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8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4-26 13:00      字数:4699
  “我是有点不放心。”太后笑道,“我八十岁的人了,来你们爱新觉罗家六十多年,什么事没经见过?军机处的人有死的有罚的,政务上头又糟心,都握到一处了,还有后宫呢?你怎么不进皇后房呢?”
  乾隆本来要走,又坐了回去。皇后的事不但连带着王八耻一干太监秽乱后宫,说出来狗屎一般臭不可嗅,更追究出去,早年太子和皇阿哥染痘早夭,追究起来这绝嗣灭伦之罪,想掩外人耳目比登天还难,一旦折腾发作,想罢手也万万不能——即使没有这些事,哄传出去人言铄金口碑似铁,从此宫掖里别想安宁。这是比黜落几个大员更了不得的事,他早已想定了“一床锦被遮盖”的宗旨,稀里糊涂过去算了,不料母亲还是问了出来。想想必是那拉氏钮枯禄氏她们背后怨望,不由一阵光火,笑着问道:“是有人在您这说什么了么?”
  “没有,是我看出来的。”太后看也不看乾隆,说道,“你别看我老,记性不好,心里并不糊涂,我装迷糊儿呢!”听是这个话,乾隆心里火气消了点,给母亲换了杯热茶,静静心笑说道:“谁敢说额娘糊涂!只是额娘想,我今年也六十六岁花甲过的人了,外头的事一天忙下来,累得只要倒下来,又怕懒乏了招病,能勉强挣扎着活动一下才好些儿。还想叫我像壮年时候人人处处照料停当,身体精神都济不上来。富察皇后在时,也有几个月不进钟粹宫的,只见她去照料我,送汤送药的体贴我……如今可好,倒过来说三道四的!大约是去容妃那里多的缘故?我也并没在那里过夜!额娘你知道,和卓氏的哥子图尔都、五叔额色尹还有堂兄玛木特都跟在兆惠海兰察军里出兵放马,将来平定了霍集占,还要指望人家娘家替朝廷管辖那块地方儿,这是慢待不得的人呐!她娘家那块离京九千多里,她六叔护着她杀着乱兵一道里送进宫来,这容易么?给她盖宝月楼大约也招忌,娘想,一座宝月楼换来几千里方圆地儿平安,免去几十万生灵涂炭,哪个不值呢?”太后没有听完已是颜展眉舒,说道:“和卓这孩子讨人喜欢,我很待见她,瞧着稳重大方,比汉人那些狐媚子顺眼,原想着都不过是些小意儿,原来里头这么大的学问道理的?她可不是叶尔羌那块和卓家的王昭君嫁到咱们家了么!那是得跟别人多恩存些个!并没有人说什么,你别疑心。我是一辈子在宫里头的人,这里有天没日头的日子比你懂些。就是皇后,那心里的苦也是说不清道不白的,多少个小事抖落出来都成了不得的大事,多少大事外头想不到的掩起来也都没事,这地方才真是屈死不告状的呢!你就再忙,里头也要打个狐哨儿,大家安心我放心。你跟前几个后妃也都老了,她们还有个什么指望的?一个笑脸,一句话的事就打发她们欢喜不尽了。”
  第九章 大波迭起云涌风疾 内帷不宁家奴扰攘
  乾隆本来忙,想着进来见见母亲请安,“打个狐哨”就回养心殿的,不料扯出话头来,母子丢絮扯绵喁喁谈心说了这么长时辰,倒是和外人难以如此剖心置腹的,进来时还是满腹心事,此刻觉得一腔郁气消融化解了大半,反而畅快松泛了。因还要回去议事,微笑着听完母亲絮叨。起身赔笑道:“儿子都知道了,再过几日,咱们到圆明园去,我给您寻一处景致最好的地方,一家子陪您游玩,我料理完这些事松和了,也多陪陪您,还有皇后她们。您选定了住地儿,叫他们盖个大戏楼子,瞧着外头哪个班子好,叫进来给您唱。”太后笑道:“唱戏是小事,要紧给我个僻静的诵经佛堂。那边离庙远……”“有,有!”乾隆笑道,“儿子也是有名的‘长春居士’呢!园子近邻的清梵寺都还在,母亲先去礼佛,瞧着哪里该修缮,儿子告诉和簧⒙砭桶炝耍 彼蛋招ψ糯浅隼矗辉俨叫校耸颂У拿骰屏两尉痘匮牡睢?br />
  阿桂和于敏中二人已在养心殿外间正殿中跪着等候,听见乾隆脚步进了殿,忙都又将头伏了伏叩地请安。乾隆说声“进暖阁来奏事”便进了东暖阁,盘膝坐定了,端茶啜一口,一手翻检着案上的奏章,一手摆让着,口里说道:“就那边杌子上坐。赏茶!”又看阿桂一眼道,“瞧你气色似乎不好,身子不爽么?”阿桂就杌子里躬身回道:“承主子关心,奴才身子尚健……这三天里头见了一百多外官,有的是引见补缺,要和吏部商议,有的地方闹粮荒,也有瘟疫,安徽有几个县老少都涌到江南趁食,留下的人都是走不动的,能吃的树皮已经剥光,已经在吃观音土,奴才召了几个司官会议紧急料理。昨晚十五爷又带奴才去工部,会议修治潜运的事一直到半夜,没回家就接着八爷王命和礼部几个司官商议殿试仪注,回军机处又是见人……两夜没睡就眼也黑了脸也青了……唁,奴才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把朕的参汤赐阿桂。”