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4-28 08:14      字数:4767
  “你知道要把什么拉进便盆里吗?”
  不要问他,也不要同他商量!要命令!
  “不会是屁屁,屁屁马上就飞走了。是臭巴巴。”
  “这就对了。你不要把臭巴巴拉到什么地方?”
  “不要拉到裤子里。”
  “好,这样臭巴巴就不会再飞走了,我也就不会再折腾你了。”
  小维利不悦地点了点头,就好像他不拉我会马上吃掉他似的。
  “是什么东西妨碍你往便盆里拉巴巴呢?”
  “没什么。我觉得没劲。”
  你听听,就是这样!你看到了吧,弗里茨,小孩子都有和你一样的需要。难道你蹲在厕所里没有读报?也许你那些蹩脚的文章是蹲在厕所里写的呢!
  “你想要连环画吗?”
  不要问他!不要商量!要命令才行!是的,孩子在用力大便时应该有一本连环画看看,而且以后总要看同一本,这种情况人们称之为巴甫洛夫条件反射什么的。只要孩子一看到《小本亚明·布律姆星》这本连环画,排泄的欲望便立即自现。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呢。
  “不要。我想看电视。”
  我没有理会胖子弗里茨的抗议,打开了电视。正好是上午节目时间,只见一位政治家正伏在演讲台上手舞足蹈,高谈阔论,讲他经济政策所取得的令人鼓舞的成果。
  二台的节目也是这幅画面,三台只有播送讯号,四台、五台和六台的节目还算规矩,正在播送莫扎特的乐曲。在七台中,一条动画巨龙正挥舞着利剑向一只恐怖的庞然大物砍去。这种节目不适合孩子,在这点上我与弗里茨·费斯特意见一致。七岁的孩子做家庭作业时看它还说得过去,可是两岁的孩子用力大便时看这种节目却不合适。快换台,快换台,否则他就要肠梗阻了!
  八台中有人正推着一位养老院需要护理的老妇人,走在前面的是一部晃动的摄像机,一位播音员正用吃惊的声音报道说,为改行做护理人员的培训基地极其稀少。我认为,维利对这种节目不会感兴趣的。
  在九台中,一位留着拉罗发廊鬈发的时装模特儿正泪流满面地请求亲叔叔原谅(配音很糟糕),她的叔叔手中拿着威士忌酒杯站在游泳池旁。
  这种镜头我儿子是否能看,对他的行为是否有好处,我飞快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就重新换台了。
  十台中,一户黑人家庭的成员围站在一间美国客厅里,他们个个兴高采烈、无拘无束。他们每说一句话,不管逗人与否,就从背景处迅速传来阵阵笑声。尽管维利也和我一样,对这种傻乎乎的美国娱乐方式丝毫不懂,可他还是跟着开心地笑了几回。
  十一台里,一辆特快列车正奔驰在冬天单调荒凉的田野上,一个劲地开呀开呀,似乎永远不想停下来。
  十二台里,一些运动员正保持一定的距离从一座滑雪跳台上冲下来,可第四个人跳了以后就令人感到无聊了。
  在十三台里,几个年轻人做着鬼脸,用一种疯狂的节奏在摄像机前蹦蹦跳跳。电视画面剪辑混乱,没有协调性,使电视观众会不自觉地眨巴眼睛。
  这个台里的年轻人是介于我和维利之间的一代人,对他们这种文化我们娘儿俩一窍不通。我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还是空空的便盆,然后关掉了电视机。
  “你知道吗,维利,我给你带来了欢快的歌曲。”
  “是吗?”维利说,“是帕派的歌吧?”
  “是的,”我说,“就是帕派的歌。”
  就在这个除夕,令人难以形容的事发生了!
  维利·斯巴斯蒂安·赫尔…格罗斯克特尔把屎巴巴拉到了便盆里!
  我有理由为此欢呼!
