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4-28 08:14      字数:4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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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到了维也纳森林,想到了房子位置的重要性,然后就一声不吭了。
  我们走过厚木板、电线和胡乱放置的钻机,在房间里这儿摇摇,那儿敲敲,每次巡检完毕就互相赞许地点点头。
  “一定会修得很棒的。”我说。客人用的厕所也拆掉了隔墙,那毫无光泽的美标牌洗手盆、令人恶心的美标牌抽水马桶都已经被拆掉,连同深绿色的瓷砖放到了花园里,成为一堆垃圾,因为它们不再符合有利环保的排污标准了。
  埃诺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说:“咱们一起去楼上看看吧。”
  在楼上的洗澡间里,工人们正在凿房顶,发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你们好!”我高兴地向穿着工作服的工人们喊道。伴着从粘满糨糊的收音机中传出的吉他声,他们兴致勃勃地向我们挥了挥锤子。
  “俺们可不想凿科隆教堂哩。”
  “您好,温克尔夫人。”一位工人说。其他的工人打量着我,毫不掩饰他们的高兴心情。我们离婚事务律师先生未来的夫人就是这副样子,与我们想像的那种新发迹的女人可是大不一样。
  “我叫赫尔。”我自我介绍说。这下可引起了一阵迷惑。
  “弗兰西丝卡,你看这儿!”埃诺很快地说道。他担心我会给这些先生们解释我俩的复杂关系,解释我的名字,更糟糕的是,我可能还给他们解释我那现在还有关系的、在法庭和上帝面前始终还合法存在的丈夫的名字。
  “咱们叫他们在这儿凿出一个角来。”
  “要不要事先征得建筑局的批准?”我问道。埃诺拉着我的袖口来到一个角落。以前这儿放置的是发黄的浴缸、美标牌水龙头和美标牌淋浴头。他嘘声对我说:“这与他人无关!”
  工人们从钻机后面探出头来,往这边看了看。
  “要是建筑局不同意,到时候你还要重新拆掉的。”我也嘘声说。
  “我会弄到批件的。”埃诺低声说,并轻轻地把我拉出了浴室。“我认识建筑局的主管,明白吗?”
  “明白。”我后悔地说。他当然经常同建筑局那帮小伙子一起去洗桑拿浴,同他们屁股挨屁股、汗流浃背地谈判建筑许可证或诸如此类的事。我感到很羞愧,因为我又用这些妇人之见的愚蠢问题和庸人自扰的意见使他生气了。女人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还得看看能否淋浴。”埃诺说,“怎么也得在里面能转开身才行。”
  要是埃诺在里面能转身,那我可就惨了。那头名叫本亚明·布律姆星的好脾气胖大象的身影立即浮现在我的眼前,它总是撑破公用电话亭。
  你还是在你自己的淋浴间里转身吧,我心想。可在这些正好奇地偷听的工人面前我不想挑起争端。
  “孩子们的房间就保持原样吧,”埃诺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些壁橱令人压抑。”我回答说。我对他还想着征求我的意见感到很高兴。
  “你想叫人拆掉吗?这可是用真正的胡桃木做成的!”
  可我不以为然,也可能是丁香木、桦木或野蔷薇木什么做的呀。不过,我觉得它们又笨又令人压抑。不管是人睡还是醒来,孩子们最好不要看到这些深褐色的木头柜。
  “我最了解你了,你一定是想贴上一些米老鼠之类的图画吧。”埃诺嘲笑说。
  “这主意不错。”我说,“把柜子漆成白色,隔板漆成红色,就像地下室大学生住的那间房子一样。”
  “你是不是疯了?”
  “没有。”我亲切地说,“据我所知,是我而不是你要搬家,是吗?”
  好了,我现在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也许感情有点太冲动了。
  “随你的便。”埃诺说。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默默地走进了卧室。
  “这儿最好放一张有镜子的立柜。”他又毫不气馁地重新接上话头,“我叫人按墙的大小量着尺寸做,这在光学上有放大的效果。”
  哎呀,这可不得了。我仿佛看到自己每晚和埃诺在装有空调的罪恶床榻上行云雨之欢,并从镜子里欣赏我们赤身裸体、交颈叠股的情景。
  “你没有想到也用玻璃镜装饰天花板?”我顺口问道,“这一定会产生某种迷乱的效果,特别是深夜向我们反射的时候。”
  埃诺突然激动地抓住我的肩头。
  “我们?你刚才说‘我们’?”