乾隆从军机处门口过时阿桂没有出来迎接,原本心里还有点不快,听他忙得这样,不禁动容,盯着阿桂憔悴不堪的脸说道,“州县官知府不必一个一个接见,叫章京们分类,补缺的、引见的、赈灾的、治安的预先分好,这么着就省些气力,有些人见不及,往后放放也使得。从容做去,要这么着连轴转,你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子?昨天接到钱沣的奏折,说到赋税平均,写了五千多言,没有一字不中肯的。他是贵州巡抚,却替江南百姓呼吁,确有大臣之风啊!他说‘苏、松、太’现今浮赋,比元代多三倍,比宋代多七倍。横着比,比常州多三倍,比镇江多五倍,比他省多一二十倍。江苏一熟不如湖广江西两熟,而地亩宽窄不同,江苏一亩不足二百四十步,外省都是三百六十步、五百四十步一亩。这样实在比较,江南已经真的不堪重负了。据你方才讲安徽流民又进江南趁食,岂不是雪上加霜?能不能把漕运粮食减成,留给江南一点?”阿桂还在沉吟,于敏中轻咳一声说道:“皇上这真是仁者之言!历来先代起科,官田每亩五升三合五勺,民田每亩三升三合五勺,重租田每亩八升五合五勺,没官田每亩一斗二升,自元以来四百年不变。康熙年三藩乱起,兴军备粮破了这个规矩,长州每亩科米三斗七升,折实粳米就是二斗,少的也到一斗五六升。这看来是和先例不合了,但臣查看皇史宬,有慕天颜的奏折,说‘无一官曾经征足,无一县可以全完,无一岁偶能及类’。国家承平百余年,江苏东南大都会,万商百货骈闻充溢甲于天下,就是担负渔樵、蔬果园佣,许多其实已经不种田了,无论自种佃种余力业田,没有缴不起税的,为什么呢?那里商贾机房工坊的收项早就比种田收项高得多了,房前屋后种点瓜果,水里捉点鱼虾卖到市上就是钱,尽也可以纳赋的。这就与别的省有所区别。请皇上留意。”说完,又坐直了身子。
  他虽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明白,不同意钱沣的奏议。乾隆便看阿桂。阿桂却问道:“奴才还没有拜读钱沣奏章,不知他有什么建议?”乾隆笑道:“不愧相臣城府啊!问问清楚再说嘛……钱沣大小道理都讲到了,《大学》理财之道:于天下必曰‘平’。《周官》土均:掌土地之征,必曰‘均’。吴中赋额之重为天下之最,这是圣祖说过的话,世宗爷也说过吴中受困数百年的话。但已经成了定例,康熙爷制诰‘永不加赋’,单这一省减赋,库银重新协调,他这里减,别处就要加,反而与祖制不合。因此钱沣建议江南可以减成纳赋,十足大熟就缴满,一般年成交七八九成不等,既不坏了规矩,江南人也能稍稍息肩,德惠两全的事,所以朕已下旨,江南省今年只缴七成。”于敏中是知道钱沣的这份折子的,高云从曾私下透过,说“主子看钱大人折子瞧着有点不欢喜,御批上头有‘不称德惠两全’的话”。因此今天他才这样奏对,却不料碰了软钉子,想想原由,必是高云从偷看奏折匆忙慌乱,将“不惟”看成了“不称”反而闹了个满拧,听乾隆对钱沣一片赞词不绝于口,心中不禁懊丧,低头吃茶不言语。阿桂却甚是高兴,说道:“钱沣建议很得中庸之体,这是学问作根底,务实勘察审量全局然后发言,格物体天下合民情,奴才不胜佩服!”正说着,和坤在殿外报名,乾隆笑着叫进,示意免礼赐座,接着说道:“老佛爷方才说,和居家过日子一样,有时家境顺,有时事不打一处来。前阵子不顺,搅得朕心里不宁,看来那关节就过去了。湖广两季大熟,安徽闹点小灾不妨事的,可以向安徽多调点粮食。江南减成纳赋,又来不少流民,其实又折平了,就像《杜陵叟》里说的‘虚受吾君蠲免恩’,反而不得。也可由湖广调粮,这才真的是给江南人减赋了。”
  于敏中沉默了一会儿,听乾隆侃侃而言,倏地惊觉到自己“一直发愣”其实是“一直错误”,见是话缝儿,忙插了上去,却不肯跟在阿桂后头溜顺,笑道:“臣是想,我朝深仁厚泽,江南已经轮番多次免征赋粮了,那又是个富庶地方儿,多出一点怕怎的?现在看是想左了,既从湖广调粮,断没有给湖广加赋的理,这要动用库银,买粮,折平了粮价,也不得谷贱伤农。只这笔银子从哪一项里出,还要谨慎斟酌。”
  “江南库银不宜再动,那要用在河工和疏浚黄河入海口上头,漕运也要用。”和羌槎行乃嫉娜恕W叛壑樘饷醇妇洌丫酪槁厶饽看蟾欧缦颍⊙丈停ξ档溃骸肮厮吧贤坊褂屑赴偻颉1鹛墙星睿倚睦镉惺梢阅萌虺隼矗沂稚险莆盏囊樽锸暌灿屑甘颍荚诨Р空松瞎易牛飧梢运媸钡饔谩N铱窗不漳堑阕蛹⒒牟荒汛蚱降摹!庇诿糁形实溃骸凹父稣四炕斓揭淮Γ慌侣伊说模俊焙瞳|笑道:“一分一厘也乱不了,户部那些账花子们才精明呢!改日老于去问问郭志强,户部的事他最通!”