  除夕完全是按我的心愿,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度过的。两个孩子在床上酣睡,没有被鞭炮的噼啪声惊醒。我站在阳台上,手中拿着一杯葡萄酒,欣赏着大城市的鞭炮声,倾听着教堂的钟声。我想,明年庆祝的方式一定是另外一幅景象,也许同埃诺和阿尔玛·玛蒂尔在一起,就在这些别墅之一,新朋满座,喝很多的香槟,放很多的鞭炮,一片热闹气氛……也许就是这幅景象吧。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也许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可这次却是我自己的除夕。
  也是我的告别,自己告别自己,孤身一人与过去告别。
  十二点刚过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我没有马上去接。从理论上说应该是威尔·格罗斯打来的,这家伙决不会花时间去计算时差的。不,不是他打来的,那一定是埃诺的,他又想用香槟来使我兴奋了。可是我并不需要别人逗我高兴,我情绪很好,我只想一个人同我那两个正在熟睡的可爱的孩子在一起。
  在我同威尔婚后的头几年,我常常感到孤独,感到被人抛弃;我常常在背后偷偷地诅咒他,并且发誓,只要这家伙踏进家门,我就把孩子扔给他。当我看到那些能干的爸爸站在沙坑旁,参加父母和儿童体操,看到他们高兴地让孩子骑在肩上,一起欢闹着在场地上奔跑时,我就充满了妒嫉和羡慕。当我看到那些爸爸给孩子擦鼻涕,甚至令人感动地同孩子认真而严肃地侃侃而谈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不知说什么好。可我的丈夫却从来没为孩子做过什么。说来也奇怪,本来我可以要求他对我表示同情与关怀,要求他承认我作为家庭主妇的工作,可我却没有这样做,反倒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豪感:
  我这位两个孩子的坚强的母亲能够独当一面。
  我根本不需要男人。
  不需要同他一起过日子。
  只需要他同我在一起消遣,这是另一码事。
  可今天我不需要他。
  也许以后某个时候。
  时间一到,男人自来。
  新的一年明天就要开始了。
  新年第一天,晴空万里,阳光明媚,那灰蒙蒙的天气已悄然而过。我怀着出去散步的极大喜悦,把孩子们抱进自行车挂斗里,让他们面对面坐着,以保持双轮挂斗车的平衡。这样,我就可以轻松自如地手推这辆弹性极好的挂斗车了。再说,推这辆挂斗车要比推儿童车少花不少力气呢!手推车就更别提了,它根本就不能与这辆挂斗车相提并论。外形也不好,不像这辆车是流线型的,而且还不能拆卸。我这辆车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转弯极为方便。我推车时能盯着孩子,并且可以同他们边走边聊。当然,两个孩子也可以互相交谈。他们裹在舒服的棉被里,每人怀里抱着一个暖水袋,当然他们也可以互相用体温取暖。路上,他们有时小睡一会儿,有时就玩他们的小玩具赛车。这对我难以抑制的散步欲望真是再好不过的解决办法了。我马上就为其他母亲感到遗憾了,因为她们带着孩子,推着儿童车或儿童三轮车,拿着一大堆孩子用的东西,几乎寸步难行。对这种情况我称之为“原地踏步”。如果是那样,我就会手脚冰凉,情绪沮丧,失望透顶。
  当然,孩子们也需要运动。于是,每到一处他们觉得好玩而又没有危险的地方,我就叫他们下车玩。这时,我就从车里取出羊皮褥,铺到一张长凳上或一根树干上,自我陶醉一番。必要时,甚至把棉被也一起铺上。这样,大家就都能运动,也都能休息了,谁也不觉得冷。我的两个小家伙红光满面,是本市呼吸新鲜空气最多的孩子了。值得一提的是,要是我同孩子呆在家里超过一小时,我就感到极不舒服。
  这辆挂斗车几年以后我还可以派上用场。即使弗兰茨以后不用支撑轮就可以骑车,我还要带着它。先把它放在汽车座位上,维利一个人可以坐在里面,以后可用它装各种行李。夏天我把它固定在自行车上,冬天我可以推着它散步。购物时,把一周用的东西放进去绰绰有余,这样我就不用再提那种对环境有害的一次性塑料袋了。挂斗车的上部用一把手柄就可以从车架上卸下来,能塞进各种规格的汽车行李箱中。假期旅行时,可以把它放到汽车后座上,放到两个孩子中间作玩具存放箱。同样只用一把手柄就可以把车架折叠起来,也可以塞进汽车里放置。
  请原谅我这种絮叨的叙述。
  别的女作家喜欢连篇累牍地描写什么印花壁纸、枝形吊灯、地毯花纹,而我却不揣冒昧,想给年轻的母亲们一点儿实际的忠告。
  谢谢你们的耐心!
