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4-28 08:14      字数:4775
  一名穿着浴衣的风流女郎面对一群目瞪口呆的男青年懒洋洋地伸着懒腰,然后变戏法似地从大腿中间抽出一张信用卡,接着就扭动臀部,脱去了浴衣……这一切在巴基斯坦当然是看不到的。不过很快,我很快就会在屏幕上出现的。现在一定有七百万人蹲在电视机前,边看边吃花生片呢!
  天哪,我是多么神经质呀!我脑子里最后一位姑娘仍然笔直地站着,就剩她一个人,拿着话筒,以求助的目光注视着我。
  很遗憾,我错过了以某种方式使米勒…施米克了解我身份的机会。埃尔韦拉此刻正在向他自我介绍:“我向来喜欢扮演严肃的角色。”她淡淡地自我吹捧道,“不过,三十年来我一直被划为娱乐型演员。当然,我也有严肃认真的品格。我是个成熟的女性,能表达艺术作品的思想内涵……”
  “很好,我们待会儿再谈。”米勒…施米克先生说着便开始走动起来。
  “是时候了!”埃诺轻轻推了我一下。我的手心都沁出了汗珠。门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
  “请安静!开拍!实况转播!无摄制组人员陪同不得入内!”周围灯光闪烁,化妆师在最后一秒钟还在急匆匆地围着我们转,朝脸上这儿轻轻擦一擦,那儿稍稍扑点粉什么的。紧接着掌声雷动。米勒…施米克先生从隔板后面跳了出来。这时整整十一点。
  “晚安,女士们、先生们!”当热烈的掌声稍稍平息下来时,我听到他响亮的说话声。“今天我邀请了四位大家都很感兴趣的嘉宾……”我在想他是否把我也计算在内,也许这第四位指的就是他本人。“把你写的书给他!”埃诺在我背后轻声说。我没有带书!真是个可爱的初出茅庐的可怜虫!我怎么会想到,在这种该死的电视座谈会上还非得自我介绍不行呢?
  “愿上帝保佑!”我双膝颤抖着祈求道。
  埃诺转身离我而去,他一定是去观众席,设法找位子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站在这些不认识我的参加座谈会的人中间了。乳房画家博多在整理着他的那些画作,而自称大器晚成的埃尔韦拉在拉扯她那身袒胸露肩的衣裙,我则收腹作深呼吸。天哪,我的神经都快崩溃了!平常这个时候我肯定已经到家了,而现在我还在这里。孩子们是否已经入睡了?也许房子着火了?阿尔玛·玛蒂尔是否会使用遥控器?也许弗兰茨做了一个噩梦,正坐在床边哭呢,而阿尔玛·玛蒂尔说不定正在看电视,听不见他的哭声……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紧接着,色情影星忸怩作态地走了进来。她张开双臂迎向热爱她的观众,然后两手热烈地伸向米勒…施米克先生,向他亲切问候。当热烈气氛平息下来后,色情影星以卖弄风骚的声调讲述她从孩提时代就想当一名庄重的演员,说她从四岁起就在芭蕾舞练功杠旁苦练,所有洗刷等家务全由她的寡母承担,好让她这只“小兔儿”在艺术上受到最基本的训练。说到这里,这位佳人的声音开始发颤,观众席上和电视屏幕前的观众大概要掏手绢儿擦眼泪了。可是以后并没有出现母亲所期望的结果,她接着说,战后那段时间,长相好的人赚钱很容易。她当时的制片人约亨说:“小兔儿,你有那么漂亮的容貌,还去学《浮士德》和席勒那些破玩意儿干啥?”“说得对,亲爱的迪特尔(米勒…施米克先生叫迪特尔),我当时那么年轻,很不成熟,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当约亨给我拍裸体影片时,我抓住了天赐良机。是啊,那时同约亨产生了热烈的恋情,我在他的怀抱里欲火燃烧……”她呜咽起来。
  为了消除尴尬场面,电视台播放了她所拍电影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片断:身穿巴伐利亚民族服装的埃尔韦拉和两个身穿紧身皮裤的年轻人,三人在绿色的森林里表演很蹩脚的床上戏。有人在下面鼓起掌来。埃尔韦拉则谦逊地说,她现在艺术上的成熟程度早就超过了这个水平。她目前正在寻找一位真正懂得她艺术才华的制片人,以便让她扮演诸如甘泪卿或其他歌德式的庄重角色。
  人们同情地鼓掌。这位五十九岁的红头发甘泪卿用矫揉造作的声音欷殻У溃骸拔乙丫薹酥谱约旱母星椋业男那槲薇瘸林亍!钡比凰欠浅A钊送聪У摹!?br />
  米勒…施米克先生认为她的讲话富有节奏感,现在最好让穿牛仔裤的画家进来。主持人以胜利者的声音说道:“我们成功地争取到他来参加我们的座谈会!他揭开了我们谁也没有猜到的秘密!他是唯一一个了解她真实情况的人,他被允许为她作过上百次画,请各位同我一起欢迎……”他在人为地制造紧张空气,“……女明星……”鼓声阵阵,令人紧张得简直晕倒,“……玛尔塔的前夫施墨尔!”
