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1-02-17 10:49      字数:4780
  她打开门,带来一阵清新的空气味道。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目光齐刷刷射在她身上。弦歌掸去身上的水珠,笑道,“我没迟到吧?”
  “没有。”凌启明道,“那么,接下来就商谈停战的事。”
  凌悠扬望着她,很快又收回自己的目光,也不打招呼。
  弦歌迟疑片刻,走到凌悠扬身旁,坐下,开始聆听其他人说话。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各自都没开口说话,甚至也没有参与讨论。偶尔视线对上,互相看一眼,然后又分开。
  其实,房里的其他人,被这气氛影响得很不自然。符雪迟和凌启明是尽量不去看,装作若无其事,而温闲的眼睛,从头到尾就没消停过,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嘴角时尔划过冷笑。
  龚游是将军,他只摆出一句话,“停战我同意,可是,割地赔款绝不可能。”对龚游来说,这是句不折不扣的实话。
  凌启明摇头,“龚将军,我敬你是英雄,所以以礼相待,可是,你这句话,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话?”他不屑地笑道,“战败国的身份?”
  龚游脸色微变,他的乌发中浅见几根银丝,皱起眉来眼角就有了岁月的皱纹,“凌将军,你这样的谈法只会再谈来一场战争。”
  凌启明不以为意,“现在的兵力是我方占优势,再加上符家的铁骑,我甚至有信心可以让你们全军覆灭!”
  龚游叹气,他望着眼前这个意气飞扬的年轻人,不由想到自己年轻时的不可一世,忍不住嗟叹,“凌将军,我可以在利益上有适当的退让,但是,既然今天是我领兵,就绝不可能把越觅国的土地赔给你们,也绝不可能把百姓的钱财赠给你们!否则,我们只有继续打下去。”
  凌启明望着他,沉目思索。“悠扬,你怎么看?”
  凌悠扬今天是破天荒的沉默,似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他托着脑袋,目光望向窗外,乖巧地不像话。“三哥决定就好。”
  弦歌也不插嘴,闲坐在边上,手指无聊地在茶壶上打着圈儿。
  凌启明道,“军人的功绩本就该在战场上取得,我并不反对继续一战。不过,我也得为下面的兄弟们考虑考虑,有战争就会有死伤,我是诚心诚意想和平解决的,唉,龚老将军却不肯退让一步。”
  “是你太咄咄逼人。”温闲的眼睛灼亮逼人,朗声笑道,“只要合理的,在能退让的范围内,我们都会妥协。”
  凌启明哼道,“温闲,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说话?”
  温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仍被反缚身后,好笑得抬头,手都被绑着,嗯,“以俘虏的身份吧,难不成俘虏还不能说话?”
  凌启明眯了眯眼,然后微笑,“你想说什么?先不论停战和约,交换人质也是需要条件的吧?”
  “当然,我也不指望你们会做赔本的买卖。”温闲说话很干脆,不拖泥带水,“我们的要求,就是拒绝割地赔款,不过,如今带在身边的金钱和粮食可以都给你们,而且,也可以对外宣布是我们战败,增加你凌三皇子的功绩。”他笑了笑,斜眼瞥去,“虽然这其中还有符家的帮忙,不过,你们怎么分享这战绩是你们的事。凌将军,在问我们之前,你是不是应该也问问符家的要求?”
  弦歌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平静地看着他们。
  凌启明望向雪迟,问道,“符将军有什么想说的吗?”
  符雪迟颔首,“我并没有其他的要求,因为想帮忙所以就来帮忙,符家和凌家毕竟有联姻的关系,我为的是保持和贵国的友好。”冠冕堂皇的一番话,顿了顿,他又道,“真要说得点好处,温闲,我雀南国不要你的钱,只需要签份停战条约就好,我也有些厌倦战争了。”
  温闲狡黠一笑,“这个好说,和符雪迟对战需要太多勇气,能够不打仗自然是最好。”说着,他转向凌启明,“凌将军的意思呢?”
  这一次出战,最主要还是建立功绩。父皇还把悠扬也一起送来,意味已经很明确了。他也不好太急功近利,见好就收吧。凌启明叹气,颔首道,“就这样吧。”
  “等一等。”凌悠扬突然开口,眼神冷冷的,笑容冷冷的,“其他的我不过问,冷立的命我一定要留下!”
