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1-04-29 21:50      字数:4903
  落银坐下后,似又想起什么似地,吩咐道:“再搬一张过来。”
  拾香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搬了过来,放在了落银旁边的位置上。
  可不大会儿,拾香就明白了落银让她这么做的原因,因为白芷带着茶徒月勤过来了。
  月勤看到落银也在,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似乎还有什么别的情绪,混合在一起显得极为纠结和复杂。
  落银站起身,对着白芷行礼,“白师傅。”
  白芷面含微笑,摇头道:“叶师傅不必对我见礼,叶师傅在晋茶会上的表现,一大早地我就听月勤说了,叶师傅为茶庄为茶业界做出如此贡献,实在令人敬佩。”
  白芷今日的穿着跟往常一样,朴素中不失典雅,一身宝蓝色宝瓶纹样儿褙子,头上仅簪了一支桃木钗,髻发梳理的光滑整齐,规规矩矩地挽在脑门儿后,一丝不苟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来,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那礼也是要行的,白师傅比我年长,算是长辈,资历也比我高得多。”落银伸手朝着事先让拾香准备好的椅子示意,道:“白师傅请坐吧。”
  白芷也不再在该不该行礼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点头走到椅前做了下去,望向牀上面色虚弱毫无血色的胡琴,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同胡师傅共事多年,一直深知她的脾性,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半分不是……大许是受了茶庄里的人言蛊惑,这才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如此说来,胡师傅也真是死不足惜,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闹自尽,真不知道胡师傅是如何走到今日的。”落银笑着摇摇头。
  白芷脸色沉了许多,就连拾香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种话真的是从师傅口中说出来的吗?咳,好吧,虽然师傅的嘴巴向来伶俐,但依照她的性格,怎么说也不会这么说一个将死之人吧?
  “纵然叶师傅和胡师傅之前有些过节,可事到如今,胡师傅生死未卜,叶师傅此言是否有些过分了?”白芷摆出一贯的‘帮理不帮亲’的架势来,十足的一副大师做派。
  “不。”落银摇了摇头,脸色令人捉摸不透,“我想白师傅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胡师傅绝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选择用自尽来逃避,她中毒一事,说不定另有隐情。”
  拾香眉心突突跳了几下,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发冷,若真如此,那茶庄里岂不是十分危险?
  白芷稍愣了片刻,露出一个‘你想太多了’的表情来,看向牀上的胡琴说道:“叶师傅近日忙于晋茶会,只怕有所不知,现在茶庄上下,都说胡师傅并非仅仅是因为流言,更是因为心虚——叶师傅所制御茶被投毒一事还有伤明草事件,就连叶师傅不是也认为那是胡师傅所为吗?”
  她还记得,那日伤明草事件之后,在议事园前,落银曾对胡琴发作,甩了一通狠话,显然就是认定了胡琴所为。
  落银摇摇头,“那是之前,可我后来想想,觉得胡师傅绝不至于对我下此狠手,胡师傅为人虽然小气刻薄,但这些花花肠子还是没有的。”
  那日在议事园前,她不过是演了场戏来试探罢了,没想到,真的让她试出了可疑之处。
  当时那种情况下,向来公平公正的白芷,为什么会是那种态度,甚至很有‘包庇’胡琴的嫌疑,她不是向来都很冷面正直的吗?
  是不是为了撇开嫌疑,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难道叶师傅以为,胡师傅所中的毒乃是为人所害吗?可据杏儿说,她从未离开过茶院,并未听到过呼救,而且发现的时候,胡师傅的模样很安和,房中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就连还余留着毒药的茶碗也好好地摆放在旁边。”白芷说道。
  “那就要问一问杏儿她自己了,我昨晚梦到胡师傅……她可是亲口告诉我,她叫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来应答她,都没人来救她。”落银说到后头,将目光投放到屏风外。
  白芷的眼中闪过思索,后道:“叶师傅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之言岂能当真。”
  “那可不一定,难道托梦一说白师傅不曾耳闻?胡师傅还说了,让我今日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问一问杏儿,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呼救——”落银的视线仍旧是在屏风处,声音蓦然变得低沉许多,“不然的话,胡师傅就要亲自去问她了。”
  “师傅……”拾香吓得直抖,发觉落银很有说鬼故事的天赋,她现在只一个念头:落银再多说一句,她就夺门而出!
