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暖暖      更新:2021-04-28 08:11      字数:4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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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黎南走了进来。这位温文尔雅、一贯笑容可掬的老头,今天也是一脸的严肃。他礼貌地将目光投向刘瑞金,然后又友好地向李天养点了点头,转身坐到了被摆成月牙形的椅子的另一端。他那谦逊谨慎的举止令人对他平添好感。
  孙建斌笑眯眯地跟了进来。他供职于国家保密局,一直官运亨通。这件事既使他震惊,也使他愤怒,如果事发,对他未来的仕途绝对是个打击。但他还是像往常那样掩藏着内心真实的情感。他向老朋友刘瑞金打着招呼:“听说你这次又要一鸣惊人了,瑞金?”
  刘瑞金报以无奈的一笑:“谁知道呢!”孙建斌是他多年的朋友,他能参加这个会议,他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毕竟自己只有三十九岁——无疑会被这个房间里的其他人归纳到经验少、位置低的一类人之中。唉!气短也没用,这就是现实存在。
  雷振宇,退役海军中将,精神矍铄,动作敏捷。今天国防部特派他参加会议。他冲房间里的众人一点头,坐在了黎南的旁边。
  钟平也飘然而至。这位年仅四十六岁的情报专家,隶属于外交部政策研究室。他踏着碎步来到了中间仅剩的两把椅子面前,没有任何犹豫地坐到了稍微靠边的位子上。他抬头使劲扫视了刘瑞金一眼。
  袁意峰到了。粗大的骨节攥紧了一根黄山松木杖,支撑着一条残腿站立在众人面前。在七十七个春秋中,他把整整六十年的光阴都奉献给了他所崇尚与热爱的事业:军人、驻外大使、政府官员、中央首长的特别助理。
  会议开始。门外的秘密保安人员也依次分列在走廊里。虽然保安措施严密,但在议事日程的排列表里,还是会看到这次会议所讨论的主要内容:如何应对中国未来的能源需求。
  袁意峰将一台小型数码录音机摆放在自己的面前,“首长需要知道我们讨论的全部内容。”他环顾四周,“有反对意见吗?”
  为什么?刘瑞金差点笑出声来。在座的几个人的手表里、香烟盒里、西服纽扣里、皮带扣上能不暗藏着微型录音机吗?李天养,肯定有;黎南也会有;孙建斌就更不用说了;雷振宇倒是很难讲,不过即使有,肯定也是有人事先做好了手脚,老头子自己未必知道。至于钟平,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懒得理他。
  袁意峰的开场白简单明了:会议的讨论——不要任何夸张的语言,不要过多的评述、不要玩弄文字,也不要兜圈子,更不要指责或推卸责任。他用一双隐藏在犹如雪松般眉毛下面的深邃的眼睛与周边的目光一一对视,得到了他所期待的答复。
  他拿起面前的小型录音机说:“这次会议的录音在我们各自的领导听到之前,都必须得到最严密的保护;一旦听过,应当立即销毁!同意吗?”看到大家或以点头称是,或以目光赞许,他随即放下手里的录音机,并按下了红色按键。“好,我们现在开始讨论。我本人首先代表首长本人澄清:他从来没有在这样一份声明书上签署过自己的名字,也从未讨论或评论过类似的事情。”
  说完,袁意峰就此陷入了沉默中。
  接着,孙建斌和雷振宇分别代表他们的顶头上司,也彻底否认了这份声明与他们有关的事实。
  楼燕带回来的文件袋里一共装有三份材料:一份是来自于中国国防部关于当前中国在全球的战略态势的报告。
  第二份材料是由外交部长与国防部长联名写给中央领导的信,这是一份针对国防部报告的简明陈述和建议,在信纸的下方签有两位部长的亲笔署名和日期。
  第三份材料则是中央首长的批示:同意该计划的主要内容,建议做进一步的详细讨论并立即付诸实施,建议要尽快与国家安全委员会等强力部门就其计划的实施取得一致。
  “如果把它们认定为真实的,我并不感到奇怪。”李天养说。从技术部门的鉴定来讲,所有文件及信笺的纸质、印记、纸张的颜色与重量,机器打印的字体和使用的油墨都与其出入的办公室所使用的一模一样。
  “而它最大的漏洞就在于,这么极其重要的文件居然没有文本存档和记录。”孙建斌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外交部长的签字日期兴许是一个证据。”黎南有些踌躇地说。“因为在这个时间他正以私人身份在卡拉奇参加一个秘密会议。”他尽量放低声音,“这是一次绝对秘密的会议,会期三天。而他们联署签名的时间正是在会议举行的第二天。”他习惯性地收住话头,结论应由更高职位的人做出。
  “但你能公开这个证据吗?”孙建斌问,“或许这是同样的一个忘却程序。”他自问自答道。