  现在我们终于言归正传,又回到了那个清新的阳光明媚的新年之晨。
  我推着挂斗车,迈着矫健的步伐,兴高采烈地去德克斯坦湖边散步。我感到自己真是如鱼得水。我不停地走啊,走啊。中午时分,我们想在小高尔夫球场附近的湖边小屋旁吃上一根维也纳熟香肠,喝杯热可可。
  新年伊始,美妙无穷。
  大自然完全变了样!蓝色的天空,清新健康的空气!
  不再有爱发牢骚的威廉·格罗斯克特尔在我身边了。要是有他在场,他至少每隔半个小时就要问,我是否知道,他除了散步以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现在,我没有义务再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了。面颊红润的孩子们正心满意足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东张西望。
  看,那儿就是湖了,就是那美好、湛蓝、安静的德克斯坦湖了。湖边小屋还在沉睡中,只有烟囱里冒出的缕缕炊烟可以使人想到里面正在准备受人欢迎的午餐。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湖边小屋看起来就像圣诞市场上用糖霜做成的小屋。我热爱这儿胜过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
  “妈妈,我要下车!”
  我强迫自己停往脚步。我们小心谨慎地冒险来到湖岸。湖上结着一层薄冰。我们凿下了几块浮冰,把它们甩到湖面上,破碎的冰块在湖面上发出咔咔的响声。
  弗兰茨从灌木丛里捡了一根长长的木棍,把它递给我。在这里,没人能够打扰我们。
  “给你,妈妈。我要抓着你!”
  这一定是一幅奇妙的图画:两个裹在冬装里的小男孩,紧紧地抓着他们的妈咪,防止她凿冰时落进湖里。我玩这一游戏玩得如醉如痴,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我说话时,我才停住。
  “要想把整个湖面都凿开,你们的妈咪还得拼命地凿呢。”
  冲我讲话的一定是我的房屋管理员,也许是我的牙科医生。我要热情地同他握手,顺便祝他新年快乐。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直起了身体。
  可我错了。面前的这位男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我也不认识。这是一个我们完全陌生的家庭,属于那种会在父母和儿童体操中一起跃过垫子的和睦家庭。他,这位当父亲的,穿着牛仔裤和长靴,留着诗人特有的发型,像个大男孩,让人觉得可爱。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他的声音。那个小男孩留着同样的发型,有着一双同样的褐色眼睛,还有一个流着鼻涕的有趣的鼻子。我下意识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我的泰普牌手巾纸,给他擦了擦鼻涕。他父亲笑起来。又是那种熟悉的声音!
  那个把辫子盘在红帽中的金发小姑娘大概只有五岁,她有一张温柔可爱的小脸。然而我马上注意到,她是个低能儿,她患的大概是医学上称为智力低下综合症的病吧。
  不管怎么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嗯……嗯……”我显得有些尴尬,连自己都很奇怪,怎么一下子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呢?我平时可没有这么笨嘴拙舌。穿着毛皮大衣的女人长得很美,有一头乌黑的头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她留着用雷诺牌柔顺液保养过的油亮的马尾巴发型,上面扎着一根丝绒发带。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匹被精心装饰过的小马驹。她衣着时髦,穿一条吊带裤,裤缝笔挺,脚蹬一双用毛皮镶边的漆革皮鞋。至于她身上有种什么东西使我反感,我一时也说不清。不管怎么说,纯粹从外表看,她似乎与这位随和快乐、有着一张大男孩脸庞的丈夫不太相配,我穿着鼓鼓囊囊的滑雪服,脏兮兮的儿童手套露在口袋外面,在她面前显得邋遢窝囊。
  “把棍子给我,”这位有着诗人发型的男子用洪亮的男中音说,“这是男人干的事。”
  我把棍子递给他。由于一直被他吸引,我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立即用力地凿起冰来。他妻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为的是不让飞溅的水滴弄脏她的皮鞋。
  “今天可真冷。”我对她说。她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时点上了一支烟。孩子们拽着他们爸爸的袖子,看着他凿冰。按我的心愿,我很想继续散步,更喜欢同孩子一起去拽这位男人的袖子,可没有人要求我去这么做呀!弗兰茨和维利毫无拘束地站在这位热情的凿冰人的周围,维利还大胆地抓着他的衣角。
  散步的人流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