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4-28 08:14      字数:4822
  小弗兰茨开始哭叫起来,他饿了,又冷又累,并且总在拉稀。我从地板上拾起奶嘴,嘬了一口,然后重新放进弗兰茨的嘴里。我一边轻轻拍打着弗兰茨,一边开始了我们值得深思的坦率的对话。
  “喂,弗兰西丝卡,我简直爱上了你的男人,一见钟情,就这么快。”
  我点了点头,因为毕竟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们现在就任其发展吧。”威尔说。
  “你们已经这么做了。”我说。
  “如果仅仅因为你怀孕了或其他什么原因,我们就压制自己的感情,那是没用的。”
  “是这样的,我们俩都互相有了感情。”
  “我们要让它释放出来!”
  紧接着便是充满期待的沉默。弗兰西丝卡!说吧!这是该说关键话的时候了!宽恕我们,祝福我们,大家和睦相处吧!
  我拒绝作出回答,这就更刺激威尔和多罗塔娅把心中的肮脏东西倾吐在已经吃得丝毫不剩的早餐桌上了。
  “不要犹豫了,你就扮演这个角色吧。”
  “生活提供了这一角色,我们要担当这一角色,这是我们的使命。”
  “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的事就会有个了结,只是不知何时。遗憾的是眼下还看不到结果!”
  我还是一声不吭,最令人气愤的是,他们说的话我句句明白!究竟哪条条文上规定,一个人应属于另一个人?难道因为同他结婚了,就卖给他了?租给他了?受到了合同的束缚?
  但如果他不愿意呢?如果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呢?
  “从我本人来说,我愿意了结此事。”我无精打采地说。
  “不!我们三人必须在一起和睦相处!”
  “对,就是这样!我们决不想背着你干这种事!”
  “这样做非常不公平!”
  “我们三人要同甘共苦。”
  “对!我们要一起聊天,侃大山,不停地在一起聊。”
  “尽管如此,我觉得眼下还是有点儿紧张。”我勉强笑了一下。
  “这我完全可以理解。”多罗塔娅说。她没有把她的手从我的肩头上拿下来,又用它抚摸了一下小弗兰茨的头。
  “要是你愿意,我们明天夜里三人睡在一起。”威尔说。
  “我已经同多罗塔娅事先谈过此事了,她对你的处境非常理解。”
  “谢谢。”我说。我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他们怎么一下子变得有如此好的心肠,一下子给人如此多的温暖,一下子作出如此衷心的让步了?
  “只是我躺在床上要占很大的地方。”
  “多罗塔娅的房间里有一张沙发。”威尔显出一副乐于助人的样子,“那上面现在放着她一大堆的化妆品,可她会为你清理出来的。”
  我受感动了。“可弗兰茨怎么办?”
  “噢,这点我可根本没想到。”多罗塔娅说,“他夜里一定很闹人吧?”
  “不行,这不行。”威尔说,“多罗塔娅要拍电影,她一定要保持绝对健康才行。我当然也要保持健康。我们需要睡眠,昨天和今天我们已经睡得太少了……”
  这对相爱的斑鸠恶作剧地哧哧地笑着,互相看着对方。是呀,是呀,说得都有道理。我不想使他们两位睡不好觉,他们毕竟不像我。我是为了消遣才到这儿来的!
  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快车里作现场拍摄这种事威尔·格罗斯这样的导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
  我就这样思如泉涌地写着,不知不觉已到午夜。突然,埃诺·温克尔打电话来了。他选择这么晚的时间打电话,大概是想安安静静地同我在电话里聊一聊吧。也许只是因为他感到寂寞,他母亲一定已经上床休息了。
  “喂?”我高兴地说。
  “我是不是打扰您了?我们要不要谈一谈您离婚的事?”
  “根本没打扰我!我正在写有关我婚姻的情况!您不是也很想要我这个记录吗?”
  “我对此很感兴趣,也很想了解。”埃诺说。
  “是有关格罗斯克特尔的事吗?”我停止了打字。
  埃诺·温克尔向我解释说,威廉·格罗斯克特尔也请了一位律师,当然对这事我们也不能责怪他。
  另外,请的这位律师还是埃诺的一位很要好的同事,叫哈特温·盖格。他们两位定期去洗桑拿浴,而且总在星期二。
  我脑子里立即开始想像埃诺同他的伙计一起蹲在桑拿浴里的情景,想像埃诺怎样向他描绘他那位愚蠢透顶的女委托人的情况,讲她怎样出于疏忽递交了离婚申请,实际上她只是想把黑钱投入房地产里去!