  雷振宇不满地望了孙建斌一眼,他很难接受这种显然有些轻率的表态。他清了清嗓子,谨慎地说:“这是一份只代表部分人观点的报告,如果说它是来自于国防部的某个研究机构,我想倒是完全有这种可能。但出面去找外交部长与我们部长联署签名,这显然不是国防部部长的工作方式。总之,在没有接到明确命令之前,我们决不会采取任何正式的行动。”
  黎南根本不理会雷振宇都说了些什么。军队历来是国家意志的产物,他们的思维也是成建制的。“我对这些文件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这种高度机密而又敏感的意见或者共识,或许会达成一个口头协议,但决不会被人以口述的方式打印出来,即便在文件上注明绝密一级。但这种方式的确令人费解。”他摇摇头说,“国家安全委员会从不会在办事程序上如此马虎。”
  袁意峰终于开口了:“很明显,我们大家都明白这些文件是伪造的,但必须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这些签名究竟是怎么样的呢?钟平,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给说说看。”
  钟平挺直了身子,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坦率地说,我也被搞糊涂了。经过反复地核查比对,签名使用的钢笔、墨水与签名的字体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他有意停顿了片刻,“就像信纸和打印机的色带都可能在办公室被偷窃一样,我相信在国外的朋友们早已专门为我们做好了大量的原物模型和有关模拟、制作的技术备份,再通过现有的数码技术的修正和复制,做到分毫不差的程度还是有可能的。”
  “也许有人受到了讹诈,出卖了有关的情报。”李天养刚刚处理完一个年仅四十岁的局级官员由于受到讹诈而被迫沦为间谍的案件。
  “或者,”黎南假设着,“一个已经隐藏了多年的间谍,一直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是不是说,你对这些文件的真伪很难做出结论?”袁意峰转过头,盯住钟平。
  “不,我一直肯定它们就是伪造的,但从技术的角度来确定它们的真伪还存在一定的难度。”
  “如果这些文件落入外国那些别有用心的专家手中,就会使我们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雷振宇不无担忧地说道。
  “是呀。利用一个敏感的话题和一个敏感的方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一个绝顶巧妙的假情报样板!”袁意峰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应对和处理它们。”他用拐杖戳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那沓纸。
  全场鸦雀无声。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雷振宇斩钉截铁地说,“难道我们还有退路吗?”
  袁意峰犀利的目光从雷振宇的脸上掠过,然后落到了刘瑞金的身上。“刘瑞金,这份材料是你搞来的?”
  刘瑞金有些紧张地挺了挺身子,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孙建斌看到他那不自然的表情,马上接过了袁的话头。“我想,我们可以向外界公开这些材料里的部分内容,并通过特定的渠道向有关国家重新予以澄清我国的严正立场。当然,这要在它们了解此事之前,尽量避免发生一场对抗。”
  “对抗吗?哈哈,哈哈。”袁意峰突然大笑几声,全场为之一震。“对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他语气转缓,“小刘,听说送出这份材料的人想与我们合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是的。但前提是在这份材料公布之前。否则,”刘瑞金谨慎地寻找着最准确的词句,“或许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是吗?”袁意峰吃惊地环顾四周,看到大家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我这里有一份录音可以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刘瑞金有些急切地说。
  “一个提供假情报的叛逃者能有多大的价值?”钟平掩饰不住轻蔑的口吻,“充其量只会给我们增添更多的麻烦。”
  “兴许,他也能带来更多的情报。”刘瑞金回敬了一句。
  “那又会是什么呢?”钟平感觉到大家对他的注意,“难道又是一份再让我们大家在这里聚会的假情报吗?”
