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1-04-29 21:50      字数:5077
  他堂堂一个睿郡王,何曾需要看一点点他人的脸色。又何曾在明知别人不怎么欢迎的情况下,非要执意前来。
  却偏偏为了顺着她的意。
  落银看了一眼他挺拔的背影,走快了两步跟了上去,垂着头用只二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欠你一回……”
  须臾,就听头顶传来了他刻意压低却不掩饰不悦的声音,“又犯什么傻?”
  落银微微一撇嘴,没再多言。
  陈甫志的尸身暂时被安放在偏院中临时收拾出的灵堂里。
  刚一进院儿,就听得僧人诵和木鱼敲打的声音交杂着响起。
  “父亲说了,要为枉死的大兄超度,直到真相大白真凶被绳之以法,再为大兄安葬——决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陈甫言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恨意。
  他跟陈甫志的关系是极好的。
  按理来说,大宅里兄弟情深乃是很少见的事情,但大抵是由于陈甫志身子自幼羸弱,不堪撑起陈家大业,故陈衡一直全力培养着二儿子陈甫言。
  没有了利益纷争的前提之下,一母同胞的兄弟情分便毫无顾忌的展现了出来。
  落银听了不禁皱眉。
  怪不得。
  怪不得官府的动作那么果断,那么迅速。
  原来是陈家逼得太紧。
  再这样下去,难保官府不会迫于陈家的巨大压力之下,草草结案。
  他们只是稍有些名气,却刚起步的茶商而已,对于府衙来说,死便死了,不过如草芥一般,比不得陈家的官威。
  看来,必须要尽快查明真相了。赶在陈家的耐心被彻底耗尽之前……
  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落银忽然心如擂鼓。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牵连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她身后的叶记茶铺,和整个叶家。
  ☆、318:哪里不对劲
  荣寅似有所查一般,暗暗握住了她不觉间已冒起了冷汗的手掌。
  轻声道了两个字,“有我。”
  二人走的近,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外人瞧不出他这个小动作来,落银却犹如被火烫到了一般,忙地将人甩开,生怕旁人看出端倪来。
  见她如此,荣寅拿手摸了摸鼻子,无声一笑。
  灵堂中,十余位身披袈裟的高僧围着棺木闭目诵,一手竖起在前胸,一手敲打这木鱼,梆梆有声。
  两侧守灵的家眷有的痛哭流涕,有的黯然垂泪,却不见陈衡和其正房夫人的踪影,联想到方才陈甫言所说,想是夫妻二人受不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痛打击,被下人送回房歇整去了。
  在陈甫言的提醒下,众人哭声渐止,纷纷起身行礼。
  荣寅看的有些窝心,没由来的想到了当初父母双双逝去,他跪在灵堂中每日每夜的守灵,最后昏厥过去的情形。
  “不必多礼,本王只是来看一看陈大公子而已。”
  “谢郡王……”家眷们参差不齐地说道,逐一回到原位,大许是碍于荣寅在场,将哭声压制了许多。
  入目满眼的麻衣和素缟,人人皆一副悲伤难抑的模样,个个冷眼朦胧,竟也让人无法分清,哪个是真心的难受,哪个是装模作样。
  “郡王爷请便吧。”作为陈甫志的未亡人,卢清芙带着荣寅来到了安放陈甫志尸身的棺木旁,就退到了燃着值钱的火盆前,跪坐了下去。
  落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
  就见卢清芙虽然没怎么哭,但却是满眼的红血丝,看起来是疲惫到了极点。
  卢清芙向来爱面子重形象的,安亲王府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可落银却想起,那日在茶楼中,她抱着荣寅哭着说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可谓是把女儿家的矜持和颜面尽数抛出去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对这死去的丈夫,没有太深的感情罢。
  落银不便多想,随着荣寅一同来到了棺木前。
  因天气尚热。为了防止尸体太快腐化,尸身旁放置着许多的寒冰,一走近棺木旁,只觉得一阵阵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荣寅怕落银见了尸体会害怕,有意挡在她身前,打算自己一探究竟。
  然而却见落银绕过他背后,走到了内侧去。
  如此一来,外人只见是睿郡王对着棺木里的死者哀悼,却看不到那身材娇小的小厮正拿一种极为专注的眼神,细细的打量着里头的尸体。
  尸身并算不得恐怖。面色苍白无比,眼睛凹陷紧闭着,虽是已死之身,但却不难想象其生前,定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他的睫毛和眉发因为被冰块长时间浸冷的缘故。染着一层洁白的冷气,却还是不难发现,这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十分的瘦弱,的确是一副久病的模样。
  裸露在外的颈部,后方隐隐显现了紫红色的尸斑。
  算一算死亡的时间,出现这种颜色的尸斑也属于正常。
  落银由上至下的打量着。待到胸前下方,却是突然一愣。
  只见死者交叠放在身前的双手,指甲却是青黑的颜色!