  这个蠢得可爱的女人,哈哈哈!
  他的同事听到后一定会激动地捧腹大笑。
  他们一定笑得前仰后合,互相拍打着对方赤裸的大腿,然后把毛巾搭到肩上,甩掉洗澡拖鞋,手挽手地去做下一道桑拿浴程序。很可能是喝了红葡萄酒的缘故,我突然清楚地看到这一切就好像在眼前似的。
  “随他去吧。”我说,“您的同事对这事怎么说?”
  “您的丈夫……”
  “我们还是把丈夫二字去掉吧。”我用平和的口气说。
  “嗯……格罗斯克特尔……威尔……先生,不,是威尔·格罗斯,他最近拍的两部电视可是赚了一笔钱……不,是一大笔钱……”
  “还有吗?”我充满期待地问。
  “一定是取得了惊人的成功,这部电视剧在晚间黄金时段连续播放三集……”
  “还有什么情况?”我问道,颇有些对钱害红眼病的感觉。“您是说,我们可以从中拿到一笔?”
  “是的,正是这个意思……”埃诺·温克尔说,“您不是在愚弄我吧?好像您对这事一无所知!”
  你听听这说话的口气!好像我是个老谋深算的女人,故意拖着离婚的事,拖到丈夫挣了几百万马克,然后才冷笑着要求根据民法某某条款从中获得七分之三!
  “亲爱的温克尔博士先生!”我抬高嗓门说道,同时把酒瓶里的最后一点儿葡萄酒倒在杯子里。“与我丈夫离婚的想法恰恰是在您通知我这件事的时候出现的!‘盈利’这个词我以前可从没听说过!我的目的就是和和气气地离婚,不要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不要为钱的事纠缠不休!”
  3
  “哦,”埃诺·温克尔说,“这么说,您不再对您的丈夫……不,是格罗斯克特尔先生……威尔·格罗斯……的演出收入感兴趣了?”
  “不,很感兴趣,”我说,“现在是您把我引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您明天可不可以到我的事务所来一趟?”
  我不想再等到明天,我现在对温克尔博士先生和他说的二百万马克的收入很感兴趣。我看了看表,已是午夜时分。
  “您有兴趣一起喝一杯葡萄酒吗?”
  “您说什么?”
  “我是说,您能否马上安排时间同我谈一谈。就在我家里,孩子都睡了,正是好时候!”
  “好吧,”他说,“就这么办。”
  在午夜时分接待一位律师本来也无可非议,我心里想,特别是当他给人带来一大袋子钱的时候就更无可指摘了。我今天晚上反正对此事特感兴趣。
  我在想像着埃诺·温克尔扮作尼古拉出现在我的门前,把满满两袋子钱倒在走廊里。好家伙,这么多钱呀!
  “那就来吧!”我激动地喊道,“您还在等什么?”
  二十分钟后,我听到埃诺·温克尔的车子停到楼前。我高兴地为他打开大门,甚至差点儿就扑到他怀里。埃诺·温克尔注意到我的这一举动时,显得又惊讶又高兴。
  “您好!”我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有礼貌地说。
  “早上好,漂亮的女士。”埃诺·温克尔说。他穿着一件油亮的灰白色皮大衣,腋下夹着公文包。
  “您自己放衣帽吧。”我假装客气地说,感到脸上有些发烧。我的老天,这家伙怎么像拉普兰来的人!难道他母亲就没有说说他?也许他认为这件鲸鱼皮大衣很时髦?
  埃诺·温克尔脱下鲸鱼皮大衣,把它挂到衣帽架上,可衣帽架马上就失去了平衡。要不是埃诺镇静地把它扶住,那明天有人就会发现我们俩死着躺在地上了(“命运可真残酷,在遗嘱启封之前五分钟,律师与委托人双双死于非命”)。
  “大衣太沉了。”他明智地说,然后把这件油乎乎的“北极熊”放到了楼梯上。
  对这位“工程师”来说,什么都不会太沉的。就在我出于礼貌,摇晃着走在他前面、领他到客厅时,我脑海里闪现出了这一念头。
  “小心,不要踩到轨道上!”
