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5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1-04-29 21:51      字数:5096
  但是人都是有私心的……
  此次伐青,荣寅被重用,而他被晾在一旁。他怎么能甘心?
  所以,他暗下鼓动了一些本就对荣寅心存不满的朝臣,上奏弹劾荣寅好大喜功,想借此取代荣寅。
  此次荣寅被困,他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可却怎么也没想到,情势会突转急下,发展到如此地步!
  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这次的事情,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卢治在借此打压警告于他……
  或许,所谓的荣寅遭困,就是卢治布下的一个局!
  一来,借此在京中巩固荣寅的地位。堵住那些弹劾荣寅的嘴。
  二来,就是要落他程思谣的威风,给他敲警钟。
  程思谣前后设想了一遍,后背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水。
  他竟一时忘了,荣寅此次出战,背后就是东宫……
  而东宫的主子,岂会容许荣寅的权力遭受到威胁?
  先前卢治和皇帝对弹劾之言的不闻不问,让他的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现在想想,卢治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而他竟然还在一味的心存不满。满心想着要抢战功!却浑然不知自己的处境,已经犹如临至悬崖边沿!
  只要他再有一丝不该有的心思,下一刻就会被推下万丈深渊!
  至此。程思谣才算是恍然大悟。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想要站起身来,却觉得整个人犹如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莫大的后知后觉的恐惧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还好……
  现在明白卢治的用意,不算太晚。
  只要在余下的时间里,他恪守本分。想必卢治就不会对他下狠手。
  不知想到了什么,程思谣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忙朝营外大声唤道:“快来人!”
  营外士兵掀帘而入,恭声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快,快派人去将我方才派到富台给睿郡王送信的人追回,务必要将那封信追回来!”程思谣近乎是嘶喊道。
  士兵被他的反应骇了一跳,但见他神色异常焦急,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下,派了营中骑术最好的骑兵将书信追回。
  程思谣往椅背上重重一仰,神色仓惶。
  那封原本是要示威的信,万不能送到荣寅手中……否则,他真的就等同将自己推入了绝境。
  纵然这两年来他处处谨慎,但还是免不了被武将独有的好战和功利心迷住了眼睛,失去了判断力,一步步的将自己逼至死角内,还浑然未觉。
  不多时,程思谣内心的惊怕稍稍平复了一些。
  外方有士兵禀道,副将齐泰在营外求见。
  程思谣稍整了神态,准了齐泰进来。
  齐泰神色焦躁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难捱。
  “将军,咱们要在漳州呆多久?今夜是否启程追赶荣家军?”
  “不急,等睿郡王的指令下来,我们再作打算。”
  齐泰赫然瞪大了双目。
  放在在城门前,程思谣纵然不许他多说,但也不难听出他口气中的隐忍不发,可现下……怎么好似什么不满的情绪都没有了,只有满满的服从之意!
  这可不像程思谣!
  “将军,难道您忘了我们此处前来的目的吗?!”
  他们可是来打仗的!
  不是来给荣家军当后援的!
