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4-30 15:48      字数:4963
  她跨过这偏门到骄子之间十几步的距离,将她放到了骄子上。
  “呜哇,吓死我了!”杜冉琴眼一花,便已坐在了轿子里,正想开口搭话,却听他清朗的一声“出发”!只觉马车一晃,她忙抱住他手臂,才避免整个人飞出去撞到梁上!
  “房乔!你敢死去吗?是那窦云华真的让你心驰神往,一秒都等不得是吗?”
  杜冉琴憋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开始叨念。
  房乔只觉一阵头皮发麻,暗暗感到今日可能他没那么顺遂,不见得能轻松控住她情绪,便先采取了怀柔政策,放低了声音,缓缓柔声道:
  “杜娘,怎么会,只是今日场合重要,你我二人,自然不能误了时刻。”
  “双儿呢?可接上她了?”苏双儿也年过二十了,这个年纪在外头说媒恐怕随随便便一户人家会委屈了苏双儿这聪慧机敏的俏人儿。今日正巧是个机会,她就带双儿一起,一来多个人与她有所照应,二来若真有佳郎瞧上双儿,也算美事一桩。
  “嗯,她就在宫门前等着了,到了宫门,接上她便一同入宫就是。”
  杜冉琴偏头望着房乔的俊颜,从浓密的眼睫,到微微挑起的凤目,到俊挺的鼻梁,又到棱角分明的薄唇,微挑的唇角,再到他立体的锁骨,越看他含笑的模样——她越怒火丛生!
  “你已三十而立了,怎的这面相还是二十上下,你待什么人都像这样好说话,是么?”
  “这……我不过是习惯了,若是不笑,才觉着别扭。”
  “那你也曾经,对那人,这般百依百顺?”
  房乔听了这话,讶异的回过头,对上了杜冉琴一双带上音韵雾气的水眸,心头猛地一揪,不知该如何回话。他待她,算来是待所有娘子之中最不“温和”的了,他在她面前往往率意而为,并不哄人,也不算温柔,只是日日政务缠身,鲜少有花前月下的时候。至于其他人,他反倒觉得,因不得不辜负她们情谊,倒不如柔和善意些,好减少人家伤痛。
  “杜娘,你与旁人不同。”他忍不住无奈一笑,伸手覆上她的发髻,替她摆好方才晃动所弄乱的金步摇。
  “那,窦云华呢?玄霸说,我像她。”
  “玄霸”二字一出,房乔便眸子一紧,心绪乱了几分。看来,她果然还是见到了那两人。也难怪,她会知晓了窦云华,难怪她知道静安慈的慧尘就是窦云华。不过,比起她知道那麻烦的“窦云华”,他更担心的是……她要日日夜夜与那两人相处。
  杜冉琴只听“咯吱”一声怪响,便见他似是神色有变,攥着拳头,只怕那“咯吱”声,便是他拳头发出的,可他竟真为了那窦云华,与她闹气?一瞬,她心中顿时宛若堵上了一块巨石。
  “呵,我见了她,也没觉着自己有人家那般脱俗的气质。相比之下,我倒是市井了些,是不是今日,这浓艳的‘桃花妆’也让你觉着碍了眼?”
  杜冉琴越说越伤心,泪珠已然在眼眶打起了转。
  只见房乔听了这话,眉头一锁,眼神陡然变深,沉默了,一语不发。
  那窦云华不是个简单人物,当年害的他和魏徵反目,计谋阴狠,又善于伪装,他倒不是对杜娘没信心,只是担心她从一开始便对这人就这般在乎,日后若那窦云华再暗中用计挑拨,只怕她多半会……当了真。
  “若你哪日,真的有了比我更重要的人,那我走就是,你不必特意写什么休书,我也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我自会离开。”
  杜冉琴硬撑着面子说了这番话,可心中却忍不住想起了与他相识的每一幕,他暗中帮她杜家的时候,替她照顾妹妹和阿父的时候,教导遗则的时候还有……好多好多时候,他总是不多言,笑得如若春风,让人忍不住想要依靠。越想,心头越酸,越看他的容颜,越觉着委屈,竟然一下不受控,“哇”地一声,哭了!
  “唔!”谁料,她刚爆出动静,便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巴!他柔软滚烫的唇应将她眼泪逼了回去,一下子,她便从铁娘子变成了绕指柔,这一吻结束,便乖乖变回了优雅贤淑的夫人。
  第一三四章 如画锦绣
  宫门到了,皇城南宫门前已然有不少华骄陆陆续续进入,只见苏双儿正默默立在一旁,翘首盼着杜冉琴的轿子。正月天寒,她等了好一会儿,还见不到人来,不由有些急了,蹙起了眉头,脚步不停盘旋。
  “你是哪家娘子,你这是在等什么人?”