  暴风雨般的掌声。
  穿牛仔裤的画家脚登一双厚实的靴子走了进去。现在留下的只有政治家和我两个人,化妆师仍在我们身旁忙碌着。
  我感到吃惊的是,欢迎一位仅仅是因某人前夫而受到邀请的人,掌声竟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要是肥胖的玛尔塔亲自出现在座谈会上,热烈气氛恐怕就更加难以想像了!也许她认为根本就没有必要参加座谈会,我不无妒忌地想。她经常出现在屏幕上,这次如果她亲自前来,只会有损她的形象。这个好色的老公鸭以三十年前曾同她结过婚来炫耀自己。说不定将来某一天威尔·格罗斯也会受邀参加电视座谈会,因为他是弗兰卡·西丝的前夫!是啊!这一天可能会来的!当我在科恩瓦尔的郊区别墅一本又一本地写小说时,他则躺在我的荣誉上睡大觉!
  外面的老公鸭还在讲。他第三次打开他的那几张画作解释说,屁股高撅、乳房鼓在井沿外的这张叫《井畔的玛尔塔》,是他最喜欢的一张,另外还提到了玛尔塔在森林里摘浆果的那一张。
  摄影师们灵巧地围着他跳来跳去,想找个最好的角度,用特写镜头让几百万观众欣赏到这些幼稚的涂鸦杰作。坐在草地上的酋长们见到这种淫秽之作一定会狂呼乱叫,而德国的电视观众则不得不痛苦地仰天长叹。
  现在至少有三百万人会关掉电视机,我恼怒地想。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先上呢?米勒…施米克,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士优先之说吗?唉,写妇女解放作品的女作家大概不在其列。
  老公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到他把自己的那些拙劣之作在镜头前展示无遗之后,米勒…施米克才要求他介绍一下他的艺术生涯。有人说博多·安布罗修斯是艺术家中最博学多才的一位!遗憾的是他接着承认说,要是允许他在电视上放映他的作品的话,他将每天晚上朗读莫扎特最下流的书信来充实他的作品……
  米勒…施米克衷心地表示欢迎。现在肯定又有三十万观众关掉电视机了,包括酋长们在内。他们都不爱好莫扎特,很遗憾。
  “睡觉美好而健康,快来舔我的屁股,舔得啧啧响……”博多用他那受过演员培训的嗓子朗诵起莫扎特的书信来。观众中有人尖声喝彩。米勒…施米克先生还是希望他继续讲有关玛尔塔的事。他有点恍惚地问,那个时候,也就是说在半个世纪前,两人相识时究竟是谁勾引了谁?
  “玛尔塔总是勾引别人。”博多显得冷酷无情地说,“谁走进她的更衣室,她就勾引谁。”
  “真的吗?”米勒…施米克先生不无难堪地说,“现在再回过头来谈谈您的画吧……”
  我忍不住在后台抱怨起来。化妆师、灯光师和编辑们也都发出了抱怨声。他们和我一起向外看了看,并相互努了努嘴,表示这个人真是口若悬河,不过到了其他更重要的场合恐怕就没有这么大能耐了。
  宝贵的演播时间!他们马上就要插播广告了,而我同那位可爱的政治家还在这里百无聊赖地空等着!