  况且,单凭荣家军这等骁勇,若是他们不争,只怕连当后援候补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听我吩咐!若让本将军发现你私下煽动军心,即按军法处置,决不轻饶!”程思谣无意同他多说,直接放了狠话压下来。
  齐泰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不甘,而后敷衍的应答一声,便转身大步离了营帐而去。
  “什么东西!”前脚出了营帐,齐泰便狠狠啐道。
  ☆、409:出银五十万
  十日后,荣家军终于一鼓作气拿下了富台城。
  这是出征以来,打的最久的一战。
  但只要过了富台,往前十多座城池都是一马平川之势,要省力的多。
  数十万汇合至富台的荣家军,全军欢欣不已。
  京中派人押送来了粮饷和军需。
  入夜,举营上下举行了庆功宴。
  就连出征以来,为了谨慎起见滴酒未沾的荣寅,也同将士们畅饮了几杯。
  宴后,荣寅回了营帐内查看各处递来的密信。
  “回禀睿郡王,押运来的军粮等物一应入了库。”押运粮草而来的北营校尉来至营中,同荣寅禀道。
  荣寅收好书信,忽而问道:“我听闻,此次押送过来的粮饷与兵器,似乎与往年不同。”
  看守库房的士兵早早就跟荣寅禀明过了。
  说是这次的粮饷,米面皆是最上乘,猪牛羊肉更是较往常多了三倍还不止,就连普通士兵所使用的兵刃等,铸造的材质也提了不止一个等次。不仅如此,还一并送来了全新的被褥衣物,做工布料均是挑了最舒适的。
  在外行军打仗,本就是一件极吃苦的差事,这下倒好,吃住穿行,竟是不比在家时差。
  荣寅可不认为,这会是卢治的意思。
  卢治断然没有这么做的道理。
  纵然,此次他冒险配合卢治做了一场深陷囫囵的戏……
  他现在满心想着将青国拿下。早日回京,这一点卢治深知,所以不会给他施这些恩惠。
  而且这种近乎奢侈的军用程度……传了出去。定会徒招非议。
  只怕如今朝堂之上,又该有人借机弹劾他想要伺机挖空国库,有不臣之心了吧?荣寅在心里冷笑着想道。
  却不料那校尉道:“回郡王,此次押送而来的军需,一应都是由百姓捐赠的银两置办的。”
  荣寅一愣。
  校尉又恭敬的说道:“郡王带领荣家军出生入死,为国征战,百姓们怕士兵们吃住不称心。才发动了捐赠事宜。百姓们有此举动,也是说明郡王极受百姓们尊重爱戴。”
  夏国历史上。百姓们除却应缴纳的赋税外,主动捐赠军需物资的,这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便是当年荣寅的父亲。雍亲王出关征战西域之时。
  荣寅不免觉得心头一热。
  纵然他本身的出发点并没有那么高大的志向,所做一切皆是为一人而已,可现下猝不及防的,得到了这等至高无上的认可和拥护,作为一军领帅,他为整个荣家军感到自豪。
  想到日后要走的路,也觉得越发有动力了。
  万青在一侧忍不住疑惑道:“可这么些东西,也不是普通的百姓们能捐赠得了的啊……”
  按理来说,百姓们捐赠物资。不过是些粗粮家禽肉食再加上些做工普通的衣物盔甲罢了,像这种,万青觉得实在是……太上档次了。甚至是……有些太铺张浪费了。
  荣寅也觉得这太过夸张。遂拿疑问的眼神看向那校尉。
  校尉犹豫了会儿,而后露出了一个有些莫名的笑。
  荣寅被他这突兀的一笑,笑的有些懵。
  “有话便说。”荣寅道。
  “是。”校尉忙地点头,脸上的笑却没有淡去,就听他说道:“此次捐赠,据军需处统计。百姓们约是捐赠了三万两银。”
  三万两……
  已经是个很了不得的数字了。
  这也只能是在百姓富庶的乐宁城里才能做得到,换了其它地方。只怕根本是可望不可即。
  可是不对啊!
  这些东西……供给几十万士兵吃用的东西,岂是三万两能包的住的!
  依照他这些年行军打仗的经验来看,只怕三十万两都有些勉强。
  万青愣了会儿,便朝那校尉问道:“那余下的,是开了国库不成?”
  若果真如此,可不见得会是一件好事!
  指不定那起子人会怎么弹劾他家主子呢!
  宁可不吃这些好酒好肉,不穿这些好衣,那也不能给自家主子留下话柄啊!
  万青急了,刚要再开口说话,却见那校尉连忙地摇头,而后声音低了低,看着荣寅说道:“除了百姓们合力捐赠的三万两之外……叶记茶铺的东家,捐了五十万两。”
  “啊?”万青尾音拉的老长,眼睛瞪圆了问:“哪个叶记?”
  “就是叶落银姑娘。”校尉答道。
  万青的嘴巴张了又合,没能发声说话。
  五十万两啊……
  荣寅目光凝固住,看不清内里情绪。
  时隔已久,猝不及防的忽然再听到这个名字,竟就足以摄住他的心神。
  本以为这么久来不曾给她回信,再加上上次深陷困境也不曾让人给她递去只言半语,反倒让她派了白古过来打探消息,一件件事情下来,她该是失望之极的,至少也要生好一阵子气吧?