  埃诺·温克尔保持着平衡,笨拙地绕过一堆木头轨道和积木房,来到沙发旁,然后叹息着坐到了上面。
  “您想喝点什么?”我舌头僵硬地问。我大脑皮层中的脑细胞姑娘早已在她们的脑垂体里睡着了。有几个姑娘费劲地从木板床里站起身来,想到了做家庭妇女的义务。
  律师打开公文包上的密码锁,拿出一瓶香槟。可惜的是没有看到成捆的马克。
  “拿杯子来!”他咧嘴笑道。他的目光中有一种使我诧异的东西。我在他事务所里,要是毕阿特在旁边,他看人的样子通常不是这样的。
  我摇摇晃晃地越过积木堆,拿来了两个高脚杯。他砰的一声让瓶塞弹出,我把杯子推到嘶嘶作响的泡沫下面,温柔地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哎,这红葡萄酒可真起作用了!
  他马上就会猛地把酒杯推开,要说出“弗兰西丝卡小姐,我爱您”了,然后他就要把我拉到他身边,搂得我脊椎骨都要脱臼了。我们的欲望就会难以压抑,我们将踉踉跄跄地靠到壁炉旁,在看不见的小提琴的激烈奏鸣声中,互相握着对方的手,陶醉地望着天花板,然后我们就一起倒在他那张“鲸鱼皮”上,在一股燃烧的欲火中把衣服从身上扯下来……
  “您在瞪着看什么?您……不舒服?”埃诺·温克尔手里拿着两个杯子,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谢谢,我感觉好极了。”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一起喝了起来。
  在喝光了一大瓶红葡萄酒后,这杯香槟是我有兴趣喝的最后一杯了,但我装作这酒的味道很对我口味似的。毕竟,脑袋中的姑娘们在黑暗的细胞中几年来只靠水和面包生活,律师是从来没有探望过她们的。
  “嗯。”我哼着,把杯子从我面前推开。
  “嗯。”埃诺也哼着,向我投来鼓励的目光。
  “我们开始吧。”我说,不耐烦地在沙发上蹭来蹭去,“我们开始打开遗嘱吧!”
  埃诺开心地望了我一眼。他丝毫也想像不到,一个从清晨六点就一直忙忙碌碌的家庭妇女在夜里将近一点钟已经不可能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地谈论诸如利润平分之类的事情了。
  也许他自己是先睡到十一点,然后吃着丰盛的早餐,又看了两个小时的报纸后才过来的。
  “今天晚上您看起来特别迷人。”埃诺说,他看得出我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他的话使我想起了本亚明·布律姆星的儿童故事。故事中,有人对电话亭里这头名叫本亚明·布律姆星的大象说:“您今晚看起来特别愚蠢。”
  我格格地笑了起来。
  埃诺·温克尔误解了我的意思。
  “不对吗?您自己也感觉到了。”他说着,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小臂。
  “我感觉到什么了?”我用一种挑衅的、快乐的口气问道,同时心里在想:来吧,快干吧!
  “我们互相喜欢对方。”埃诺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继续抚摸着我的小臂。
  说实话,几个月来,也许几年以来,我已经没有体会到像现在这样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一起的亲热感觉了。是的,我喜欢埃诺·温克尔,不管他现在是否带着二百万马克或者压根儿就没有。
  他把身子弯向我(可费了点劲,因为放着高脚杯的桌子就挡在我们中间),把我泛着红晕的脸捧在他那因激动而出汗的大手里。
  “弗兰西丝卡。”他说。
  “埃诺。”我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我们互相亲吻着,先是轻轻的,但随后就有一股已经长时间遗忘的激情涌上我的全身,这股激情又感染了对方。我们就这样互相刺激着,沉浸在火一样的热情中,达到了难以形容的顶点。成千个红葡萄酒瓶和香槟酒杯在我的脑袋里敲击着,眼睛里看到的全是马克的图案。我的双手触摸到的是头发和胡须,嘴唇碰到的是埃诺温暖而又柔软的双唇,还有一股香槟酒甜甜的味道。埃诺把我搂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好像要把我挤扁似的。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无穷,这正是我想像中的同埃诺·温克尔亲吻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