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4-28 08:13      字数:4757
  圈。
  人们有的想急救已经停止呼吸的女人,有的追着发了狂的刘万。
  朱铁汉动作灵便又有劲头,上前就把刘万扯住了。大个子刘祥也扯住刘万的另一只胳膊。
  刘万被扯住不能动,就拚命地往门板子上撞头:“我把她害死了!我把她害死了!……呜呜呜……”
  高大泉强忍住悲痛,不让心酸的泪水滚下来。他挤到刘万跟前,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劝慰他说:“大叔,大叔,你安静一下。这不能完全怪罪你。不是你害的她,是你走的那条道,夺走了她的性命… … ”
  刘万更加放声地大哭.“我错了,我错了,悔死我了… … ”张金发一直缩到墙角里,脸色如同窗户纸,浑身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他见朱铁汉不住地用愤怒的大眼珠子盯着他,就在.合里自宽自慰地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祸福;这个事儿跟我没关系,你们想要用这个打击我呀,办不到,没门儿,王书记会替我主持公道… …
  这边的哭声惊动了许多人,把小院子站满了,把门口堵住了;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的恐怖气色;那些心肠软的人,还偷偷地路着刘万掉眼泪。
  高大泉压住心里的激动,暗想:要抓住这个血的教训,来场大家传,教育大伙,抬高正气,打击歪风,黑板报、广播,都要用起来,开几个群众会,讨论几晚上.互助组组员也要讨论,趁机会把互助组转农业社的思想变成组员们的积极行动。
  朱铁汉想跟刘祥一起把刘万搀到东边厢房屋去,人多挤不过去,他就大声喊叫:“你们于什么?看热闹吗?好好想想吧,不听共产党的话,不参加互助合作,会闹个啥结果呀?资本主义就是死路一条!〃
  满院子的人都被这几句简短的话打动了。本来,这样的道理,他们都不止一次地听党员、千部和宣传员们讲过,好象只有这一次,他们才真正听明白了,也开始相信了。他们都希望多听一些这样的实实在在的苦口良言!
  秦恺和苏存义站在靠墙根的地方,互相看一眼,点点头,又互相看一眼,又点点头。秦恺想起那一天支书高大泉查看打井的地盘,在地里跟他讲的那一席话。他对苏存义小声说。“对呀,对呀,不论走到哪一步,可不能离开大伙,可不能离开互助合作的道儿呀!〃
  钱彩凤是属于那种心肠软的女人。她不忍心把这场热闹看到底,赶紧退出来,奔自己的家,想用别的事情赶掉刚才那些可怕的印象。她东张西望,一眼瞧见侄儿小龙正拿一根林枯当马骑,从街北跑到街南的胡同里去了。她的脑袋里忽然闪出嫂子吕瑞芬生孩子时候的情紫:那几天,互助组的人一齐伸手,帮着挑水,帮着做饭,帮着喂奶,夜间还有人跟着做伴儿,亲亲热热的象一家;光这一点,就跟刘万家的遭遇两样儿。入组的人比单干的人真是夭上地下呀!
  小算盘秦富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走,拦住钱彩风问:“二林家,刘万屋里的人死了?是吗?' '
  钱彩凤的思绪被打断了,朝秦富点点头。
  秦富吃了一惊:“真的?好好的一个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她是昨死的呀?〃
  钱彩风回答。“听说是产后中风……”
  秦富奇怪地眨巴着眼睛问:“啥样的风这么厉害,能把人的性命夺走呢?〃
  钱彩凤答不来夺走人的性命的是什么风,也不愿意再扯下去,就岔开问.“你家的文吉还没回来吗?〃
  秦富生气地说:“妈的,家里的活儿这么紧急,愁坏了人,连影都不见他的,说不定也死在外边了!〃
  钱彩凤说:“真急人。地里砸成那祥,要翻种吧,人和牲口都不在,这地还不撂荒呀!〃
  秦富说:“你怕啥的,少怀那主,三年不收一个粒儿粮食,照样儿吃香的、喝辣的。”
  钱彩凤说:“他有,我们呢?地里要是收不来,明年一春天,我们两个喝西北风活着吗?〃
  秦富说:“二林一个常人给他干,你也顶半个人干,少怀有了,能投你的?常言说肉肥汤也肥嘛!〃