  却不料,仍旧在处处为他着想。
  这么久来,他曾提笔无数次想写封信回去,可是却不敢。
  他怕一开口,便停不下,甚至要忍不住回去见她。
  所以只有作罢。
  失神之际,那校尉又在说道:“本是用不了一半的,只是叶姑娘交待了处处要按照最好的来置办……”
  谁给钱谁就是老大,自然是她说了算。
  只要有人出银子,军需处才不管好坏。
  “而且叶姑娘还说了,以后荣家军打仗的用度,都要按照这个标准来,银两只管让她来出。”
  这样大的手笔,现在说起来,校尉还觉得汗颜不已。
  之前虽是听闻睿郡王同叶记的女东家两情相悦,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一介商女攀上荣家独子睿郡王,怎么看都是有攀高枝儿的嫌疑。
  可通过这件事,众人才惊觉叶记背后竟然有着如此之大的财力支撑。
  有点钱没什么了不起的,商人还是商人,可是,当你有钱到了一个地步,就不一样了……
  这样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五十万两来,且放下了‘日后荣家军的用度都由她承包了’的如此大话,想必放眼夏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主儿来了吧?
  眼下看来,‘攀高枝’这一说法,是还有待考察……
  万青已然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竟没想到,叶姑娘来乐宁短短几年的时间,生意就已经做得这么大了?
  这两年来,主子在外面打仗辛苦,想必她一个弱女子料理这些生意,定也是疲累不堪吧……
  万青心有戚戚焉,默默叹了口气。
  说句实在话,他虽然对落银没有什么意见,但对于主子这次贸然征战,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为荣寅觉得不值的。
  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可现在,他的想法却不同了。
  自家主子待叶姑娘是义无反顾,可叶姑娘待自家主子,何尝不是倾其所有……
  既是相互的,便没有值得不值得这一说。
  ※
  近来叶记茶铺在夏国的名声,再一次被炒的火热。
  叶记茶铺出银五十万两替荣家军置办军需,不仅树立了一个痴情而阔绰的叶记东家,更造就了叶记茶铺这个良心商号。
  这种效果,是落银始料未及的……
  她是个精打细算的商人没错,可做这件事情之前,她想的只是怎样能让荣寅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仅仅是这样而已。全然不曾涉及商界名声问题……
  对于这种影响,顶多算是个后知后觉。
  宫中御赐,咸丰帝亲自书写的匾额,于三日前,已经稳稳的挂在叶记茶庄。
  先前是靠茶叶打开了茶界大道,现在则是靠美名博得了尊重。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好事一桩,落银自是乐见其成。
  说到好事,近来则还有一件好事值得一提。
  那就是,白景亭娶了继室进门。
  这位新进门的国公夫人汪氏,落银在大婚当日曾得见了一面,并无过多了解,但据建安侯夫人说,是个极贤淑的女子,之前乃是她在国学院中的同窗好友,是现任左丞相的胞妹,还同程思谣的夫人有着表姐妹的关系。
  汪氏虽仅小了建安侯夫人五岁,但二人很聊得来。
  而至于她何以步入中年还未出阁,听说乃是由于正值谈婚之年,遭了一场重病,一养便养了五六年有余,极不容易等身子养好了,却已经错过了大好年华。
  这些年来,挑挑拣拣的,坏的她看不上,好的又没那么巧合适的,便耽误至今。
  说是白国公府通过中间人上门议亲的时候,这汪氏由于忍受不了外界人的非议,已经做好了再过几日便出家为尼的打算……
  好在,赶得刚刚好。
  说到底,也是一个缘分。
  这一日,落银携礼来到了白国公府,算是正式拜见这位新舅母。
  来至汪氏所在的齐玉院,落银等在门外,下人进去通禀。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下人就行了出来,请落银进去。
  落银这边刚一踏进前堂中,就听得一道悦耳却不失稳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规矩,现如今天儿这么热,等在外头作何?下次直接进来就是了。”
  落银微微愣住。
  或许是因为前一个舅母对待自己实在太过不友善,以至于落银对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