  衬在白的毫无血色的双手上,十分的触目惊心。
  今早死去的人……指甲会这么快变黑吗?
  “中毒而亡,是这种现象没错。”荣寅适时地解释道。
  落银微微皱了皱眉,重新将这具尸体打量了一遍。一寸都没有放过。
  “好了,别看了,以免晚上发恶梦。”荣寅阻止了她继续看下去。
  这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的确是中毒而亡的样子,并无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落银微微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直到跟着荣寅从陈家出来。落银眼前还是陈甫志的死状。
  “你真的没有发现,陈甫志的尸首……有什么不对吗?”坐进了马车里之后,落银朝着荣寅问道。
  “你是魔怔了不成?”荣寅一瞧她苍白如纸的脸色,险些被吓了一跳。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他的死相很有些不对劲……”落银摇着头,双目略微有些涣散。
  “指甲青黑正是中毒而亡的迹象,仵作已验证过,应当不会有错。”荣寅将她揽入怀里,又说道:“我看你就是被吓到了,都说了让你别看……”
  说着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落银靠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表情仍旧有些发怔。
  到底是哪里不对?
  或者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
  如荣寅所言那般,当日晚上,落银的确发了一场噩梦。
  “啊!”
  她尖叫了一声,蓦然惊坐了起来,周遭还是一片漆黑。
  原来是梦。
  她大口的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听“嘭”的一声窗子被撞开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幕中十分的醒耳。
  “谁!”落银来不及去擦拭额上的冷汗,瞪大着眼睛警惕的看向窗边的位置,右手朝着枕下摸索了过去。
  自从那日在巷口遇刺之后,荣寅给塞给了她一大堆毒粉毒针等实用的东西,皆是方瞒研制出来的,毒性十分的烈,一般情况下,自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表小姐?”
  却是一声带着试探的男声,极其陌生。
  而且这声音里显然没有恶意。
  “你是……白古?”落银听他喊自己表小姐,冷静了些许之后,便猜测着问道。
  “正是。”对方答了一句之后,又问道:“表小姐方才怎么了?”