  就在苏双儿焦急打转的时候,但见一个身高约九尺,一身银铠,风尘仆仆驾马而来的高头大汉勒马停下了,一脸狐疑盯着她打探。
  苏双儿一下子想起杜娘叫她来的用意,一下脸颊烧的通红,有些不好意思正面回答,支支吾吾道:
  “我……我……”
  “今日是乞巧宴,凡三品以下夫人不得入内,我看你既没穿礼衣,发簪也不过两三根,该不会又是哪家商贾之女,来此准备钓个好夫家?”
  尉迟恭看着苏双儿哆哆嗦嗦支支吾吾的模样,便嗤笑一声,口无遮拦叨念了一句。苏双儿一听这话,登时憋了一肚子气,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与他较劲:
  “呵,正让你说巧了,我就是你嘴里那种攀附权贵之人,我等的人要比你身份尊贵的多,郎君你还是快些进去,别挡了我的路!”
  这小娘子伶俐的嘴巴倒让尉迟恭一惊,一下子被搞的火冒三丈,开口对着争执了起来:
  “比我尊贵?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讲话?我是左武侯大将军尉迟恭,你倒是说说看。你等的人,是谁?!”
  寒风瑟瑟,冻得苏双儿已然有些情绪不好,瞧见尉迟恭这自大傲慢的模样。更是来气,一紧衣领,对他吼道:
  “我等的人,自然比你要好千百倍!”
  尉迟恭听了这话一下子来了气,翻下马背上前一把揪住苏双儿的衣襟,将他提到自己面前,正准备开口呵斥,谁料却听到一声他万分讨厌的笑声,还没回神,便觉着手上一麻。便松开了苏双儿。
  “将军拎着我表妹作甚?苏娘。你嫂嫂在轿子里等你。你先进去吧。”
  房乔笑意盈盈对上尉迟恭的讶异,苏双儿管房珮叫姨母,确实是房乔的远房表妹没错。这般说法也方便一会儿杜娘帮她寻个好夫家。
  苏双儿一上轿子,便被杜冉琴丢去一见通体黑亮的裘皮,她忙接过披上,闭上一边眼睛微微闪开了些,就等着轿子里头的人对她训斥。先前杜娘说好了让她别来的太早,可她还是一时紧张提早了许久,杜娘让她别与任何人搭话,可她竟然和左武侯大将军吵了起来。
  谁料,老半天竟然没有动静!
  苏双儿万分疑惑地睁开眼儿,缓缓偏头朝杜冉琴看去。只见——
  杜冉琴竟然双脸酡红,含羞带笑,像个刚出嫁没多久的小媳妇,呆呆地朝轿子外头望着,苏双儿正欲问她是怎么回事,却听她缓缓开口呢喃:
  “苏娘,你说我这块绣帕,绣工能拿来见人吗?”
  只见杜冉琴犹犹豫豫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修了挂枝海棠的白色方帕,交到了苏双儿手上。苏双儿接过帕子,眸子一亮,倒是把杜娘的怪异忘到了九霄云外,忍不住出言赞叹:
  “杜娘,自古以来文人以海棠为花中仙,有道是‘梁广丹青落笔迟’就是说的这海棠之美,凡人难以把握更难描绘,可你这绣海棠,雍容自在又清幽雅致,靛紫和朱红之间的颜色晕染仿若笔绘,颜色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又浑然一体,绣工真是比当年我见你时,更上了一层楼。你这绣工,饶是有名的苏绣绣娘也不敢妄自与你比试了。杜娘,你这是……跟什么人学的?”
  “诺,我儿时……阿父的几个小妾里头,有一位就是苏绣中有名的大家之女,我是跟她学的。”
  “杜娘,你今晚就用这方帕就不怕丢了面子,看来我为你准备的这东西,可能倒派不上用场了。”
  苏双儿弯起眉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袋,小心翼翼从中掏出了一支细丝攢金金步摇,这金步摇手工极为精巧,这天底下也就她苏双儿有这种本事。
  上元节乞巧会上,众位夫人为了显示自己女工了得,时常假以他人之手,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因而苏双儿便担心杜冉琴准备不周,提前做好了准备。
  杜冉琴见到这金步摇,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忙伸手抓住苏双儿肩膀,猛点头,道:
  “嗯,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这话说完,房乔便也与尉迟恭打过了招呼,上了轿子,这车夫才继续往内宫走去。只是轿子才行走了没一会儿,杜冉琴却又猛地一抬头,三下五除二打开了骄中角落里头安放的红木箱,取出了一副上了卷轴的绣图!
