伙了?”
  他噙笑点了点头,突然把玉笏放下,解下官帽,不出去了。
  “你这是作甚,快去上朝呀!嘻……别痒我。”她被他舌尖舔弄得浑身发痒,忍不出开口求饶。
  他清脆的嗓音一哑,略带委屈道:
  “再过一月,我便又不能欺负你了……又得忍上十多个月。”
  “那还不是都怪你……怎么总是……我这身子刚调好,就又害喜了。”
  “呵。”他眯起凤眼,像偷了腥的猫,眼缝中流露出星星点点的自傲。
  “不是,别闹,你真不去上朝?皇上那边……不,你单独留下那没主见的主子,合适么?”
  他嗤笑着点了点头,回道:
  “没事,有你从兄在。且朝中事物,这早朝本没什么用,不过走走样子,我过会儿进宫去找皇上禀命就是。”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没道理拒绝了是吧?这可不能说她红颜祸水对吧?她不是妃子,他不是皇上,难得偷闲,莫不成还不许么?
  然,谁料,这边房乔刚抱上半睡半醒的美人,这房门便不合时宜地被人敲响了——
  “夫人!夫人,碧落山庄庄主苍凛之带了个美妇人一同过来了。”
  床上搅成一团的两人闻声只得面面相觑,她瞧他脸色铁青,神色不善,不由兀自闷笑了几声。
  第二一九章 落幕
  听着禀报的仆僮嘴里说的,杜冉琴估摸着应是凛之找到了长孙玲瑢,于是便不敢耽搁,催促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大块肉快些动,也好早些见到那人,把这阵子以来一直牵挂的心病了结了。
  苍凛之用绳索捆住了这美妇人的双手,牵她来到福苑,没等多久,便见杜冉琴和房乔成双从屋子里出来,这杜冉琴的发髻还没盘好,钗钿半堕,直让人浮想联翩。
  杜冉琴一瞧见来人,先吃吃了一惊,惊呼道:
  “窦娘!你怎么被凛之抓了?”
  这美妇人见她和房乔这副扮相,眼神一冷,勾起一抹阴笑,哧哧笑着,一步步向杜冉琴靠了过去。
  杜冉琴见她被苍凛之捆着双手,心里头没什么戒备,便上前一步,想问问她这阵子以来,长孙玲瑢是不是又找了她麻烦,然她这刚上前一步,却不料这人竟猛地挣开了绳索,手持利刃,朝杜冉琴扑了过来!
  “杜娘!”
  房乔也大吃一惊,忙将她护在怀里,以身挡住这来势凶猛的一刀。
  苍凛之更是没料这人竟精通武艺,打通了穴道,还挣开了绳索,但他凭这多年习武的警觉,且靠着这碧落山庄历来培养接班人的残酷刁难,养成了极好的反应力,一见刀光,便从袖中抖出碧蚕丝,将这美妇人霎时捆住,拽回了自己跟前。
  即便这人行凶未成,然杜冉琴却实在是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打她救了窦云华的性命之后,窦云华已经对她没什么恨意了才是。
  “杜娘,可有不适?”房乔紧蹙着眉,狭长凤眸大张。
  她头回看见他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反倒没了惧意,不由哧哧笑道:
  “没事,瞧你吓得。多亏有凛之在。你说说,你还自诩武艺不错,怎么刚刚只会当肉盾,别的法子全想不出了。”
  房乔可没心思开玩笑,抿唇不语,转过身将她挡在了背后。
  “这人不是窦云华,到底是谁。”窦云华可没这么矫健的身手。
  苍凛之这次可不敢轻怠这美妇人了,抬手覆上她胸前三处穴道,又一掌由她天灵拍下,但听这美妇人惨呼一声。便瘫软到了地上。
  “若我所料不错。她就是长孙玲瑢。只是为何她易容成这样。我也不知。”
  杜冉琴一听这话,立即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不由惊呼:
  “这究竟怎么回事?”
  苍凛之这才将找到这美妇人之事娓娓道来……
  他带碧落山庄经营将长安城搜了个遍。确认了这长孙玲瑢应是没离开长安,然无论怎么搜,甚至借用了鬼谷寻人蛊,也没找到那与长孙玲瑢长得一样的小娘子。因而他便猜这长孙玲瑢多半有心逃避,易了容。
  若她会易容,那找起来自然更麻烦,他便想再看看在长孙玲瑢消失前最后一个见过的人是谁,顺藤摸瓜,便找到了窦家嫡女窦云华。
  根据探子的消息。这窦云华是个常伴青灯古佛之人,后来又听杜冉琴说她近来又神志出了些毛病,谁知他一到窦家,见到这窦云华,却觉着似乎有些地方不怎么对劲。
  这窦云华说起话来。虽然一惊一乍,然却条理清晰,句句话指明自己并不知长孙玲瑢的去向。他心生好奇,就多打量了这窦云华几眼,见她衣着素雅,却是信佛之人,耳洞挂着最简单的银饰,是个小环,十分简朴。
  只是,他一向心细如尘,敏锐地瞧见这人耳洞极大,不像是常常挂这简单耳饰之人能有的。他曾见过长孙玲瑢一面,依稀记得,那人的耳洞与这窦云华的一模一样。于是,他便多嘴问道:
  “窦娘果然是信佛之人,现在这种耳饰都没人带了,窦娘竟还喜欢。”
  对方竟然回他:
  “我自小就这么带。我出家那十年,都没戴过耳饰。”
  这就更怪了。十年不戴耳饰,耳洞都要长连了。这窦娘还俗不过一年,怎么可能拉出来这么长的耳洞?!这人的耳洞,分明是三品贵夫人往上,常常穿钗钿礼衣的人,耳朵上常常挂着三四两金饰的人,才可能有的。
  他毫不犹豫,立即上前点了这人穴道,请了她随他一同来房家走一趟,看看到底这人是不是那长孙玲瑢!
  杜冉琴听罢此话,眼神一瞥,定在了她耳洞上,果然见到她耳垂之上,有个长洞。
  糟,长孙玲瑢竟扮成了窦云华……那窦云华……
  “长孙玲瑢!你把窦娘如何了?!”杜冉琴立即推开房乔,从他背后站出来,厉色逼问。
  这卧倒在地的美妇人,猛然大笑两声,冷不丁反嘲:
  “杜冉琴!别在这里装什么慈悲。说起窦云华,你比我更讨厌才是。我不过是看她已经神志不清,活着也是受罪,便让人将她搅成花泥,喂了独孤家祖宅后头的花池而已。”
  “呕……”
  一阵强烈的恶心袭来,她本就刚开始害喜,见长孙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