  然而下一刻,却听得“哇”地一声有人哭了出来,拾香被吓得一抖,不由地循声望去,想看一看哪个比她还要胆小,竟然真的被吓哭了。
  ☆、185:都该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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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竟然是守在屏风外的杏儿跌跌撞撞地小跑了过来,满脸的惊惧和泪水,二话不说就冲着牀的方向跪了下去,“师傅,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撒谎,那日伺候你睡下之后,我就去了伙房吃东西……我,我只是害怕挨罚才说的谎!师傅,我真的不是有意不进来就您的,我真的不在院中啊!”
  “师傅求求念在杏儿伺候您这么久的份儿上,就放了杏儿吧!谁害得您您就去找谁索命!”说到最后,更是砰砰砰地磕起了头来。
  现在说出来,倒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这两日来她日日夜夜苦受折磨,就因为自己撒了这个谎而不得安宁,时时刻刻在想,若不是那日她偷懒,没听胡琴的话在外面守着,是不是胡琴就不会死了?
  白芷立即拍案呵斥道:“真的胆大包天,偷懒不说且还胡诌证词!当时你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听见,胡师傅一定是自尽的吗!”
  “我已经知错了……”杏儿吓得泣不成声。
  落银却无心去追究杏儿的错与对,推敲道:“既然如此,那白师傅便很有可能是为人所害,想必凶手是刻意想制造自尽的假象,所以才没有一刀割喉,而又怕服用普通的毒药,短时间内若被发现还有的救,故才选择给胡师傅服下了这无解的毒药。”
  她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却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最后,她忽然抬起头来看向白芷,一脸惊惧地道:“白师傅,你说会不会害胡师傅的是极为熟悉之人。所以胡师傅一开始才没有挣扎,而后来想挣扎的时候却无力挣扎了?”
  白芷和拾香几人被她这神神叨叨的模样唬的一怔一怔的,但仔细想想,都是很有道理。很说得通的推理。
  “叶师傅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白芷望着她,问道。
  落银犹豫了片刻,朝着拾香等人挥挥手,吩咐道:“你们先去房外等着,我跟白师傅说些话。”
  白芷眼神一紧。
  拾香和月勤应下来,拉起已经吓软在地的杏儿出了房去,并将房门关好。临出去前,月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懂的神色。
  “叶师傅真的有怀疑的人?”白芷再次问道。
  落银笑着摇摇头,“不能说是怀疑。”
  因为已经认定了。她在心里头补上了这么一句。
  面上却不漏痕迹的,忽然问道:“白师傅平日里最喜欢戴的那只白玉钗呢?怎么不见白师傅带了?”
  白芷一颗心被她这左一句右一句的话给搅和的七上八下。觉得所有的招数似乎都用不上,随口应付道:“没什么,放在家中了。”
  确实是放在家里了,现在,她每每看到那支钗。总会觉得心神不宁。
  “啊?”落银故作惊讶,然后忽然掏出了一支白玉钗来,惊奇地道:“我在风华亭捡到了这支钗,还当是白师傅的,原来不是白师傅您的啊?”
  白芷眼皮一跳,觉得再好的涵养此刻也全然无用了——这丫头,真真是能活活将人气死……
  原来方才的话……竟然是在诓她!
  随后。心里便猛然一个咯噔——眼前这张精致的脸庞,脸上虽然全是惊奇,但眼底却是……一抹冷笑!
  像是在嘲讽着什么,这分明是一个从头看到尾的人才会有的表情……笃定至极!
  “你——”白芷半晌不能发声,心中几乎已经肯定了,落银如此。定是已经全盘知晓……,却仍旧强自定着心神道:“天下的钗相似的不计其处,你怎能确定捡到的就是我的?”
