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4-30 15:49      字数:5035
  “大胆!你这狂妄小儿,竟敢口出狂言?我是念在与你几面之缘的份上,念在你和房公为边疆百姓所谋福利不少的份上,才说愿意与你做个买卖,可你竟敢如此不知好歹!你区区一届独孤家的晚辈,也敢如此对我不敬!”
  “前辈,这蛊王丝,是我想要没错。不过,师父言之清,他也参与其中。如果前辈在这儿动手,不会讨便宜。前辈,看在你我相识一场,不如就答应吧。”
  “你说什么!之清他竟然与你合流?究竟是什么人、患了什么病,非要我心口的蛊王丝,还劳得鬼谷与独孤家合力相助?!”
  “不瞒前辈,是我夫君,前辈也见过。”
  “你夫君?你当日说是门下省魏侍中……”
  “咦?双乎日竟然没跟前辈提起么?不是,我夫君前辈你也见过,是现今尚书左仆射,当时中书省尚书,邢国公房乔。”
  “是他?!呵,难怪,他靠近乌勒吉多半也是为了那兵图?”
  “是,不过最后兵图是我盗走的。从双乎日那儿取来的。与夫君无关。前辈,我无论如何都要救我夫君,还请前辈谅解。”
  “杜娘。你要的是我的心,你叫我怎么谅解?出手吧。既然言之清也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能狠下心,对他亲姑姑下手!”
  杜冉琴默默一叹,走上前,苦涩一笑道:
  “前辈,他不在这儿。我之所以敢这般造次,是因为……令外孙,双乎日亲王。你来这儿时,独孤家天英门八方舵主和独孤家十二暗卫。已经将贵宅包抄,就等我的指令。如果今日日薄西山,我还没发令,双乎日和乌勒吉,也许就见不得明日的曙光了。现在这独孤家总坛之中。一个高手都没有,全是些打杂的,我虽然有些毒物护身,也入不了前辈的法眼。不过赌一次而已。
  这把匕首沁了师父调制的僵毒,刺入体中。便安乐而亡。现在给前辈递上,前辈自己选吧。”
  “哈!杜冉琴,当初我真小看了你!你不怕我劫持了你,去恐吓独孤家收兵?”
  “不怕,我已经下了令,如果我被劫持,就连我一起杀。而后就算计划失败。等我、双乎日、乌勒吉全都死了,师父自然会替我来取前辈的心。前辈选一条路吧。”
  言之涟倒是目无惧色,并没回话,袖中抽出三根毒针,扬手打入独孤恒气海穴,一掌拍下,让他当即脑浆迸裂而忘!猩红的血迹弥漫总坛,玉座之上,污血浸染,冒着腾腾白烟。独孤恒的尸首,宛若火烧,迅捷干涸入干尸,万分恐怖。
  这就是得罪了鬼谷的女人的下场。
  一阵强烈的恶心泛上,杜冉琴拼命捂住嘴,定下神,以防自己失控吐出来。明明没有中毒,手脚却像是被施了“无忧”一般,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胸中心脏狂跳,久久不能平静。
  “杜冉琴,我答应你,此生老妪已然无憾,愿你如约放过双乎日和乌勒吉。”
  言之涟果然是个信守承诺又干脆利落的个性,毫不贪生恋活,扬手举起毒匕,刺入腹腔,及踝的银发披散而下,将她的身体裹住,她像是雕塑一般,跪坐着,缓缓阖上眼睛,一张美丽的容颜渐渐失去了笑意。
  杜冉琴顾不得恶心,冲上前将她的尸首抱住,泪痕布满脸庞,嗓子像是卡住了刺,苦涩不已。
  “传令下去!天英门八方舵主及独孤家十二暗卫,鸣金收兵,回坛待命!再就是,这坛中尸首……虽生前罪孽深重,念其为我独孤家一员,入棺送法宏寺祈福超度,而后并入我先祖祖坟。”
  杜冉琴抱着言之涟的尸首,送入密坛深处的石室,言之清已经等在这里。
  她刚刚说了谎,如果言之涟不自尽,只怕言之清压根就不会放她离开这里,甚至她还怕言之清最后反悔,冲出来自行了解一切,将罪孽拖到自己身上。
  石室是按照言之清的吩咐修整过的,石室内有一张冰床,四壁皆为冰雕,控制着室温。房乔已然被言之清点了睡穴,昏迷过去,躺在中央的冰床之上,紧紧闭着眼眸。
  “师父,我把她带来了。”
  言之清抬头瞟了一下两张熟悉的容颜,并没多言,上前接过言之涟的尸首,将她也放在冰床之上。闭目浅颂了一遍往生咒,便解开了房乔胸口的衣襟。
  “男女有别,虽我是医者,然她毕竟是我姑母。杜娘,这把匕首给你,你将她胸口的衣襟解开,照我教给你的法子,在左胸破开一个三寸长的口子。”
  杜冉琴接过冰凉的匕首,深吸一口气,遏止住恐惧,将言之涟的胸前清理干净,毫不退缩,果断一刀搁下,就像是她日日夜夜演练的一模一样,一丝一毫不差,割开一道三寸长口。
  言之清手中匕首一转,往冰床上一滑,刻出两根冰针,又取出一壶弥漫着桃花香气的药酒,洒在房乔胸口,快速用匕首将他胸腔剖开,伸手将一根冰针刺入言之涟胸前的三寸伤口上,一瞬见又抽出,只见这冰针上已经萦绕了细细一层晶莹剔透的密线,他将另一根冰针没入房乔心口,手若幻影,飞速穿梭,不过一瞬便纤指一绕,仿若系上了绳结,将这一根冰针,也打入了房乔胸中!