  “来来来,苏娘,你拿着这头,我打开这绣画,你看看,我这个绣工怎么样?”
  说罢,杜冉琴便将这长长的画轴,一点点展开了。苏双儿看着这画轴,惊愕地不由瞪圆了眼睛,嘴巴恨不得能塞进去一大只苹果。
  这绣画提名叫做“瑾年春”,横幅的画轴,绣的是山中春色,繁花似锦,燕儿回巢,喜鹊登稍。这么大一副绣图,竟然让人猛地一看看不出是绣来的,而倒像是人提笔做的一副上好丹青!
  “这……这……”苏双儿难掩惊喜之色,小心翼翼抚上这画中针脚,连连赞叹。
  “这是玄龄所画,然后我照着绣的。”
  邢国公房玄龄,谁人不知此人妙笔丹青?当年第一公子众人没能有幸见他作图,可他平日所做已然有不少文人雅士取来收藏,且常有文人前来与他比试书画。当今大家虞世南与他交好,也是一场画试结下了缘分。
  这绣图,可谓将夫妻二人情谊一展无疑,今晚若展示于乞巧会上,定能技压群芳,搏个好名头!
  “杜娘,你这太……”
  “是不是太投机取巧了?你说,我准备这两样东西,能应付吗?不行,我没底,要不,你把那金步摇也借给我先用用,可好?”
  轿子停了,杜冉琴反倒有些慌乱,紧紧抓住了苏双儿的袖子,忐忑问。
  苏双儿只觉头皮发麻,不知道杜冉琴吃错了什么药,毫不犹豫把自己方才掏出来的那柄金步摇利索地收了起来。杜冉琴见她竟收了起来,忙去抢,还挑着眉头纳闷地问:
  “双儿你不是说这借给我用的吗?干嘛这么小气?”
  “杜冉琴你疯了吧?我这金步摇和你那绣图放在一起,哪里拿的出手啊?你别在这儿发神经,金步摇还我!”苏双儿二话不说,抢回了东西就掀开帘子跳下了轿子,反身还不忘对一直默默不语的房乔念叨:
  “从兄!我真不知道你把嫂嫂怎么了,你快些让她正常些好么,一会儿要在殿上给你丢了人,可不要说我护主不周!”
  “好你个苏双儿!你敢嘲笑我?!”杜冉琴一听这话,忙要跟着下轿子,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了回来。
  “放手,双儿今儿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
  “噗——”一声轻笑,房乔弯着眼儿看着眼前的人这般有趣,忍不住在她发髻又落下一吻,这才用那清澈的嗓音劝道:
  “杜娘,那窦云华不是好惹的主,她极善用计,又城府极深,当年就是她用计让魏徵误会我俩私定终身,才害的魏徵嫉恨我至今。今晚你若这般不冷静,倒不如不去那乞巧会了,这点小事,我俩即使不露面,圣上也不会太过怪罪。”
  杜冉琴听了这话一愣,一颗狂乱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是啊,想想与他相识至今的日子,若他心中别人,又怎会分别数年却仍洁身自好,等着接她团圆?只不过,女人碰到了攸关爱情之事,便会变得有些幼稚敏感,竟连直接问他的勇气都没了,只能等着他发现她的慌乱,再开口解释。
  “呼——玄龄,你放心,就像你说的,不过是这点小事,我怎会做不好?”杜冉琴无奈摆出了一个倒八字眉,浅疏了口气,整整凌乱的簪子,顺好礼衣的带子、披帛,挺胸昂首,掀开了轿帘。
  此次乞巧会就在皇上举行宴会、观看杂技舞乐和作佛事的场所麟德殿。此殿位于太液池正西高地上,距宫城西墙九十米,台基夯土筑成,周围砌有砖壁,呈长方形,南北长百余米,东西宽约八十米,上下二层,殿堂、廊庑建在上层台基之上。殿中地面铺石板,殿周环以回廊殿后侧东面为郁仪楼,西面为结邻楼,两楼前为东亭、西亭楼、亭均建于夯土高台上,楼亭廊庑衬托着三殿,气宇恢宏。而今日麟德殿上更是张灯结彩,挂满彩灯红绫,真不负上元节之盛名。
  今日乞巧会就在这麟德殿正堂举办,中央靠北两个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