  忽然,刘万家的院子那边又有一阵哭喊声传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走错了,真是死路一条哇,真是死路一条哇!〃
  钱彩凤和秦富互相看一眼,都从心里一冷,打个哆嗦。
  五十五恶梦
  高二林赶着胶皮车,从春水河那边返回来的时候,冯少怀追上了他。
  在这雨水多的季节里,交通受到严重的影响,不论国营的物资,还是私营的物资,都积压下不少。天气一放晴,都抢着运输,脚钱也就跟着上涨了。冯少怀追赶高二林,是想帮他揽一点既省力又能多挣钱的生意做,趁机捞上一把。
  傍晌午,他们到了本县的柿林镇,卸了食盐,文刻又马不停蹄地转到粮库。人吃几口干粮,牲口喂了料,高二林感到很困倦,从车上扯下一个麻袋,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走着,想找个树荫凉躺一会儿。
  冯少怀从车上溜下来说:“二林哪,都到了起晌的时候,抓紧时间装车吧。”
  高二林只好停住步,转回身,把麻袋扔到车上,顺过牲口,往库房那边赶。
  冯少怀又在后边说;“二林哪,你先装着,我到里边跟会计说几句话。’;
  高二林明知他是怕热嫌累,躲到里边喝茶歇着去了,心里不高兴,没吭声。
  粮库的院子很大,停着很多各色各样的车辆,车把式和跟车的,都显得有点着急的样子,在那儿等着过磅装车。
  管库员出现在台阶上,大声地喊:“喂,各位车把式注意啦,凡是农业社、互助组的车辆,请往前边赶,先装车;单干农民的车辆,稍等一下。”
  高二林听到这几句话,就勒住牲口,停住了大车。‘一片咳喝声、车轮响和小声议论。车辆按次序地调动着。那些互助组和农业社的车把式们,脸上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自豪神气。另外一些车把式,有的显得不好意思,有的跟管库员对付,还有的小声发开牢骚。库门打开,分三个仓过磅,大车一辆一辆地装满,又一辆一辆地赶出大院。
  管库员瞧见高二林既不争先也不靠后地楞在那儿,就走过来间:“喂,这位同志,你是互助组、农业社的吗?……
  高二林被问得不知怎么好。往日有冯少怀跟在车边,遇到这种场面,冯少怀立刻把胸脯一挺,说自己是互助组的。高二林今个自己应付这个场面,没有准备撒谎,却不由自主地冲着管库员点了点头。
  管库员立刻热情地说:“前边来呀!”他说着,就动手帮高二林牵牲口。
  高二林一边装车,一边感到脸上发烧,心里跳,而且越来越厉害。他好不容易把车装完,都没顾得向那个帮他扛口袋的管库员说声谢谢,就赶紧把车拐到靠着大门口的地方;喘着粗气,擦了擦汗水。
  刚起晌,太阳火辣辣的热。粮库大院里没有多少可以坐坐的凉快地方。有几棵大树,那下边停着几辆车,旁边坐着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地吃甜瓜。那车都是崭新的,骡马都是肥壮的,车上插着小红旗,牲口带着花鞍子。不用间,他们都是什么地方的农业社的运输队。
  高二林不想凑到那边去歇着。他怕别人问他了}· 么,特别怕问他是哪个互助组或农业社这类的话。他转了一个圈,蹲在大车的荫影里;想抽口烟,一摸兜里的烟荷包空了;去买吧,腰里又没有分文。他想跟冯少怀去要几个钱,买一盒口
  农业社运输队的小青年们,忽然爆发一阵大笑,把高二林吓了一跳。
  “告诉你们,我们社这回跟你们挑战竟赛,不论农业、副业,十拿九稳得夺红旗!〃
  “放心,我们也落不到后边!农业社一股劲儿往前发展,把那几个闹单干的人甩下十万八千里,秋后一算账,他们哭鼻子去吧!〃
  “哈,哈,哈! 〃
  高二林赶紧往前走,奔向办公室。
  这会儿,冯少怀正跟会计喝茶、抽烟、说话儿。
  高二林本来没想听他们说什么,但里边传出的一句话忽然钻进了他的耳朵,刺了他一下,就把步子收住了。
  屋里的冯少怀说:“您再帮我查查,上月二十三号,高二林拉了多少?〃
  管理员过一会儿回答.“两千一。”
  冯少怀说:“噢… … 您再查查,接着这一趟的,是二十五号吗?〃
  管理员又过一会儿回答:“对,没错。”
  冯少怀说;“我建议你们搞个三联单,这边有底儿,交那边一份,再给车把式一份,让他回去交给车主,省得空口无凭的,大家都不方便。”
  管理员嘻嘻一笑说:“放心吧,你那把式挺老实,不会跟你闹鬼。”