  乾隆笑着听他们议论,心境更加高兴,说道:“有钱有粮心中不忙,多财善贾长袖善舞此之谓也。海兰察打下了昌吉,兆惠可以长驱直入和卓部腹地作战了。海兰察是好样的,朕也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军机处要催兆惠放心进兵,人家那边打下来了,他还左顾右盼什么?朕也要下旨申饬督促他!既然打了胜仗,海兰察就得膺赏。老佛爷已经赏了他家属,朕也要赏,传旨给海兰察夫人,赏她两颗东珠,他儿子进位一等车骑校尉。由兵部提三十万银子赏给跟从海兰察出征战士家属。都由阿桂办理,还有劳军用品。阿桂和和桃榘炖恚挥孟晗缸嗝鳌:@疾旖唤舻氖拢日绞峦瓯虾笤僖椤!彼低辏砸豢诓栌治屎瞳|,“那玛格尔尼你是怎么和他说的,他就从了?”
  “啊!回主子!”和环篮鋈晃实阶约海艘幌旅Υ鸬溃八歉龌馔缤健E畔耄驼庵秩怂悼姿得辖踩俾畚宄#涝妒歉霾欢砸煌酚癫优⒆潘煌钒档卮蛱欠缢住凑夤硕及蚨牡模揖退滴叶即闱魄疲颐堑墓畛浅亍⒌坫谖奈铩⒁钦掏潜饶阌⒐坎磺俊2蝗缒悖憔捅鹂耐罚槐饶闱浚褪侵档媚愣ダ衲ぐ荩憔偷每耐贰U饷醋糯谱辖强矗挚戳嗽裁髟埃智籽奂晒磐跻谖缑磐馔谶低罚宜嫡舛际浅杉己沟淖铀铮成矸荼饶阍趺囱苛教熳吕矗砹耍翟敢馑ハ鹿颍皇撬醒。∈钡霉裁床。弊油洳幌吕矗耐肪土碜悠ü啥挤沽恕N宜嫡庖惶跷颐侵髯咏偷媚悖颐蔷α踯歉雎薰樱噬弦裁灰蛭镜貌恢摈矸K ?br />
  众人起初还怔怔地听,待到比出刘墉,想着他“站直”的模样,不由都笑了。乾隆笑道:“难为你用心劝导,他是直脖子硬腰的病儿,谁还勉强他不成?”阿桂在旁听却觉得和幕坝姓嬗屑伲馊巳展砼糸车男懊磐岬啦愠霾磺睿完廊粼冢囟芙铱耐醢烁嵌聪滤完馈胱牛睦镉质且怀痢3米徘「咝耍睦镒拍钔匪档溃骸袄钍桃⒑图完栏镏按保馔氛鸲蟆U獠煌壁祝资鞘缶锩颜萌巳私灾<完篮D谄挠形拿钍桃⒁彩呛旒皇钡拇笤保懊婀┮徊ㄎ雌剑庖徊ㄓ科鸶恿钊舜ツ烤摹@钍桃⒌牟肯铝攀舳蓟炭植话玻完赖拿派型馕俚母呶坏囊埠芏啵妙看螅焕诎捕ㄈ诵摹!?br />
  “你们怎么看?这两人该定什么罪?”乾隆问道。他脸上己没有了笑容,说罢,目光视向于敏中。
  “据现在查,纪昀没有贪贿的罪。”于敏中脱口道,“他的几处房产都是御赐的,书藏比别人多些,外边也有几处庄?