  真该死,自投罗网。
  “埃诺,”我说,同时努力保持着镇静,“我开了个玩笑。”
  “可你是用了‘我们’这个词。”埃诺充满幸福地说,“你是认为我们在一起吗?”
  我无可奈何地坐到一只水泥桶上,但又立即站了起来,因为水泥桶差点儿倒了。
  “埃诺,”我感到屁股上又粘又凉,“你这段时间总在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我偶然说漏了嘴,这也令人感到奇怪吗?”
  “这么说你不想和我一起搬到这儿来了?”
  “没有理由这么做!你就直接住在我们对面。埃诺呀,埃诺!你稍微理智一些好不好?”我和解地摇了摇他的上臂。当弗兰茨嘴里说着“我打死你这个小东西”、同时把玩具手枪顶到他弟弟脸上时,我也是这样摇他的上臂的。
  埃诺一声不吭,显得有些不悦。在这种情况下演员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使人信服呢?我总不能说:“律师先生,我现在剥夺您的委托权,因为您总是以不合适的方式接近我,总是用诱惑的方式谈论我们的关系。请您找时间把账单寄给我,把我的孩子带过来并衷心问候您的母亲。要是我在使用遥控汽车、电脑、录像机、对讲器、汽车电话或其他需要修理的东西时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会给您打电话的。谢谢!就这些!”
  不,我不能这么做。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地步,太难收拾了。
  当和煦的春风吹遍大地、万物从睡梦中苏醒之时,我们的房子也已收拾妥当,可以入住了。它是那么宽敞明亮,色彩绚烂,美不可言。
  墙壁光洁如乳。我幸福地在中间倘佯。看看玉兰色的地毯,一尘不染;瞧瞧鲜红的美式厨房的镜子,清新悦目;一人高的冰柜里为搬家队伍准备好了啤酒;孩子房间里的柜子也漆成了儿童喜欢的颜色;我梦寐以求的红白相间的洗澡间就在我眼前。我把所有的房间都转遍了还没有看够,这时从阿尔玛·玛蒂尔家的花园里传来儿子们欢快的笑声。
  要是时光能留住这一切那该有多好啊!
  我的新居!啊,这有多美呀!卧室窗前,放绿的桦树在春风中摇曳。蔚蓝的天空中,一架飞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向远方飞去。不时有脸上洋溢着幸福光彩的家庭主妇骑着自行车,向超市驰去,车后支架上放着一个有利环保的购物筐。啊,多么明媚祥和的田园风光!我呢,迟早会扎上浆洗过的围裙,站在花园里,在嗡嗡飞舞的蜜蜂中间,把埃诺和孩子们的内裤挂到折叠式圆形衣架上,娴熟地穿梭于刚开辟的菜畦中间,轻捷地在地下室台阶上爬上爬下。而孩子们呢,他们会坐在沙坑里,遥控着全自动铲土机,把它开到刚扫过的平台上。
  这一切就是我一直渴望的生活,就是这种生活。
  周末,我们一家就到阿尔玛·玛蒂尔家吃莱茵醋焖牛肉,然后同她一起到阿登纳湖畔散步。弗兰茨蹬着小车,维利坐着三轮童车,我们一路推过来,一路侃过来。到了夏日,我们五个人就驱车前往波罗的海的玛丽蒂姆旅馆,去蒂门多弗海滩。我们租好遮阳椅,阿尔玛·玛蒂尔跟孩子们就在周围建沙堡,我和埃诺打高尔夫球。晚上,我换上黑礼服,跟埃诺一起参加舞会。
  最迟也就是明年,我们的阳台上又会添上一辆新童车,而我除了洗埃诺、弗兰茨和维利的内衣外,还得晾晒一大堆婴儿的连袜裤和连衫裤。这对我来说不会有什么难处,我毕竟是中学毕业,还上过大学!哦,当然啦,我肯定会使用洗衣机、烘干机、微波炉和蒸汽熨斗。家务做累了的话,可以稍稍轻松一下,驾上自己崭新的小车去超市逛一趟,顺便采购一点东西,或者带上孩子去看曲棍球赛、芭蕾舞、击剑比赛,带他们去上早期音乐教育班,带他们做一些有创见的小玩意儿。我的小宝贝坐在通过德国通用汽车俱乐部技术鉴定的挂斗车里,惬意地吮吸着奶瓶。邻居从栅栏上投过友好的目光,冲着我的背影喊道:“祝您玩得愉快!”