  弦歌惊讶地盯着他。
  冷立也迎上凌悠扬狠辣的目光,心下一沉。
  温闲摇头,不行,绝对不可能,他打这一仗的很大理由就是为了收拢冷力的忠诚。龚游已经不年轻了,越觅国向来重文轻武,龚游之后,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武将。好不容易冷立主动投奔,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把他还给凌悠扬?“七皇子,冷立很重要,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你。”
  凌悠扬慵懒地笑了笑,“我意已决,那么,为了保住冷立,温闲打算以自己的性命阻止?你以为阻止得了?”
  温闲沉重地看着他,“何必苦苦相逼……”
  “得了,得了。”凌悠扬轻蔑地笑出声,“温闲,你在我面前就收起那套把戏吧,我说过要冷立的命,就绝对有能力拿下他!”
  冷立尖锐地笑道,有仇恨,有决绝,“七皇子,你可以说说理由么?为什么执意要杀我?”他的目光瞟到弦歌身上,不怀好意地挑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吗?”
  喂,喂,老兄,我很想保下你,你就别继续添乱了。温闲心头纷乱,脑袋都快胀破了,你跟符弦歌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别说出来,你就不怕凌悠扬一怒之下使出些卑鄙下流的招数来吗?你不怕我还怕呢,我还想早点回到自己的府邸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顺便再找个美人相伴。我辛苦在外,这里好不容易要结束了,你非得打破我的美梦?
  温闲神色阴郁又无奈,老兄,你以为我们被绑着做俘虏很有趣?你以为凌悠扬是只温顺的小猫,最多叫两声?你清醒点好不好,那绝对是只会咬人的老虎,而且,别的老虎咬人是因为肚子饿,可眼前这只……温闲重重哀叹,他不饿也会咬人的。
  凌悠扬听懂了冷立隐藏的意思,他眼中杀意更盛,笑容也更盛,好,想玩是吧?信不信老子玩死你?心情正糟着呢,正好拿你来出气!
  “七皇子,你说个妥协的法子吧?”温闲硬着头皮,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凌悠扬绝对别有目的,只要冷立别继续刺激就行,“你们极东国一直说冷立是叛徒,可他这么个人也做不来这事,背后绝对有人指使……”他别有含义地对凌悠扬笑道,“七皇子更关心的,应该是冷立背后那人吧?”
  果然七巧玲珑心,凌悠扬黑眸噙笑,他是想再趁机陷害太子一把,不过,冷立惹到他了。他嘲讽一笑,逗弄地无比开心,“温闲,你不是口口声声相信冷立,相信他不是叛国贼,还要为他正名吗?”
  冷立脸色一青。
  温闲哭笑不得,意味深长地一句,“今日不同于昨日啊。”
  惹上小人,果然这辈子都不能太平了。到了最后关头,还要把冷立利用个干净。弦歌对凌悠扬这人实在无可奈何,多少对他的敌人有点同情。可转念想到自己,不由苦笑,他们彼此之间还存在着间隙呢,说不准哪一天也变成敌人了。
  看着凌启明也在身旁,周围有太多不相干的人,而且温闲也猜出了自己的目的,再拖延下去,或会有负面影响。凌悠扬站了起来,终于奔向正题,“虽然冷立此人,极东国中,人人得而诛之,不过,他幕后那人,更加罪孽深重。”好似挣扎着做出最痛苦的决定,凌悠扬皱眉犹豫,“三哥,我们不如放过冷立,听他说一说,当初究竟是谁指使他的吧?”
  凌启明猜到事情不简单,却也看不透整个局,几分迷惑几分怀疑,“当初不是皇祖母指使的吗?”
  凌悠扬嗤笑一声,目光若有似无地刺在冷立身上,“恐怕没这么简单,冷立,你说呢?”
  凌悠扬的目光很刺人,意思再明显不过。
  温闲也拼命地使眼神。
  冷立沉默,面如寒冰,别人都以为他不会说了,或者以为他仍想解释自己是冤枉的。结果,许久,他冷冰冰吐出三个字,“凌靳朔。”
  凌靳朔,太子,极东国的太子。
  听到这三个字,凌悠扬的嘴角邪恶地勾起,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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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弦歌,担忧地皱眉:悠扬,悠扬,我好像胖了,是不是该减肥了?你晚上抱着我,有感觉到我胖了吗?