  落银一愣之后,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边擦着头上的汗珠子边讪讪地道:“无碍,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白古一直暗下保护着她,从未露过面。说来,这竟是二人头一次打照面。
  虽然……四下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瞧不见。
  但听这声音,最多也就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少年人。只是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甚至还有些沧桑的味道。
  “……”白古默了默。遂道:“方才以为表小姐有什么不测,才贸然冲撞进来,是属下冒犯了。既然表小姐无事,属下先行告退——”
  “嗯……”落银还有些恍惚,胡乱地应了一声之后,忙又补道:“无妨,是我惊着你了——”
  然而这边儿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阵风声在窗边响起,再一看,窗边的黑影已没有了痕迹。
  倒还真利索……
  落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然而这一躺,便再也睡不着了。
  方才的噩梦还在脑海里徘徊不去,与白日里所见的沉甫志的尸首重合在了一起,令落银头脑有些发疼。
  今日从陈府回来之后,白世锦就让人接她去了国公府一趟。
  老爷子旁的没说。就握着外孙女的手说,有他在谁也甭想动他外孙女一根毫毛。
  老爷子征战沙场多年,练就了一身的煞气,对他来说,手中的缨枪才是正道理,其它的都是虚的。
  听他这口气,落银不禁捏了一把汗。忙对老爷子说这件事她已有了对策。定会解决好,不会有什么差池。让白世锦不要担心。
  换而言之,就是不想让老爷子插手这件事情。
  起初白世锦百般不依,甚至还要当日摆宴请来同僚昭告落银与国公府的身份。
  落银吓得够呛,忙就摇头。
  这自然是不行的,陈家拿权势给官府施压。她却不行,因为陈家是受害者,这么做是为求一个公道,乃是理所当然;而她现在是被告的身份,此事牵扯的更是茶庄的声誉问题。
  纵然白世锦和荣寅合力之下将此事压制住。但却压制不住外头的风言风语。
  拿不出真凭实据来,众人只会在暗下说她是凭借着关系逃脱了罪责。想也知道,如此一来,叶记的以后也就彻底的断送了。
  这样的代价,落银自认是承担不起的。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的绝境,她绝不能用。
  而且如此一来,对白世锦和荣寅的大好名声都会有损,这样公然的包庇,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最后在白景亭的合力劝说下,白世锦总算是暂时歇了这个心思,但却固执的坚持,若是落银无法解决这件事情,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他是个武夫,不懂这些内里纠纷,他只知道,谁也不能伤害他的外孙女——不管是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要保住他的外孙女。
  什么狗屁名声,他活了一辈子早早把这些给抛之脑后了。
  对他而言,只有身边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
  次日一早,东方没有出现太阳的影子,反倒是一片片乌压压的黑云。
  落银洗漱之后,径直去了月娘的院子。
  刚一走近主屋外间,就听得有孩子的啼哭声一抽一噎的,分外委屈。
  “不……我不要去……他们都是坏人,呜呜呜……娘,我不去……”
  这是怎么个情况?
  落银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就见月娘正皱着一双秀眉哄着抹眼泪的虫虫,叶六郎不知道去了哪里。
  “怎么了?”落银问道。
  月娘抬头一看是落银过来了,叹了口气,忧心地说道:“不愿意去私塾上课……”
  ☆、319:只听喜欢的
  这都闹了一早上了,怎么说都不行。
  “哦?”落银看向虫虫,走近了蹲在他面前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去上课,跟姐姐说说。”
  虫虫鲜少会这样闹脾气的,不愿意去私塾,还是头一回。
  一见到落银,小家伙显得更委屈了,抽噎的也越发的厉害起来,瑟抖着小肩膀说道:“他们……他们都说我们的茶叶毒死了人,他们还骂爹爹,姐姐……说我们的茶铺被封了,很快……很快我们都要被抓进大牢里面去了……”
  小家伙说到这里,更是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们?
  想来说的是私塾里的小同窗们了。
  果真也是坏事传千里。
  这些话大人说出来是有欠考虑,小孩子说出来,却可以说成是童言无忌。
  “不会的。”落银摸了摸虫虫的脑袋,嘴角含着安抚的笑意,说道:“我们也没有害死谁,茶铺之所以被封是因为遇到了一些问题,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开张了。”
  小孩子的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却仍旧抽噎着说道,“那,那二伯呢?他们都说,二伯要被拉去砍头了……”
  说到砍头这两个字的时候,虫虫明显地抖了抖。
  落银脸色顿时白了一片。
  这就有些超乎常理了。
  小孩子里哪里懂得这些,而且怎么就知道被抓走的人就是虫虫的二伯?还说快要被砍头了!
  显然是受了大人教唆的。
  月娘听了也是一愣,而后看了落银一眼,都是若有所思。
  私塾里的孩子家世各不相同,父母做什么的都有,而据落银所知的就有几个也是营茶铺的,这几个孩子平素就跟虫虫过不去,好在有曾家的人在,他们不敢太放肆。
  现下终于抓住了个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可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