  “杜娘!快!”
  就在这时,杜冉琴接到了指令,毫不犹豫取来火烤好的绣针,穿了另一种蛊线,递给了言之清。言之清迅捷将房乔胸口破开的口子用线缝好,过去约莫一刻钟,才松开紧皱的眉头,疏了口气。
  “无碍了。”
  杜冉琴只觉这总过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恍若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听见言之清说了这话,一下子松了口气,嘭咚一下跌在地上,手脚开始止不住的发抖,颤个不停。
  泪水像是决堤一般,不只是因为松了口气,还是因为迟来的恐惧,弥漫了她整张俏丽的脸颊。
  言之清瞅着她这模样,忍不住调笑:
  “刚刚你不是还大言不惭,威胁我姑母,怎的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杜娘,现在起,你也是杀过人的女人了。”
  “杀……杀……杀人……哈哈!是啊,我是凶手。师父,师父全是你……为何你不肯直接杀了我,让我来救他!”
  杜冉琴哭着将头埋在膝间,肩膀随着松了口气开始大幅摆动!
  言之清听着她哭着喊自己,胸口一窒,脑中某根弦断了,竟不知为何蹲下身,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安抚了起来。
  “不过是杀个人而已,何必这么少见多怪!”
  “师父你是鬼谷的谷主,是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罗刹,你当然不会知道!师父,玄龄他,他,他醒来会恨我!”
  “……还不是你自找——”
  “呜哇!师父!师父,他会真的抛弃我,真的嫌弃我……”
  “……”
  “师父!师父!他……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言之清一言不发,轻轻拍着她后背,神色矛盾又复杂,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一声长叹,自嘲一笑。
  “师父,师父你倒是说话呀?”
  “我不嫌你就是。”
  “师父,我是说,他什么时候才能醒?”
  “……两日之后。”
  言之清猛地松开抱着她的手臂,嗖地一下站起身,拂袖而去。只是杜冉琴却像是捞救命稻草一样,丝毫不顾形象,一下子冲上去拽住言之清的裤腿,死活不肯放手。
  “师父!你不能走!你一定得看着他醒过来才是!”
  “放手!那混蛋命大,一时半刻死不了!”
  “不行!”
  “你这是质疑我医术?!”
  “不行就是不行!师父你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因为我……我也许,等不到他睁开眼睛,就会走了。”
  “……你放手!”
  “不放!”
  “你放手!我不走了。”
  杜冉琴听见这话,这才抹干净眼泪,松开手,巴巴地看着言之清重新坐在她旁边。她凝望着言之清与房乔不同的俊美侧脸,幽幽叹道:
  “师父,你若是我阿父就好了。好些话,我都没人可说,可是却觉着,如果是和师父你,就能说出来。”
  “别跟我说那些琐事,烦。”言之清闭上眼眸,一捋银发,紧紧皱着眉头,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杜冉琴听了这话,噗哧一笑,仍是不怕死地说道:
  “师父总是口是心非,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愿意呆在我旁边听我说说心里话。师父,我猜玄龄他醒来多半会真的恨我,那时候,我就跟你躲回鬼谷好不好?他多半仍不下朝中事物,还会留在长安的。”
  ps:
  十分抱歉,回老家烧纸,意外断网。今日双更补上
  第一八三章 厌弃与否
  言之清听到这儿,仰头闭眼靠在冰墙上,凉飕飕嘲讽道:
  “我替那混账带孩子,还要替他照顾夫人?呵,哪有这种没道理的事?”