  “我很愿意和您去喝上一杯。”我对部长先生说。
  “我也很愿意和您一起去。”部长和蔼地说。
  天哪,这是个多么可爱的男人啊!他笑的样子和维克托·朗格一模一样!啊,我太喜欢他了!他是这里唯一一位理智而谦逊的人,当然除了我以外。一股幸福的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我正想询问政治家今晚有何打算时,埃诺回来了,他把我写的那本《独身幸福》递到我的手中。
  “你带着上镜头。”他气喘吁吁地说,“安布罗修斯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政治家瞟了一眼书的封面,微笑着说:“《独身幸福》,我的妻子正在看这本书呢。”
  “她觉得这书怎么样?”我兴奋地脱口而出。
  “嘘!”有人发出嘘声,这时我听到大厅里在叫我的名字。
  “我们现在欢迎……弗兰卡·西丝!”
  埃诺和政治家高兴地把我推了出去。
  我大脑皮层里的姑娘们用喇叭向我喊道:“要面带笑容,收腹挺胸!”
  我迈着弗兰卡式的步伐走上红地毯,面露愉快的笑容迎向观众。一霎时,我脑子中所有想看我笑话的人的身影,不管是厚赫姆特、阿尔玛·玛蒂尔,还是维克托和帕派,都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全身心地投入到这轮谈话中去了。我极力避免以笨拙的目光和手势面向镜头。像我这样见过世面的女性根本不用理会那些黑匣子,不外乎是些毫无表情的滞呆的目光!我索性忘了几百万人正用滞呆的目光在观察我面部的表情,所以我坚定地加快了步伐朝主持人走去。至少我得和米勒…施米克先生握握手,因为他还一直没有注意到我。
  我突然吃惊地站住了。座谈会主持人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因为博多正在替他画像,他一动也不能动。
  “请坐!”米勒…施米克先生瓮声瓮气地说,脸部没有一点表情,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
  我坐在这位天才“画家”身旁的一张空椅子上,落座时我尽量压住裙子,不让摄像机拍到不该拍到的部位。出于好奇,我悄悄地向博多那边瞟了一眼:那是一种胡乱的素描,马马虎虎的几根粗线条,充其量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是一张脸和乱蓬蓬的头发。不过,米勒…施米克先生和那位“画家”的杰作毫无相似之处,与其说像他,倒不如说更像基督徒。
  “像我吗?”米勒…施米克先生诙谐地问,身体一动也不动。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一个基督徒和米勒…施米克先生相比,就像拿漂亮的唐纳德·戈特瓦尔德和小橡皮熊比一样,两者根本就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还算像。”我说,“您反正不用花钱。”
  色情影星埃尔韦拉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弗兰卡,”米勒…施米克开始了谈话,“您写了一本畅销书?”
  太好了,那位别着对讲机的可爱的小姐把我的情况告诉过他。
  “叫《独身幸福》。”我随手把书向着镜头扬了扬。好了,埃诺现在大概会感到满意了。博多的目光离开他的画作,不高兴地抬头看了一眼。
  “怎么会想到要写书的?”“模特儿”迪特尔·米勒狡黠地问。
  “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有这个念头的,”我说,“起因是我的律师要看我的一些笔记。”
  观众席上发出会心的笑声。
  “我也老想写一本书。”埃尔韦拉叹息着说。
  “我也是。”“画家”博多轻蔑地说,“我至少已经写过十本书,可是谁也不愿意为我出版!”
  我想,要是用你作画的水平来写书的话,那么,不出版的原因就不言自明了。
  “弗兰卡·西丝,”主持人又把谈话引到原来的话题,“这是您的笔名吗?”
  “是的,我原名叫弗兰西丝卡。”我考虑要不要趁机自我炫耀一番,说我是国际上知名的肥皂剧导演威尔·格罗斯的前妻。不过我还是决定不说,因为受邀请的是我,我受邀并不是因我前夫的缘故。
  “弗兰卡·西丝就是弗兰西丝卡!”米勒…施米克叫了起来。
  “真是天才。”博多不无嘲讽地说。
  色情影星矫揉造作地笑了笑。摄影师们赶快过去,用特写镜头抓拍她的软腭。
  “怎么用这样的书名……《没有男人的幸福》?”
  我赶紧纠正说,我从来不认为没有男人会幸福,除非我已衰老得不行了。何况《独身幸福》和《没有男人的幸福》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米勒…施米克先生叫了声“哎呀”,第一次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他似乎对我说的理由很赞赏。
  “您的书不是正在改编成电影吗?”他不无兴奋地说。
  “呸!”埃尔韦拉露出俏皮的表情,“谁会去改编?”
  “我的前夫,”我高兴地说,“他是位电影导演。”
  观众席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米勒…施米克先生高兴起来。“那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