  8
  我还会结识许许多多非常可爱的年轻太太,她们也都中学毕业,读过大学,也经常开车带着孩子在这一带兜风,时而也站在曲棍球场旁边冻得瑟瑟发抖。
  做女人简直太美妙了!
  我觉得这一切真是滑稽,确切地说,这正是我难以设想的生活。
  不行,不能这样生活。
  我想凭着自己的天赋去工作,而不想违背自己的意志去生活。
  如果成不了演员,那就当作家。
  我要去远行,去结识一些别样的太太,她们除了谈论四岁的小女儿夜间又吐又泻之外,还有更好的话题吗?
  当然,我也要尽情享受和孩子们相处的天伦之乐,我两样都要。铁石心肠,自私自利,贪得无厌,我天性如此。
  男人就不是这样,他们需要时就不是这么铁石心肠、这么自私自利、这么贪得无厌。
  只有女人才这样。
  我的才智并不比别人差,唯一的缺憾就是我身为女人。难道因此我就找不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吗?我不相信,我要用自己挣来的钱雇一位保姆,她必须会做营养丰富、美味可口的饭菜,会在蛋糕上点缀小小的橡皮熊;她要能够不厌其烦地陪孩子们捉迷藏,给他们念小人书;她得把小袜子一双双卷起来,给他们叠被铺床,为他们营造一个舒适的小天地。一句话,她必须将她的爱倾洒给孩子们,而她又能从照料这两个招人喜爱的孩子中得到莫大的乐趣。
  这样的人肯定是有的。
  我指的是除阿尔玛·玛蒂尔以外的另一个人。
  否则我迟早会碍于面子而不得不嫁给她儿子。
  那不行,我一定得想一个对双方都公平的办法。
  比如说付钱给她,她付出一流的服务就该得到丰厚的报酬。我应该能够付得起这笔费用,不久就可以做到了——如果不想用格罗斯克特尔的,而是用我自己所挣支付的话。
  我的书不久就该出版了。
  书名是《独身幸福》,笔名我早已精心设计好了:弗兰卡·西丝。这个笔名十分隐晦,可谓匠心独运。
  谁也想不到,这就是我!
  在幼儿园有人会问我:“您看过弗兰卡·西丝那本浪漫的小说吗?天哪,到处都在卖呢!”
  “弗兰卡·西丝的书畅销着呢!就在右边自动扶梯旁。”
  “很抱歉,弗兰卡·西丝的书又卖完了,不过我们可以为您预定。”
  “我老公一把从我手中夺走了那本小说,因为我已经连着三天没顾得上跟他同房了;而他自己现在也丢不下那本小说,连体育新闻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把弗兰卡·西丝的小说送给我母亲,她的反应竟是出乎意料地欣赏!”
  “出版社还为她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典呢。在金色波斯特旅馆还贴着一张她跟编辑的合影,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她有两个孩子,是那个电影导演的,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拍肥皂剧给退休的老头老太们消磨时光的……”
  突然,下面的门吧嗒响了一声。
  我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谁呀?”
  太可惜了,多么美妙的白日梦啊!
  “喂,是谁呀?”
  搬家工?肯定不是。他们此刻正在埃诺的专业指导下,从我的旧窝里往外倒腾家当呢。
  “阿尔玛·玛蒂尔,是您吗?”
  无人应声。
  有人正在下面肆无忌惮地观赏我的住房。他缓慢地挪动着脚步,接着又打开了冰柜。嘿!谁竟敢贸然打开我的美国冰柜?我不记得曾经授权什么人可以这么干的呀!
  这是妈妈的房子!也是弗兰茨和维利的!它不属于其他任何人!这房子的大部分都是用我前夫优惠下来的税款购买的!
  所以你给我滚出去!
  肯定是财政局的狗杂种!
  绝对没错!
  肯定又是那个身披府绸大衣的灰脸家伙,他幸灾乐祸地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嘴脸,往每一件家具上贴着“布谷鸟”封条,连个啤酒瓶子也不放过。
  我朝“敌人”迎去。
  “喂!谁在哪儿?”
  冰柜门挡住了那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