  “师父!我已经被他休了……不是他夫人……”
  言之清睁眼瞥见她眼中又噙了泪花,眉头一蹙,长吐了一口气,忙说:
  “算了,如果你非要来,就来做我的厨娘好了。”
  杜冉琴听了这话,立刻破啼为笑,大喊了一句“谢谢师父!”,一扫倦怠,恢复了精神,扑到冰床边上,握住了房乔的手,痴痴傻傻地守着。
  言之清站起身,远看着这两人,默默不语,上前将姑母言之涟的尸首抱走,带离了这冰室,处理好言之涟的后事,等言之清再回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估计再过半天,房乔也就到了睁眼的时候。
  往冰室里一看,杜冉琴仍是保持同样的姿势,不顾寒冷,伏在冰床边上,闭眼浅眠。脸颊的丰盈已然瘦削下去,看来十分憔悴,看这样子,她多半不吃不喝就在这儿一直守着。
  “珍馐阁的烧鸡、烤乳鸽,诺。”言之清拎着两个香喷喷的油纸包,朝她身上丢去。
  杜冉琴只觉脑门被人家一砸,猛地清醒过来,一闻见肉味,便跟饿狼似的,忙撕开纸包,毫不顾忌形象,扯下一根鸡腿,猛往嘴里塞。不一会儿,就风卷残云,将这一只鸡、四只鸽全都吞入了腹中,塞爆了肚子,才瘫软下来斜靠在冰床上,舔舔。
  “杜娘,你说我杀人不眨眼,是人人敬畏的鬼谷谷主,你可知。为何我分明晕血,却不怕取人性命?”
  “为何?”杜冉琴心中隐隐猜测到言之清许是想要安慰她,虽说并不抱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快慰。不过却对言之清这番话,确实有些讶异。
  “我鬼谷言家历来擅长用毒、使蛊、医术与易容。言家能在这方面超出世人见识,无人匹敌,便是言家人的一种悟性和根本的观念在影响。我言家祖训历来教导族人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山川草木亦有生命,有意识。鸡鸭鱼之命,在言家人眼中也不比人命下贱。
  兔子吃草,豺狼吃兔。蚂蚁吃蜜,熊吃蚂蚁。人又吃熊掌。万物之间往复循环,人类也是其中一环罢了。
  因而言家人只要能对草药、植物、动物做到的事,几乎就都能对人做到。因为从最开始,这一切在言家人眼里。本就一样。
  顶多就是动物与植物有些差别,我言家人不吃肉类,只吃素食。对言家人而言,吃猪肉与吃人肉,本就没有分别。
  因而杀人与宰兔。并无差别。”
  杜冉琴听言之清说完这番话,眼睛瞪成了苹果,虽说并不能完全理解这言家人诡异的价值观,却对言家人的说法,并不排斥。不过……还有一点。她实在是纳闷。
  “那师父,你们言家人,喜欢上动物也是有可能呢?”
  言之清默默点了点头,稍作停顿,又接着说:
  “嗯,理论上行得通。只不过言家人审美很苛刻,能入眼的动物里,只怕只有与自己类似的美貌之物才能看得过眼。”
  “说白了就是看中皮相?”
  言之清皱皱眉头,懒得与她斗嘴,缓口气接着说:
  “杜娘,玄龄他是我徒儿,是我唯一的亲传长徒。我命中无妻,无子,我视他入己出,将言家绝学,一切学问全都教给了他,毫无保留。直到他青出于蓝,才让他出师,答应他来尘世闯荡,完成夙愿,再回鬼谷接任谷主。玄龄他自幼被我影响甚多,因而价值观念与我言家人是一致的。只不过,很可惜,我言家人也会分为两类。我是极少见的中间派。而玄龄他,似乎并不像我。”
  “师父这话怎么说?”
  “我先祖,就是破开言家诅咒的一代,是双生兄弟,兄长是将人命与动物等同,将人视作动物,全都视作粪土不值一提,恣意伤人,毫不克制,不把人当人,只当成一种工具,或者说是药饵。而弟弟,则是将动物视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