  冯少怀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见钱不眼开呀飞”高二林听到这儿,心里一股火苗子蹿了上来。他真想闯进屋里去,把话说清楚,又怕惹出乱子,伤了冯少怀,只好强使自己忍住,吞下这口气。他转过身,两只手插在空兜里,不知不觉地往回走,压在肚子里的火,一个劲儿往上鼓。
  冯少怀从屋里出来了,冲着高二林的后背喊了一声:“你干什么去呀?……”
  高二林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大门口,就收住脚步,扭转头看看,冯少怀嘴上叼着烟卷,正冲着他眯着眼睛笑。他瞧见冯少怀那件白布褂子的小兜里装得鼓鼓囊囊。那是钱,是高二林赶着大车风里雨里、来来往往拉来的脚钱。他这样想着,两只手又不知不觉地伸进自己那个空空的衣兜;左边那只手的手指,触到一个光溜溜的硬东西,一摸,原来是个烟袋嘴从烟杆上掉下来了― 这是哥哥去年到燕山,给他买来的那个烟袋嘴。他的心“卿登”一下。
  冯少怀亲切地招呼:“二林,车装上了?好哇。夭不早啦,咱们走吧户
  高二林没吭声,牵过牲口,套上车,又抽下鞭子,就动身赶路。
  冯少怀坐在车上,小心地数点着刚刚结算的脚费。他数一叠票子,说一句.“快赶哪,追上秦文吉好有伴儿。”他再数究一叠票子,又说一句:“快赶哪,春水河堆着好多百货,咱们得抢着多拉几趟,捞几个钱呀!〃
  高二林一直没说话,只是举着鞭子,跟在辕骡子旁边一步一步地走着。
  天气很晴朗,泼洒过雨水的石子路面上,被太阳一晒,散发着又热又闷的潮气。两旁庄稼地里有活动的人影,路上却很少见到行人和车辆。
  冯少怀发觉高二林有点不高兴。‘可是他猜不到高二林为什么不高兴,也不想猜。冯少怀是个“机灵鬼”,别人这样认为,他也为此自鸣得意;他总按着自己的独特的思考问题的方法看人、看事。刘祥的事儿打击了他,李国柱的事儿教训了他,他对高二林加了一点小心。可是,他又固执地认为这两口子跟高大泉一场分家,跟刘祥一次逼债,加上入了张金发的“互助组”,那边人对他们结的仇疙瘩更难解了,高二林除了靠他冯少怀这棵大树乘凉之外,前无投奔,后没退路。他只怕高二林见财起意,背后算计他,所以经常冷不防地追出来盯梢、查账。今天,他算清了账目,又数完了票子,感到心满意足。他跑了一年多脚,买骡子钱和买车钱全都挣出来了,还有了富余。这样闹几年,粮食、钱准备得好好的,赶上灾年,放出去,一季就能翻成一倍。真是卖水的看大河,全是钱呀! 他放平了虚胖的身子,躺在粮食口袋上,用草帽子盖着脸,遮着阳光;一条腿撑着,一条腿伸着,呼呼地睡着了,做起了他那十分美妙的梦。几只苍蝇“嗡嗡”叫着,在他那祖露在外边的胖肚子上起起落落。
  高二林听到打“呼噜”的声音,看看冯少怀那副死睡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赶快正过脸来。他望着前边的村落,听着那边的动静,想驱赶掉心头的不快,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从打去年刘祥家卖房基地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对冯少怀划了许多间一号,产生一种无法改变的恶感。这种恶感也许老早就潜伏着,被这件意外的丑事勾引得又翻了上来。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冯少怀为什么专门干害人的缺德事情。他想,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不好吗?冯少怀为什么总是盼着别人败家?刘祥虽穷,却从来没有碍着你冯少怀,你使圈套逼人家卖地干什么呢?高二林跟他的媳妇钱彩凤夜里躺在炕上,多少次权衡过他们跟冯少怀有没有利害关系,冯少怀如此毒狠,会不会算计他们。媳妇反复地用“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番意思宽慰他。那意思是,冯少怀心眼虽然不好,对他的亲人近人决不会使坏心眼。这句话让高二林安定了几个月,又遇上李国柱跟冯少怀分手的那件事情。冯少怀翻脸不认人,跟过去的地主一样凶残。高二林又惊慌地问媳妇钱彩凤,将来他们跟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