  “在交换材料时,他特地强调要我自己一个人接受。我想,他也许在试图提醒,我们的内部可能出现了问题。”刘瑞金觉得自己脸有些涨红。“当然,这只是我的分析。”
  “这有什么呀?因为不知道你是专门‘做’假情报的人非常有限。”钟平的嘴从来不饶人。
  “好啦。”袁意峰用严厉的口吻拦住了钟平,同时也用目光制止住了早已愤愤不平的李天养。“小刘,还是让我们听听录音吧。看看里面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刘瑞金按下录音机的放音键,楼燕的声音传了出来……
  录音放完了。袁意峰缓缓地说道:“小刘,你是对的。这里的确存在着很多需要进一步加以探讨的东西。”
  “是的。”钟平那尖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如果那个穆勒的委托人不叛逃了,或者他根本就不存在,那么,这就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利用一个无知的中国记者来贯彻他的计划’的最佳案例。”
  “你说什么?什么计划?”刘瑞金已经掩饰不住他的愤怒。
  “从大了说,就是让中国政府在世界各国面前出丑!第十届《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审议大会马上就要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召开了,如果我们公布这个消息,那些别有用心的国家就会倒打一耙。我们肯定逃脱不掉‘正在蓄意加剧国际间的紧张局势’的指责。至于你,”钟平用刻薄的眼神扫视了刘瑞金一眼,“因你而出现的假情报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个人后果,恐怕你还没来得及想吧?”
  李天养高声喝道:“我们从不制造假情报!”他不能容忍有人如此侮辱和斥责他的部下。
  “那是当然,当然。”钟平不愿得罪李天养。“我只是想引起一番有意义的讨论。瑞金,因为‘世上没有白吃的宴席’,我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可以白占的便宜’!”钟平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将李天养、刘瑞金等人比做“白痴”,“顺便问一句,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你的人吗?”
  “不是。”刘瑞金答道。
  “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黎南耸起了眉毛。他历来对非专业人员不抱有任何幻想。
  “是一名记者。”李天养插话道。
  “怀疑还不仅如此。”钟平感到同盟者加入的力量,“她对华沙、饭店、花园有着那么详尽的描述,但我们却对她一无所知,她是站在哪一边的呢?究竟可不可靠?”
  刘瑞金紧闭着嘴。
  “她是一名出色的记者。”李天养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一个采访过许多世界知名科学家的专栏作家。我了解她的工作状况,也能听出她的声音。”他看了刘瑞金一眼,“她很聪明,具有很强的洞察力。”李天养回应着周围射过来的疑虑的眼神。
  “那好吧,就算她没有什么问题。可那个所谓的‘叛逃者’究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也跟他所提供的情报一样也是个‘假’的呢?这些会不会是甩给我们的一个诱饵呢?”钟平转向黎南,“在这方面,您和李老板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在某些方面,假情报也是情报,并不会因此而否定他可能是一个真正的叛逃者。”黎南谨慎地回答道。
  “那个在华沙的,或是其他地方的叛逃者,”袁意峰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他还在那里吗?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穆勒的线索,并开始想办法进行接触了。我想报告很快就会送来。”李天养说。
  “时间来得及吗?在欧洲我们的力量可还很薄弱。”袁意峰不无忧虑地说。“瑞金呀,你查过那个叫穆勒的人没有?”他的语气越发低沉。
  “只了解到他是在华沙举办这届国际物理年会组委会的赞助商托卡斯公司的一名职员,德裔美国人。现年四十一岁,未婚。他所在的托卡斯公司是美国一家具有八十年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