  凌,清明的眼神,无辜摇头:怎么会?你没胖啊,手感一直都是那样……
  (某夜:汗,这是什么对话?)
  弦歌,噘嘴:可是,体重涨了啊!
  凌,优雅地勾唇:减肥多辛苦啊,我可不舍得你受苦,想想就觉得心疼。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变胖,好不好?这样就不怕了吧?
  弦歌,感动状:那样没关系吗?你的好身材会没的。
  凌,甜言蜜语: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变胖算得了什么?如果你真的心疼,今天晚上多烧点好吃的。
  弦歌,感动得都快哭了,乐颠颠地去准备晚餐。
  凌,狡猾地笑笑。(心理活动:呵呵,有好一段时间不用烧晚餐了)
  某夜,一头黑线。
  情怨
  凌靳朔这个名字已经吐出嘴巴,要收也收不回去,凌悠扬对此很满意,虽然脸上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但心里早就笑开一朵又一朵灿烂的鲜花。他挥挥手,很干脆地把越觅国的人放了回去,和谈也在无比顺利的情况下结束。
  凌启明虽然多少对皇位有点念想,但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知道,他若坚持争夺那个皇位,至少会引发一场宫变。而这样的结果,会对极东国造成的损害也绝不小。况且,这场争斗是失败的可能性大于成功,父皇也不是老糊涂,也不会对他留情。
  所以,凌启明一直专心在军事上,和各国英雄交战对阵,棋逢对手也别有一番趣味。朝廷中,他不站在任何一个阵营,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他不是那种特别精明的人,可也算不上是木头,对这次冷立的“揭发”,他虽有犹疑,但是本着明哲保身的道理,再加上他对太子并无好感,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符雪迟也代表雀南国和越觅国签订一份和约,然后凌悠扬开口要求,飞鸽传书给玄崆帝,最终同意签订一份三国和平的条约,换来了百年的和平。
  弦歌想要的,全部都实现了。
  凌悠扬这个人,即使是被算计了,也会把输弄得像赢一样,把弦歌的成就感抹杀得一干二净。事后说起来,还是他大度谦让,为了成全才提出三国和约的事情。
  看上去皆大欢喜的局面,但弦歌一直高兴不起来。她曾经以为,计谋可以算计一切,只要有智慧,很多事情都可以按照想像之中去发展,可是,她算漏了人心。
  她算漏了凌悠扬,也算漏了自己。
  夜幕中繁星点点,墨一般的色彩,闪耀着灼眼的光芒。
  池水碧波,桂香弥漫。
  凌悠扬一人独坐在院中,石桌上摆放着一坛子的佳酿,他的白色衣袖轻轻翻动,便倒出一些在青瓷碗中,晶莹透彻的色泽流光溢彩,闭上眼,享受地抿了一口,“好酒。”他拿着筷子敲击碗沿,脆生生地回荡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朗声笑道,“可惜啊可惜,有了美酒,却少了佳人相伴。”
  弦歌和他是住在同一间房,回到屋里空荡荡地看着难受,睡不着觉,也散步到后院,正巧听到凌悠扬说话,于是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悠扬也一眼就看到了她,对视,对视,再对视,然后撇开脑袋,视若无睹,继续喝酒,嘴里念叨着,“美人啊美人,美人在哪里呢?没有美人跳舞给我看,也没有美人唱歌给我听……唉,人生苦短啊……”
  弦歌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他身上。凌悠扬仍像个没事人一样,把她当空气,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弦歌倾过上半身,一手拿住那只青瓷酒杯,想拿过来喝酒。凌悠扬握紧,目不斜视,淡淡道,“符姑娘,请自重。”
  弦歌不松手,似要望进他的心里,轻笑一声,“自重?姑娘?”她仰起脑袋,“我还算是姑娘?呵呵,凌悠扬,你是不是忘了大婚那天,你在喜床上做过什么?嗯?你那天醉得也没那么厉害吧?”
  凌悠扬滞了滞,送开手,嘲讽道,“牙尖嘴利么?符家的家教原来就这程度?死缠烂打着抢别人的酒?”
  “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凌悠扬直接举起那坛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香甜四溢。他的眼神忽然深邃之极,声音清晰,“符弦歌,我想休了你。”
  弦歌一僵,拿起抢过来的那只杯子,低头喝酒。
  “不过,又有点舍不得。唉,我竟然也沦落成优柔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