  面上虽然还算冷静,实际心里已经是犹如擂鼓,迷雾重重——奇怪!她的钗不是已经由胡琴捡到。月勤已经转交给她了吗?现在落银手里怎么还会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难道是……
  白芷眼皮一跳,猛然抬头看向窗外。
  是月勤吗……
  月勤的聪明,她是很了解的,最近她不是没有发现月勤的古怪。
  “钗是不尽相同的,可钗上的字应该没那么凑巧,白师傅您看,这上头刻着一个‘芷’字,又是在茶庄里捡到的,而且跟白师傅的一模一样。”落银晃了晃手中的钗,眼里含着冷笑,“白师傅还想说,这钗不是你的吗?”
  白芷袖中的手狠狠地嵌入了手心里。
  原来真的是月勤发现了端倪,背叛了她!
  想来胡琴交给月勤的是她的钗没错,但月勤给她的,却是月勤自己的,因为当年月勤拜入她门下之时,她曾送给月勤一支一模一样的钗,只是那钗上没有刻字。
  月勤竟然背叛了她,将这钗暗地里交给了叶落银!
  二人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落银挪开了目光。
  “这玉钗,白师傅还是收好吧……”落银将玉钗交到白芷手中,漫不经心地道:“不过白师傅既然去了风华亭,又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虽然风华亭是去西攀院的必经之处,但我也不能因此断定御茶投毒一事就是白师傅所为,白师傅如此闪躲,反倒令人不得不去怀疑。”
  是啊,你如果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心虚?
  “原来从我进来开始,你就一直在试探我。”白芷从容不迫地将钗插到密实的髻发中,“你既然这么肯定了,为何不直接去东家那里?”
  “白师傅如此算是承认了吗?在御茶中投毒,用伤明草害人,最后还拉了胡师傅做替罪羔羊?”落银也很镇定,二人这交谈的口气,哪里像是在讨论这么严肃黑暗的事情。
  “哈哈……”白芷竟然笑了两声,目光开始显露了凶狠之色,却没有直接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落银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你少在这里装蒜了,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白芷头一次在人前表露出如此阴狠的模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抢走了金奉天也就罢了,竟然还抢走了我参加晋茶会的名额,我在徐家茶庄多年,参加晋茶会乃是从未更动过的。而你,才来了不到一年!你凭什么把我的一切全部都夺走!”
  落银迎上她嫉恨和厌恶的目光,缓缓摇头道:“白师傅,你错了。东家之所以让我代替你参加晋茶会,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跟胡师傅一样,手中握有独门的茶技,而你虽然有着成熟至极的制茶手法,却没有任何新意。这在讲究创新的晋茶会上,注定是讨不到好的。东家此举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是为了茶庄的荣誉来考虑,不同的时期自然就要有不同的应对方法——而我更抢不走你的位置,是你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
  “你,你胡说!”白芷白着脸反驳道。她是白芷,她怎么会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落银脸色稍寒,“一开始白师傅是整个茶庄里,我唯一敬重的人。你的位置是谁也无法动摇的,是你自己,毁了自己。”
  “你知道什么!”白芷的声音蓦然一高,“我在这茶庄里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建立起的名声和地位,却被你一手给毁了。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又岂会被逼至此!没错 ,御茶里的毒是我下的,伤明草也是我下的!可这一切都是被你逼的,都是你!”
  饶是心中早已如明镜般清晰,但现下亲耳听白芷以如此激烈的言语坦然承认。落银心底还是升腾出了一股寒意。
  面对白芷的咆哮,落银只是皱了皱眉头,徐徐地道:“白师傅,你还是没能明白。没有人在逼你,是你自己把一切想的太悲观。把每个人都当作了威胁。就算我没有来到茶庄,日后也总会有比你优秀的人到来,难道你都要一一除掉吗?若你以光明正大的手段与我竞争,我会十分敬佩。”
  说到这里,她眼中带了些失望和怜悯,“可你却用这种阴狠的手段来为自己扫除障碍,累及这么多无辜之人。”
  她眼中的情绪让白芷觉得,像是有人在她头顶倒扣了一盆冷水,将她浑身都浇泼的冰冷无比,甚至忍不住要颤抖,连带着眼神也骤然变冷,“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无辜?你是说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